淩渡縣委大院,領導們的出行讓大院暫時恢複了平靜。


    維穩辦辦公室內,李乘風拿著內勤屈靜遞過來的考勤表,身為副主任,他也要在上麵簽個字。


    “屈靜,最近馮主任在忙什麽呢,這幾天怎麽沒看到他?”


    李乘風知道馮健設已經正常上班,但這幾天卻很少看到他的身影。而且考勤表上,他和馮健設一樣都是滿勤,甚至連病假都沒有上報。


    “馮主任最近一直在巡視社區維穩點,今天在辦公室。”


    李乘風笑了笑,“都是一樣的借口,看來下次我要偷懶,得換一個說法了。”


    李乘風說著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把考勤表遞過去的時候,李乘風忽然想起一事,“對了,回頭把維穩資金的撥款明細表給我拿來看看。”


    屈靜眼神之中,閃爍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但瞬間就掩飾了過去,“李主任,現在是月底,好多報表我要向上麵呈報。要不下周一吧,我整理出來給您打印一份。”


    “行,這事不急,等你忙完別忘了就行。”


    屈靜答應一聲,把考勤表放回了文件夾。她很少來大辦公室,以前眾人在一起辦公有說有笑,屈靜免不了與王成海等人寒暄一番。


    就在眾人與屈靜打趣之時,李乘風的手機響了起來,看到是庾宏斌打來的電話,李乘風起身走了出去。


    來到樓道偏僻之處,李乘風按下了接聽,“宏斌,有事嗎?”


    “風哥,趙四回來了。”


    李乘風心中一顫,“在什麽地方?”


    “在拆遷辦,我準備找個合適的機會動手。”


    “不,暫時別動他。目前經改組正在縣裏調研,裏裏外外都排查的很嚴,暫時忍一忍。隻要這小子回來了就跑不了,不著急。等過了這兩天,安穩了再說。”


    李乘風掛斷電話,也慶幸庾宏斌沒有盲目行動。他知道這幾天街道上明警暗哨防禦森嚴,甚至還增加了不少監控。萬一出現意外,想跑都跑不掉。


    李乘風回到辦公室,屈靜已經離開。李乘風不知道的是,剛才他隻是隨口說要看看維穩資金的明細表,卻把屈靜嚇的不輕。


    馮健設的辦公室裏,這幾天馮健設一直等著姐夫的消息,特別是傳出韓波去李乘風家吃飯的消息,馮健設知道這維穩辦他是徹底待不下去了。


    馮健設正準備給楚宏偉打個電話問問調動的事情,就看到屈靜慌慌張張的走了進來。


    房門一關,屈靜緊張的說道,“馮主任,剛才我去找李主任簽字的時候,他問我要維穩資金的詳細報表?您看這事?”


    屈靜知道她做的假賬之中還有很大的漏洞,上級部門不一定會去每個維穩點查賬,但是李乘風可是很方便,隻需把最近幾個月的清單羅列出來,找幾個站點負責人簡單一對照,就能發現其中的玄機。


    馮健設心中也是一緊,想了想說道,“想看就給他,怕什麽,有事我來兜著。”


    “可是~還有一筆款項,我這邊可抹不平。”屈靜心說你倒是放心,萬一出了差錯,她可是要負大責任的,甚至是職務犯罪。


    馮健設也有些為難,雖然楚宏偉已經給了他四十萬,但馮健設知道這根本不是四十萬的事,而是假賬之後還有四十萬的窟窿補不上。如果李乘風晚來幾個月,或許每個月均衡一下尚可蒙混過關。但是現在,馮健設既不想拿出那四十萬,還想把此事抹平,所以不管屈靜多次催問他一直拖著。


    “屈靜啊,咱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真要是出了事誰也跑不掉。要不然這樣吧,我再拿出三十萬,你務必想辦法把賬麵做平。下麵那幫家夥也都得到了好處,相信他們不會連自己都出賣。”


    馮健設狠了狠心,他也要彌補買毒品的虧空,隻能在楚宏偉給的錢款之中拿出三十萬。為了整垮李乘風,馮健設是下了大本錢,不光購買栽贓的錢,還包括趙四那小子的吃喝住行,甚至趙四躲出去之前還訛了他一筆不菲的生活費用。


    馮健設的心都在滴血,這一次的栽贓陷害他賠了夫人又折兵,甚至還要調離這個被他把控多年的維穩辦,馮健設實在是心有不甘。但他也知道等經改組一走,恐怕縣委就會下達正式文件,到時候,就算馮健設向李乘風低頭恐怕都沒好日子過。


    淩渡,常樂鄉。


    謝偉國等人走在田間地頭,時不時還跟幹活的農民聊上幾句。看著一片片綠瑩瑩的菜田,確實令人心曠神怡。由於謝偉國已經告知了輕車從簡,縣裏麵其他領導都沒有跟隨,韓波親自介紹著一塊塊蔬菜試驗田。


