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省濟州,省政府副省長辦公室。


    謝偉國正懷著激動的心情,與老友張克水通著電話。山河省領導班子即將煥然一新,謝偉國也將正式邁入省委常委行列。而且這次下來主持交接的高層大佬,正是謝偉國的仕途恩師嚴功勳。


    謝偉國剛掛斷電話,秘書高長河領著一位年輕人走了進來。謝偉國認識這個年輕人,知道他是韓波的專職司機小牛。昨晚韓波與謝偉國通過電話,謝偉國知道小牛這是替韓波呈送一份重要的自述報告。雖說有些越級,但現在謝偉國已經不在乎那些了。


    牛青帶著幾分膽怯,恭敬的微微躬身,“謝副省長好,韓副市長讓我送一份報告過來,他說給您匯報過了。”


    牛青說著,從包裏拿出一份厚厚的手寫文稿,小心的放到了辦公桌上。


    謝偉國和藹的看著牛青,“小牛啊,聽說最近嶺南挺熱鬧,現在是什麽情況?”


    牛青剛要匯報,謝偉國指了指旁邊的沙發,“小牛,坐下說,長河啊,小牛一路辛苦,拿兩瓶飲料來,年輕人不喜歡喝茶。”


    牛青一聽,趕緊說道,“不用不用,我剛才在車上喝過了,謝謝領導。”


    謝偉國也站起身走了過去,看到謝偉國坐下,牛青才拘謹的坐在旁邊的沙發上。


    “小牛,我聽說嶺南在搞革新試點,這個任務倒是挺繁重,說說看。”


    來之前韓波已經交代過牛青,如果謝副省長問起來,不必隱瞞,可以實話實說。因為有些事情韓波不便訴苦,但牛青可以毫無顧忌的說出了。


    牛青穩了穩心神,說道,“謝副省長,其實不是什麽革新試點,是韓副市長搞了一個工業改革方案。我們韓副市長這是接了個大任務,一是解決老舊廠子工人的遺留問題,二是進行產業革新~。”


    牛青帶著緊張的心情,把目前嶺南的狀況說了一遍。他跟著韓波跑前跑後,對這裏麵的問題知道的很詳細。牛青還特別指出,淩渡的李乘風主任如今是工作組的秘書長。


    謝偉國笑了笑,“我說這臭小子最近怎麽沒來濟州,這個韓波啊,是準備拿這小子當槍使。小牛,你們韓副市長對此事有沒有信心?”


    “信心肯定有,而且鄭書記和呂市長都很支持。不過,韓副市長說解決這些困難,得需要錢。”


    謝偉國笑著擺了擺手,“回去告訴韓波,省裏麵也拿不出錢。全省各個地市都有類似的情況,給嶺南補了窟窿,其它城市那還不得蜂擁而至。錢的事讓他自己想辦法解決,至於他送來的這份報告,韓波隻是在電話中簡略的說了一下,我到認為有可行性。正好嚴老在省城,等我看完給嚴老匯報一下再說。”


    牛青知道省領導很忙,聽話聽音,他知道這是該告辭了。牛青站起身,“謝副省長,我這就回去向韓副市長轉達您的指示,就不打擾您了。”


    “小牛,還沒吃飯吧,吃了飯再走。”


    “不了,我還得抓緊趕回去,謝謝領導。”


    謝偉國點了點頭,讓高長河送一送牛青。牛青走後謝偉國來到案前,帶上眼鏡開始審閱韓波寫的這份自述報告。


    這報告的重點是關於退休職工的養老與下崗職工的補償問題,因為牽扯到了有關政策,所以韓波也不敢私自做主,他要聽聽謝偉國的意見。對於韓波來說,缺錢倒是次要的,這個問題才是關鍵,如果解決不了,終究是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畢竟牽連到好幾家國營企業,這些人都是熬過了艱苦歲月,為城市的建設出過力的人。總不能到了退休的年紀,連基本生活都保障不了,這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謝偉國看罷之後摘下眼鏡,韓波的幾條建議非常好,也非常有前瞻性,但這個問題不但韓波做不了主,連謝偉國也不敢輕易下結論。因為這是牽扯到退休以及下崗工人的大政策,必須要由上麵來把持基本方向。


    謝偉國猶豫了一下,拿起電話給嚴功勳打了過去,“嚴老,您什麽時間有空閑,我想給您匯報一下工作。”


    “偉國,下午的日程安排的很緊,要不你晚上來吧,預計得十點之後。”


    “那不耽誤您休息吧?”


