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飯罷漱口淨手,又去看小皇子。小皇子白白淨淨雪玉可愛,正捧著本書給宮女念故事。


    “長生已經能識字了?”陸月寒愕然地看著許雲深。


    “哪裏,書都是拿倒了的。”許雲深示意陸月寒仔細看,“我讓那三個宮女太監輪換著給他念故事,一天念上好幾遍。長生聽多了,也就記住了。”


    “長生真聰明。”任雪霽臉上已經不自覺帶上了笑容,一臉溫柔慈愛地望著長生。


    屋裏的長生已經看見了三個人站在門口,放下書蹬蹬跑過來撲進任雪霽的懷中:“母妃,聽故事。”


    小皇子記心好,對於常來看他的陸月寒和任雪霽也不陌生,聽見許雲深答應之後,又向兩個人道:“任姨,陸姨,聽故事。”


    兩個人也笑著答應,陪著長生進屋,看著小皇子又重新抱著書,似模似樣地給她們念故事。


    一連講了三個故事,長生這才意猶未盡地放下書,讓許雲深抱著去睡覺。許雲深給兒子掖好被子,輕聲哄著長生睡下,又低聲叮囑守夜宮女仔細照看,這才出來找任雪霽和陸月寒。


    “長生真是乖巧。”陸月寒溫聲道,“這孩子聰明又聽話,等他長大了你就該享福了。”


    “實話說,有你倆在,我現在日子過得也挺好。”許雲深搖了搖頭,“我唯一擔心的……就是長生。這孩子洗三滿月周歲宴一個都沒辦,現在兩歲多了,皇上都不願意給他起名讓他上玉碟。好好的皇長子,我就怕……”


    “皇上現在不願意承認沒關係。”任雪霽壓低了聲音,輕輕道,“等到陛下發現長生是他唯一的兒子的時候,他肯定會承認的。”


    許雲深一怔,卻見任雪霽笑得高深莫測:“你不用擔心,我和月寒會給長生鋪好路的。”


    陸月寒微微一笑:“你放心,最多到長生讀書的時候,皇上一定會給長生起名上玉碟的。皇子讀書是大事,那些禦史肯定會拚命上書的。”


    一個前朝一個後宮,都有人替長生打算的清清楚楚。許雲深心下感動:“多謝你們。若不是你們倆幫忙,長生他……”


    任雪霽握住了許雲深的手:“這些話咱們三個之間就不用說了。”


    “就是。”陸月寒笑道,“你隻要記得,長生得給我們倆養老就行。”


    “那是肯定的。”許雲深點點頭,“你們對長生的好,這孩子都記得。”


    叫兩人安慰了一番,許雲深心裏也放下一塊大石頭,提聲喚了宮人進來倒茶。


    宮女進來給三人換了熱茶,又上了點心。許雲深一見便笑道:“我那小廚房裏昨日剛做好了玫瑰醬,今日你們來,我特意叫再做了玫瑰餅給你們嚐嚐。昨兒送上來的時候,長生很是喜歡,隻是我怕他壞了牙,也不敢教他多吃。”


    按照宮裏規矩,貴人是不能有小廚房的。但是陸月寒和任雪霽為了皇長子,生生給聽雪軒爭來了這個待遇。自然,除了小皇子吃喝方便,陸月寒和任雪霽也是沒少在許雲深這裏蹭吃蹭喝。畢竟論起手藝,除了禦膳房和慈寧宮的小廚房之外,也就是許雲深這兒的人手藝最好了。


    陸月寒隨手便掂了一塊嚐。外皮酥軟餡料甜潤,咬下去滿口生香,陸月寒不由得誇讚道:“手藝不錯,這玫瑰餅做的挺好。”


    “難怪長生愛吃,確實不錯。”任雪霽也拿著一塊嚐了嚐,“叫小廚房給長生做的時候少放些糖便是。”


    “你這小廚房還有玫瑰花瓣嗎?”陸月寒問道,“我幾年前也得了一份玫瑰花餅的方子,可惜沒什麽機會做,今天倒是想起來了。你這要是還有材料,我也挺想試試。”


    許雲深打發了人去小廚房問,轉頭笑道:“陸宮正這是要親手做給我們吃?”