    謝偉國稱讚道,“韓波同誌,看樣子你們確實做了不少功課,特別是有機蔬菜的推廣,很有前瞻性。回頭到了其它地市,我也得向他們推廣推廣你們的經驗。”


    “謝副省長,目前來看有機蔬菜還沒給菜農創造出很大的經濟效益,畢竟產量低,而且在賣相上不如那些催熟的產品,所以這幾塊試驗田都在進行物種改良。為了保護菜農的切身利益,我們縣裏也出台了不少優惠政策,但歸根結底,還是需要錢啊。”


    韓波故意裝出不知道扶持資金已經批示,依然在謝偉國麵前表現的為錢而奔波的苦惱。


    謝偉國淡淡笑了笑,“韓波啊,我曾經的老搭檔張克水可是在我麵前誇過你,現在看來,你確實有兩把刷子,能因地製宜想到以蔬菜為經濟起點,不論是從想法和魄力上,都超出了大部分縣級主官。


    不錯,至少我很滿意,等資金下來之後,一定要保護好菜農的積極性。不要因為短暫的經濟利益而失去了動力,現如今大城市裏的人,都在追求生活品質,我相信有機蔬菜一定會成為未來的搶購點。”


    謝偉國這番話,也暗示資金已經批示,韓波感激的握了握手,“謝副省長,我代表淩渡全縣百姓,感謝領導的大力支持。今晚一定要好好敬您一杯,不然全縣百姓都不答應。”


    謝偉國嗬嗬笑道,“韓波啊,今晚就不要大張旗鼓了,你和李誌福縣長代表一下就行。明天一早我們就要出發,這幾天大家都很累,一切從簡。”


    “那怎麽行,我們縣的其他幹部還想和您見上一麵呢。”


    謝偉國笑著擺了擺手,“就按我說的辦,你跟經改組其他領導都很熟悉,也就是我和你以前沒有接觸過。等以後去省裏辦事的時候,我請你。”


    韓波心情非常激動,別看謝偉國現在還不是省委常委,但能擔任經改組領隊這一重任,足以說明此人有上層背景。如今謝偉國向他拋來了橄欖枝,韓波哪能不明白領導的意思。


    中午,眾人在常樂鄉政府簡單吃了一頓頗具農家風味的大席菜,對於吃慣了大餐的經改組眾領導,對這種非常接地氣的美食讚不絕口。


    李誌福悄悄走到韓波跟前,小聲說道,“韓書記,要不咱們也安排人帶一些食材回去,晚上讓宴賓樓也改一改風格?”


    “不必了,吃一頓讓他們想著下一頓,如果一次就吃膩了,反而不覺得好吃。剛才謝副省長指示,晚上小範圍內就餐就你我作陪,一切從簡。回頭你給王立峰打個電話,讓他通知一下其他領導,就不必再等待了,我估計回去之後也得七點開飯。”


    李誌福一聽晚上就他們倆作陪,心中頗為高興,畢竟參加的人越少越能體現出他當縣長的重要性。李誌福答應一聲剛要給王立峰打電話,忽然響起謝偉國在車上的交待。


    “韓書記,還有件事我得向你匯報一下。來的時候謝副省長說,讓李乘風晚上去他房間一趟。你對乘風同誌比較熟悉,莫非他與謝副省長之間~?”


    韓波一聽,當即明白是因為謝偉國的女兒。本來他就安排晚上讓李乘風參加作陪,既然謝偉國要一切從簡,當然不便帶著李乘風參加。


    “老李,既然領導點了名,那你就去安排一下吧。領導的私密事,咱們最好還是別參與。對了,這件事讓王立峰去安排,今晚的安保非常嚴格,沒有他這位總調度的同意,就算你我都無法進入謝偉國所住的樓層。”


    “好,我馬上去辦。”


    李誌福答應一聲,走到旁邊去給王立峰打電話。而韓波則是意味深長的看向了不遠處的謝偉國,他不知道該不該踏上謝家這條大船。


    如今到了他這個位置,能尋求一位省領導做靠山,那是極為難求的好事。畢竟省領導的目光大都放在地市級領導身上,很少有人挖掘縣處級幹部。不過韓波也很謹慎,他知道萬一踏錯一步,自己的政治生涯也將走到終點。


    下午四點,李乘風正在辦公室裏審閱著一些要上報的材料,就看到王立峰滿麵春風走了進來。


    眾人紛紛起身打著招呼,黃明誌更是趕緊要去泡杯茶,王立峰卻擺了擺手,“不用客氣,我就跟李主任說點事就走,你們忙吧。”


    說著王立成走到李乘風的辦公桌前,李乘風驚訝的問道,“王主任,您這位大忙人不去安排領導的吃喝拉撒,怎麽還有空來我這裏?”