    電話中嚴功勳爽朗的笑了幾聲,“工作重要,跟我就不用客氣了。”


    “那好,晚上我去您房間匯報。”


    掛斷電話,謝偉國想了想,他覺得這件事最好先給周澤川打聲招呼。畢竟周澤川即將接任山河省一把手的位置,先得到他的支持再說。


    “長河,你問一下周書記的秘書,看看周書記有時間嗎。”


    高長河答應一聲,趕緊聯係起來。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高長河說道,“周書記現在有空,四十分鍾之後,嚴老要主持召開省委常委會議,也算是新老班子正式交接。”


    “好,備車,馬上去省委。”


    謝偉國趕緊收拾了一下,把韓波手寫的報告裝進了包裏,帶著秘書高長河匆匆趕往省委辦公大院。


    山河省嶺南,韓波私下裏宴請工人代表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那些有心人的耳朵裏。特別是市財政局以及市勞動局,兩位局長大人看出韓波這是要動真格的了,誰也不想當出頭鳥,趕緊命人三天之內把那些陳年舊賬都翻出來。


    這些相關的局長主任們也想好了推諉之詞,遺留的債務雖說牽連到這些局辦,但當年也都是奉命行事。你韓波真要是有本事就把前兩任市長都找來,反正他們不承擔這個責任。不過既然韓波那邊已經有了賬本,這些人也不敢再隱瞞,就算核對上了又能如何。


    嶺南市政府,韓波等待了一天多,也沒有收到謝偉國的電話。他沒有打過去詢問,韓波知道這等重要的大事,不是一局兩局就能定下來的。


    韓波在辦公室裏繼續審閱著那兩箱子資料,關鍵的地方他都用筆記本重新記錄了下來。忙了一會兒韓波端起茶杯,發現茶杯已空。韓波看了一眼會客區,卻發現李乘風正側身靠在沙發上打瞌睡。


    韓波氣的想找東西扔過去砸醒他,看了看桌麵上,哪一樣也舍不得扔,隻能無奈的喊道,“哎哎~,把我這當宿舍了,這要是其他副市長進來,像什麽樣子。茶杯都空了,給我續點水。”


    李乘風慵懶的站了起來,一邊走一邊說道,“哪裏還有副市長來找你,呂市長去了省裏,穆副市長跟鄭副市長去了港山縣,於副市長跟孫秘書長忙的跟無頭蒼蠅似的,整個辦公大樓裏就剩下您一位市領導了。”


    李乘風說著拿起茶杯,走到飲水機旁給韓波添上了水。韓波疑惑的問道,“都不在?你怎麽知道的?”


    李乘風撇了撇嘴,“再怎麽說我也是老秘書處出身,連這點事都打聽不到,那不是白混了。”


    韓波笑看著李乘風,指了指對麵,“坐下,有些事你幫我分析分析。”


    李乘風一怔,好奇的看著韓波,“我沒聽錯吧,堂堂的嶺南小諸葛韓大副市長,居然讓我幫著分析?”


    韓波氣的抓起桌上的煙砸了過去,“諸葛你的頭,趕緊給我坐下。”


    李乘風撿起煙放到了桌上,笑眯眯的坐在對麵看著韓波。對於這種沒臉沒皮的人,韓波也有些無奈。


    “乘風,如果你是那些工人之一,你還有什麽想法和訴求?”


    李乘風雙手托著下巴,漫不經心的說道,“給錢,是我的就得給我,不是我的我也不要。逼急了,大不了一起死。”


    韓波眉頭一皺,剛要罵幾句,但仔細一想,點頭說道,“你說的很現實,但就算把錢補償了,他們今後如何生活?靠那點錢吃老本嗎?”


    李乘風不屑的說道,“那您就別管了,底層的人迫於壓力,自會尋找生路。百姓恨的不是窮和富,而是不公。有錢人可以不在乎幾萬幾十萬,但農民百姓卻為了一磚一瓦之地一家人拚上性命。普通民眾或許沒多少文化,但他們要的是個理。”


    韓波讚同的點了點頭,“是這麽個道理,但這卻解決不了根本。”


    李乘風笑道,“韓副市長,什麽年代都有窮有福,這麽多年酒廠的工人也沒被餓死,說明大多數年輕人已經自謀出路。現在關鍵的是人家告狀無門,一肚子委屈無法發泄,而起就算是明天核對上賬目,那些錢您找誰要去?”


    李乘風覺得韓波這是在做無用功,哪怕是那些局長主任承認了這一切,又能如何。反正不是他們個人欠賬,這都是以前市裏麵的決定,即便承認也沒有錢賠償。


    韓波卻否定道,“這一點你說錯了,百姓們狀告無門,是因為至今沒有一個狀告的主體。隻要雙方核對了賬目,這就有了被告的主體。說白了,沒有主體的時候誰都可以推諉,一旦有了被告主體,即便是市裏麵,也得拿出解決方案。因為認定主體之後,現任領導就有了承擔責任的法律責任,這可是關乎仕途政績,性質截然不同。”


    李乘風愣了一下,想想確實是這麽回事,“韓副市長,即便有了主題,沒錢有啥用。”


    韓波眼裏的說道,“錢呢?當初三番五次的借錢,加起來接近兩千萬,錢去了哪裏?”