    “你們敢吃就行。”陸月寒笑道,“我可沒你這廚子的手藝。”


    “可見月寒你近日是挺閑。”任雪霽感慨,“想想你剛接手司禮監的時候忙成什麽樣子,這才一個多月你就有功夫做玫瑰餅了。”


    “太後娘娘沒什麽吩咐,宋令璋沒給我找事,司禮監我差不多摸清了底細,宮正司也都安排給了手下。”陸月寒挑眉,“我確實挺清閑。”


    小廚房很快回稟,因為怕玫瑰花醬放久了易壞,廚房做的不多,倒是還有些玫瑰花夠再做一批花醬的。陸月寒聞言笑道:“既然如此,我明日就過來醃製玫瑰醬。”


    *


    看天色越發晚了,陸月寒和任雪霽出了聽雪軒,一同往六局一司的方向走。


    “雁落打算考哪?”任雪霽隨口問道。


    “司禮監。”陸月寒答。


    “也挺好,正好能給你搭把手。”任雪霽點點頭。


    “是啊,雁落我用得順手,離遠了我也舍不得。”陸月寒點點頭,“盈芷呢?”


    “尚食局。”任雪霽道,“我想讓她去做司藥。”


    “司藥倒也還好。”陸月寒點點頭,“我倒是挺意外你舍得放她出去。”


    任雪霽輕輕一笑:“做司藥,才能和太醫院搭上關係不是。我當初挑了盈芷,那也是千挑萬選的。做這件事,沒人比她更合適。”


    “太醫院?”陸月寒微微詫異。


    任雪霽四下看了看,比了個手勢示意陸月寒附耳過來:“太醫院裏有太後娘娘的人,但畢竟不是我們的人。”


    任雪霽的聲音低不可聞,卻教陸月寒驚出來一身冷汗:“你……”


    “到我那再說。”陸月寒抿了抿唇,神色凝重。


    兩人到了宮正司,陸月寒隨意找了個借口帶著任雪霽進了間牢房,借著刑室的隱蔽這才問道:“你什麽意思?”


    “你我日後養老是靠長生,而不是康親王。”任雪霽悠悠一笑,“反正陛下隻會有這麽一個兒子,長生繼位可比康親王名正言順的多。而你我在皇宮裏掌權,也比在王府裏仰人鼻息要好過得多。”


    “你幾時有這個想法的?”陸月寒問道。


    “長生周歲那會兒。”任雪霽微微一笑,“我不和雲深說,是怕嚇著她。但是你,肯定也想過這件事。你瞞得過旁人,卻瞞不過我。”


    “確實。”陸月寒也不遮掩,“現在太後娘娘用著我,我才是正二品的女官。等康親王上位了,宮正的位置肯定要讓給他王府裏的人。我當然得給自己謀出路。”


    “是啊,你我給自己謀個出路才是正理。”任雪霽點點頭,“我原本覺得這事做不成,可你既然在司禮監……這事就好辦了。橫豎長生還小,我們還有幾年時間謀劃。”


    陸月寒思索片刻,忽然問道:“你一直說,陛下隻會有長生一個兒子。你是給誰下的藥?”


    任雪霽忍不住得意一笑:“當然是給陛下啊!給旁人下藥誰知道會不會有意外。”


    “你能給陛下下藥!”陸月寒震驚不已。


    “倒也不能算是我,這裏麵也有太後娘娘的人手。”任雪霽道,“用幾個娘娘身邊的人,多繞幾個圈子,反正最後是做成了。”


    “那……你覺得同樣方法,給陛下下毒藥可能嗎?


    ”陸月寒急急問道。


    “如果盈芷成功拉攏到太醫,而你又能給我慢性.毒.藥的話,可能。”任雪霽點點頭,“但……你非要這麽做嗎?反正陛下也不能傳位給旁人。”


    “如果太後娘娘先去了,而皇上還在。你覺得你我會是個什麽下場?”陸月寒問道。


    任雪霽不由得打了個冷戰:“我明白了。”


    第9章 玫瑰餅


    “陛下和康親王都去了,才能保證長生穩妥上位。”任雪霽慢慢道,“康親王不除,終是禍患。”


    “康親王那裏,我來想辦法。”陸月寒輕聲道,“康親王得在陛下之前薨逝。不能太早,太早你我有危險;也不能太晚,太晚惹人生疑。”


    “這事急不得。”任雪霽道,“買通太醫之前,我們不能對皇上下手。”


