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玉姐來了,”卿卿看見裴良玉,一時有?幾分不自在,但見她仍神色溫和,並沒什麽區別,也就很快釋然,恢複了從前的親昵,“恭喜良玉姐,敕旨賜婚,可是本?朝太子妃裏的頭?一份。”


    “皇上不過?是礙於姑姥,才特地給?了這個臉麵,”裴良玉看了草亭中的汾陽王妃一眼,問,“王妃怎麽沒穿披風?”


    卿卿歎了口氣:“娘心情不舒坦,更不聽我勸了。”


    “讓人把披風拿來,我試一試吧,”裴良玉往卿卿身側看了一眼,卻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青梔?”


    “見過?裴姑娘,”青梔上前給?裴良玉行禮。


    卿卿忙道:“良玉姐把青梔教的很好,我這陣子忙著,她也幫了我不少。”


    “你?用的上,也是她的好處,”裴良玉說完又?問,“再過?一月,接親的人就要上京,如今王爺他們走了,可定了讓誰給?你?送親?”


    卿卿靠近了些,低聲道:“皇恩浩蕩,許了三皇子親自替我送親,不過?我爹娘還寫?了信給?表哥。”


    裴良玉做出鬆口氣的模樣:“這我就放心了,到時我不好親至,禮物你?可一定要收下。”


    卿卿點?頭?笑了:“良玉姐的禮物,我必是要帶著的。”


    兩人說了幾句,王妃的披風也從馬車上拿過?來了,是件暗紫色繡石菖蒲的,料子精細,繡工也好,裴良玉卻微微蹙眉,石菖蒲也太嬌弱了些。


    不過?她已不是汾陽王府的人,又?和王妃心有?隔閡,有?些話,便不必再出口了。


    裴良玉拿上披風,走到汾陽王妃身邊,倒沒先開口,而是大膽的直接將披風披在了她肩上。


    汾陽王妃感受到肩上的重量,轉頭?想要發火,卻對上了裴良玉沉靜的眸子。


    裴良玉見她沒說話,便隻慢條斯理的將披風給?她整理好:“您身子弱,還是好好穿著披風,不然今兒回去,府醫就在榮毅堂守著,王爺出征知道,隻怕也心裏不安。”


    汾陽王妃伸手?抓住裴良玉的手?腕,張了張嘴,卻隻說出一句:“你?來了啊。”


    “是,我來遲了些,您可不要怪我。”


    “我怪你?做什麽,”汾陽王妃說了一句,就又?看向了遠處。


    裴良玉眼神好,順著她的目光,很快發現?了汾陽王的身影。範二官職沒那?麽高,此時並不在主帥身邊。她卻自然的分辨出了另一個人。


    今兒出門前忘了叫人打聽打聽,這會兒都?到了地方,裴良玉才知道代天子送行的,是齊瑄。


    齊瑄年?後就進了兵部學?習,先前就管著汾陽王出征的事?,此時皇帝叫他代為?送行,倒也不叫人意外。


    齊瑄穿著一身玄色衣裳,戴著烏木冠,身形高大挺拔,整個人的氣質,較之先前與裴良玉相見時,都?沉靜許多。


    裴良玉看著他向汾陽王拱手?,兩人舉觴對飲,行止間俱是皇室威儀。


    汾陽王妃稍稍偏頭?,往裴良玉麵上看了一眼,很快就察覺到她的視線終點?所在。她捏著披風的手?收緊了些,又?將臉轉了回去,重新落到了汾陽王身上。


    倒是卿卿小聲說了一句:“那?就是太子殿下?果然器宇不凡。”


    這話裴良玉不好接,便隻能當沒聽到。


    恰好遠處傳來出征的號角聲,汾陽王妃不自覺往前走了幾步,裴良玉跟上前去,倒也合情合理。


    前方路途上,汾陽王與齊瑄作別,策馬回身,到底忍不住往汾陽王妃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方才驅馬而去。


    等汾陽王走了,齊瑄也似不經意間往這邊看了一眼,方才回身,招來了薑斤斤。


    汾陽王的離開,帶走了汾陽王妃的大半心神,她又?站了一陣,才道:“回吧。”


    卿卿聞言趕忙上前,與裴良玉一左一右的攙扶著王妃,將她送上馬車。


    從前這種時候,緊接著該上馬車,照顧著王妃的,就該是裴良玉了,但她退了一步,讓了路出來。


    等見卿卿上了馬車,裴良玉才回到了自己的馬車上。


    卿卿上了馬車,就為?王妃倒了一盞茶:“娘喝口水,潤潤喉嚨。”


    王妃沉默的飲了口茶,見卿卿擔心,才安慰道:“也就是這一會兒,待我想明白了,也就好了。”


    “娘這樣子,我如何放得下心,”卿卿靠在汾陽王妃肩上,“不若我與良玉姐商量著,等我出門子,請她到家中陪您幾日?”