    李乘風哭笑道,“那不是給了當時的虧損企業了嗎,我看了有些賬目,是以前的麵粉廠和肉聯廠,都倒閉了個屁的,拿命還錢啊。”


    韓波沒有因為李乘風的粗俗而生氣,反而認真的說道,“麵粉廠和肉聯廠的廠房設備乃至地皮都賣了,錢呢?為何不還賬。就算分給了工人,誰同意的,當時的分了多少,誰在監督?乘風,這才是問題的關鍵。追查下去,哪怕我解決不了問題的根本,但至少能斬斷隱藏在體製內的黑手。我不在乎官職的高低,隻想認認真真的幹點正事~。”


    韓波的話音剛落,辦公桌上的座機響了起來。韓波知道是公務電話,因為一般私事或者熟悉的人,都會打他的手機。


    “喂,我是韓波,哪位?”


    韓波問了一句,但聽到電話裏傳來的聲音之後,韓波立馬吃驚的站了起來,甚至豎起食指給李乘風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韓波激動的說道,“嚴老,沒想到是您給我打電話,請問嚴老有什麽指示。”


    李乘風詫異的看著韓波,耳朵微微動了動,隻聽話筒裏傳來嚴功勳的聲音。


    “小韓啊,你的那份報告我看了,很有前瞻性,而且闡述的問題也很犀利。甚至說,針對你提出的解決方案,我也很感興趣。為此,我連夜把你的報告轉發給了京都部分領導,他們也對你的報告很重視。小韓啊,這是個涉及到全國退休職工的大問題,你現在馬上來省城一趟,我在濟州等你。你要有個思想準備,這一次,或許要去京都,領導們要聽取一下你的具體意見。”


    “好的,我馬上啟程,謝謝嚴老的關注。”


    掛斷電話,韓波激動的臉色都有些微紅,來回踱步有些不知所措。李乘風看著韓波激動的樣子,調侃道,“哎哎,剛才不是有人說~我不在乎官職~我隻想幹點事~。咋了這是,大領導一個電話就成這樣了?”


    “滾!別說這些屁話,趕緊替我想想穿什麽衣服合適。這一次,我可能要去京都闡述問題。”


    李乘風笑道,“哥啊,現在可是七月底,穿個短袖就行,難不成你還想穿羽絨服啊。對了,明天還得召開工作組與職工代表會議呢,你走了咋辦,要不我通知一下改個日期。”


    韓波一愣,也從驚喜之中漸漸恢複過來。韓波想了想,“絕不能變更會議日期,好不容易讓工人代表們有了點信任,這樣一變更,萬一失去了信任那就麻煩了。”


    韓波說著猶豫了一下,目光一亮,“乘風,你現在是工作組秘書長,明天的會議由你來主持。就像剛才說的那樣,一步一步來,先認定了這些債務的主次責任單位和責任人。至於其它的,等我回來再說。”


    李乘風嚇了一跳,愕然的看著韓波,“韓副市長,您開什麽玩笑,人家可都是正處級幹部,你就不怕我吐出個象牙來,把那幫家夥都嚇死?”


    韓波微微一笑,“就你了,還別說,這種事或許你出麵最合適。鬧出什麽亂子,背後有我替你擋著,也好有個退路。萬一我親自麵對,或許是真沒了退路,隻能刀劍相見。”


    “不是,你讓我怎麽辦,誰聽我的?”


    “具體怎麽辦你自己想辦法,這是任務,是命令,不是在跟你商量。我現在沒空跟你說細節,還得想著更大的問題。”


    韓波說著,收拾東西就要走,李乘風趕緊擋住了他,“韓副市長,這可不是淩渡,還有老葛那樣的一根筋支持我。萬一我要控製不住,這事可就演砸了。”


    韓波目光一厲,“你不是挺有本事嗎?你所說的話代表我的意見,權利我下放給你,演砸了,你就別來見我。”


    韓波現在哪還顧得上核對賬目,下崗和退休工人的事情才是重點,如今能得到嚴老的肯定,甚至說去京都進行觀點闡述,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甚至說,一路上他都得想著那些細節問題,隻能把嶺南這個爛攤子,暫時扔給了李乘風。


    韓波連辦公室都扔給了李乘風,一邊走一邊用手機通知牛青立馬備好車,再次返回省城濟州。


    韓波走後,李乘風背著手,大搖大擺的在副市長辦公室裏來回走著,甚至坐到了韓波的辦公椅上得意的晃了晃。李乘風點了支煙琢磨了一番,直接給馬賀偉打了個電話。他知道韓波沒有帶秘書一同前往,留著馬賀偉也算是監管著他。


    “小馬啊,馬上到韓副市長辦公室,我有任務安排你。”


    李成風說完,翹起雙腿搭在了辦公桌上。別管明天如何,反正現在整個市政府辦公大樓沒有一個市級領導,他先感受一下領導的威嚴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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