    兩人沉默片刻,陸月寒忽然道:“在這之前,我們最好拿到鳳印。”


    “你想做宮令?”任雪霽問。


    正一品宮令,後宮女官最高品級。前朝太後仙逝皇後被廢的時候,在一段短暫的時間內鳳印曾由一位女官所掌。當時這位女官的執掌鳳印的官職,便是宮令。


    縱使宮正和尚宮聯手,手上權勢已能掌控大半個後宮。可若是執掌鳳印,她們能做的事情會更多。


    “不是我,是你。”陸月寒沉聲道,“我已經做了司禮監掌印,太後娘娘不會再把鳳印給我。她能給的人呢,隻能是你。”


    任雪霽眼睛亮了一瞬:“這怕是不容易。”


    “需得讓太後娘娘逼迫皇後交出鳳印,卻也得讓皇上挾製太後不能執掌鳳印,我們才有可能。”陸月寒道。


    任雪霽垂下眼思索片刻:“我來想辦法。”


    她有她的門路,正如陸月寒也有自己的底牌。縱使她們自幼一同長大彼此知根知底,也不會把自己手上的勢力交給對方。


    “不急。”陸月寒微微一笑,“康親王年紀不大,長生更是年幼。我們還有時間。”


    兩人計議已定,任雪霽抬頭看了看一旁被鐵鏈捆住正昏迷著的犯人:“這人?”


    到底是真昏迷還是裝作昏迷,這事誰也說不準。


    陸月寒看了看遍體鱗傷的囚犯,隨手拿了樣利器在對方頸上一劃,鮮血立時噴湧而出。


    “死了。”陸月寒把手上的刑具往旁邊一丟。


    “漂亮!”任雪霽讚了一聲,隨意看了看屍體,“這人瞧著有點眼熟?”


    “前兩天慈寧宮找出來的釘子。”陸月寒勾唇輕笑,“我可不是隨便挑了個屋子就帶你來了。”


    她打開囚室的門,邊往外走便道:“你且等一下,我把剛才那人刑訊記錄拿給你看。”


    做戲總得做全套,任雪霽心領神會:“我曉得。”


    拿上記錄,陸月寒送任雪霽出了宮正司,看著對方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陸月寒微微一笑。


    她們配合默契,又有相同的利益。任雪霽這個幫手,她早早就挑中了。


    從許雲深懷孕伊始,她就不著痕跡地暗示對方離開太後自己扶持下一任皇上。這麽久的水磨工夫,任雪霽終於和她攤牌了。


    隻是,她想除掉的不隻有皇上和康親王,還有太後和皇後。


    滅門之仇,兩代後族都有份,她一個也沒想放過。


    *


    翌日傍晚,陸月寒果然依約去了聽雪軒。


    “諾,東西都給你備齊了。”許雲深指了指小廚房裏的各色用具,“還給你帶了個幫手。”


    “陸姨。”長生手舞足蹈地打招呼,“我給你幫忙。”


    橫豎不用火,讓長生來玩一會兒也沒什麽。陸月寒笑著抱起長生,在他額上親了親:“謝謝長生。”


    小皇子頓時笑彎了一雙眼。


    陸月寒更衣淨手,親自拿了玫瑰花瓣和糖等作料按比例放入缸中攪拌。長生玩了一會兒就累了,讓許雲深抱下去休息,陸月寒卻依然留在小廚房,事事親力親為不肯假手於人。


    “有這許多人在,你自己倒是忙了這麽半天。”許雲深道,“可是累了?教人給你按按才是。”


    陸月寒也不推辭,隻笑著解釋:“自己做才有趣,好也罷壞也罷都是我做出來的,不然和直接吃你這裏的有什麽分別?”


    她一邊讓宮女按著肩,一邊悠悠道:“在宮裏時間久了,都不會下廚了。小時候這事兒咱們誰沒做過?”


    許雲深聞言失笑:“也是。”做宮女進來的人,都是貧家女子,誰小時候沒進過廚房做飯呢。


    歇了一會兒,陸月寒起身告辭:“東西放你這裏,記得叫小廚房的人幫我看著,三日後我再來做。”


    *


    前前後後折騰了半個月,玫瑰花醬才算做好。聽說玫瑰花醬終於做成了,任雪霽連忙來了聽雪軒,等著吃陸宮正親手做的玫瑰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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