    王立峰笑眯眯的看著李乘風,剛想說點什麽,卻回身看著眾人說道,“那什麽,我和李主任有點私事要談,你們能不能~暫時回避一下。”


    王成海帶頭答應一聲,趕緊招呼眾人去內勤屈靜那,把手頭上該上報的材料交過去。


    眾人一走,王立峰笑道,“李主任,看來該給你安排一個單獨的辦公室了,不然說點私密事都不方便。”


    李乘風奇怪的看著王立峰,“王主任,今天這是怎麽了,居然把我的人都趕了出去?”


    “乘風老弟,是這麽回事,今晚呢~就辛苦你別亂跑,因為謝副省長要見你。”


    李乘風一愣,“我知道啊,韓書記已經通知了我,讓我參加晚上的宴會。”


    “不不,今晚的宴會全部取消,隻有韓書記和李縣長陪同經改組簡單吃個飯。我得意思是,晚飯之後,謝副省長讓您單獨去他的房間。”王立峰居然用上了‘您’的敬語。


    李乘風愣住了,“我單獨去謝副省長的房間?王主任,你沒聽錯吧?”


    “這怎麽會,我跟你說,這件事別瞎嚷嚷,領導可是親自點的你。”


    “就我一個人?還是你陪我一起去?”李乘風不敢相信的看著王立峰。


    王立峰笑罵道,“你小子別不識好歹,我倒是想去沒這個資格。這麽大的領導點名讓你去,你給老哥透個實話,跟謝副省長到底什麽關係?”


    “還關係?我都沒見過他。”李乘風在嶺南盛達,他光顧著打電話了,等打完電話人家謝副省長已經回了房間,確實沒見到人。


    “放屁,你小子就跟老哥裝吧。算了,問了你也不會說,反正到時候你等我電話就行。”


    王立峰說完,別有深意的看了李乘風一眼,這才轉身向外走去。李乘風傻呆呆的愣了半天,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謝偉國為何要單獨召見他。


    當晚,正如謝偉國說的那樣,韓波與李誌福陪同眾人簡單的吃了頓晚餐。畢竟忙碌了這麽多天,經改組的人都很疲憊。


    不到十點,李乘風接到了王立峰的電話,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了機關招待所。走過層層安保人員的身邊,秘書方長河早已在門口等待。


    “你就是李乘風同誌?”


    “是我。”李乘風拘謹的回道。


    方長河點了點頭,獨自開門走了進去,緊接著,方長河走了出來。


    “進去吧,領導等著你呢。”


    看著李乘風走進房間,方長河輕輕的帶上了房門。


    李乘風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端坐在沙發上的謝偉國,謹慎的向前走了幾步。


    “謝副省長好,我是李乘風。”


    謝偉國麵色平靜,但眼神卻很犀利,指了指對麵,“坐吧。”


    “呃~!不用,領導有什麽指示,我站著聽就行。”


    謝偉國也沒客氣,抱著雙臂審視著李乘風。房間裏陷入了短暫的寂靜,李乘風連呼吸都放慢了速度,生怕發出一絲聲音。


    “知道我是誰嗎?”謝偉國突然問道。


    “呃~?您~您是謝副省長,我知道。”


    謝偉國目光一厲,“我沒問你這個,少跟我裝糊塗,難道你不知道我是誰?”


    李乘風徹底懵逼了,一萬頭草泥馬在心頭奔過,難道是因為多了一個‘副’字,讓領導不高興了?官場的上下級稱呼很講究,一般都把‘副’字給省略掉,更別說是副省長大人了。


    “領導,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但我知道您是~謝省長。”李乘風謹慎的說道。


    謝偉國站了起來,“我不但是謝副省長,還是可卿的父親,這一下,你明白為什麽叫你來了吧!”


    李乘風頓時瞪大了眼珠子,“啥~?可卿的父親,謝可卿?”李乘風不敢相信的看著謝偉國。


    這層窗戶紙既然捅破,謝偉國也不再裝矜持,女兒的事讓他憋了這麽多天,如果不是為了讓這小子斷了念想,謝偉國也不會親自來一趟。今天他必須好好的訓斥一頓,告誡李乘風以後不許再打擾他的女兒。


    “瞧你幹的那些蠢事,身為父親,我真想打你一頓。”


    “不是,謝副省長,我真不知您是可卿的父親,可卿她也沒跟我說過。如果知道這層關係,我前幾天在嶺南的時候就去拜訪您了。”李乘風還以為人家是因為他不知道關係而生氣,趕緊解釋了一番。


    李乘風不說還好,越說謝偉國越生氣,“還拜訪?你知道可卿為何要離開嶺南嗎,都是你小子做的孽。”


    “我~我沒做什麽孽啊?”李乘風不解的看著震怒的謝偉國。


    “還有臉說,難道你不知可卿她~她懷了身孕?”


    謝偉國原本不想提及這個醜事,但看著李乘風茫然無知的樣子,謝偉國覺得或許女兒對他隱瞞了此事。一想到女兒心靈和身體上都將遭受一番痛苦,哪怕斷了這段孽緣,謝偉國也得讓這小子背負愧疚的枷鎖。


    “懷孕了?”


    李乘風如同遭了雷劈一樣,腦子瞬間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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