    “不必了,”汾陽王妃麵上淡淡,“不是一家子,何苦難為?人家。”


    “我後頭?也想明白了,咱們家留她不住,便是無緣。等你?出嫁,她也快要出門子了。宮中女官在她家住著,日日都?有?規矩要學?,今日應了你?爹的信,出來陪一陪我,已是情分。”


    “對外說是當女兒看待,可也不是真結了幹親,何必讓訂了親的女孩子,時常照拂著前頭?的婆婆?”


    卿卿也覺出自己話中的不妥:“是女兒太想當然了些。”


    “人呐,誰沒個軸的時候,”汾陽王妃麵上露出幾分苦笑,“你?娘我被你?二哥哄得,不也犯了軸性?還是你?爹與我仔細分說,方才叫我明白過?來。”


    “娘,那?我……”卿卿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說全。


    “大人的事?,與你?們小孩子的交情,是沒什麽相幹的,你?隻把她當親姐姐看就是,”汾陽王妃說著又?道,“隻是你?們一個個都?走了,我倒還真得給?你?二哥尋摸一門親事?,斷了他的念想才成。”


    卿卿聞言,鬆了口氣:“娘早該如此了。”


    王妃笑笑,沒說話。


    卿卿想了想近些日子上門交際的人家,突然道:“娘您可不能選趙家的姑娘。”


    “怎麽?”


    “那?趙家女門楣不高,口氣倒是一個比一個狂,在咱們家裏,就敢覺得我堂堂朝廷親封的郡主,因不是世家女,便矮她一截,很有?些放肆舉止,被我撅回去了,還覺得我肚量小不能容人。”


    卿卿提起這事?,便有?些生氣:“我還聽說她那?與王家說親的姐姐,曾在謝家的宴會上想給?良玉姐沒臉,可見她家裏的女子教養,都?是一脈相承的。也不知那?些個自持風骨的人家,怎麽教養出如此粗鄙的女子。”


    “你?早些時候怎麽不同娘說,”王妃心裏生氣,連精神頭?都?振奮了幾分,“我看她隨王家夫人來做客,言語溫柔十分孝順,還當她是個好的,沒想到私底下竟是這樣的性子。”


    卿卿這才覺出不對:“她們該不會,就是衝著二哥來的吧?”


    汾陽王妃沒承認,卻也沒否認:“你?放心,娘心中有?數了。你?未來二嫂,是汾陽王府的當家主母,便為?了你?好,也不能娶一個攪家精回來。”


    卿卿聽得高興,同王妃撒嬌道:“娘心疼女兒。”


    汾陽王妃含笑撫了撫卿卿的脊背:“你?舅母有?個侄女,幼年?喪母,父親又?是個不管事?的狂生,她便打小接在身邊撫養,已行了笄禮。等你?出門子後,往你?舅舅家拜訪時,多瞧瞧她。”


    卿卿會意:“娘親放心,我到時交了新朋友,必然要同您寫?信的。”


    馬車進了城,漸漸有?了叫賣聲,青羅取了食盒出來:“姑娘今兒起的早,也沒用什麽早飯,不如趁著這會兒,再吃些點?心?”


    裴良玉不和汾陽王妃坐一車,心裏自在,便饒有?興致的親自開了食盒。


    這頭?一層,便是做成了桃花模樣的粉色點?心,小小的一個,擺在描花的小瓷碟裏,瞧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裴良玉看的喜歡,便直接端了出來。輕輕咬下一口,隻見微微泛粉的點?心裏,竟還有?流沙的蛋黃醬。


    青羅見狀忙道:“這是廚房新做的點?心,說是鹹甜適宜,半點?不膩。”


    “味道還成,”裴良玉道,“用一兩個還成,多了也還是膩的。”


    “奴婢回去就把話告訴他們,讓他們好生改進去。”


    裴良玉用完一個,腹中有?了底子,就沒再取。


    馬車再行過?一段,人聲漸漸少了,裴良玉就知道,這是要到汾陽王府了。


    馬車是直接駛入王府的,裴良玉下了馬車,與卿卿一道送了王妃回榮毅堂歇下,便向她告辭。


    再到榮毅堂,裴良玉原以為?自己心中定是五味雜陳,沒想到卻隻餘少許感慨。離開汾陽王府,也不過?三四個月,如今再來,景致還如從前,她的心卻已經徹底變了。


    因沒在汾陽王府多留,這會兒時辰還早,裴良玉想借機出門走走,正考慮著,就發覺馬車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車外響起了薑寸寸的聲音。


    “見過?姑娘。”


    裴良玉輕輕推開車窗,稍做打量,便認出這裏是從汾陽王府離開所必經的轉角。


    “你?怎麽在此?”


    薑寸寸笑道:“殿下知道姑娘出門,想請姑娘一道遊樂。”


    “你?帶路吧。”


    裴良玉關?上車窗,聽薑寸寸給?車夫指著方向,也沒大在意。還是後頭?在城門口被攔下,才知道這是要出城。


    “一早出城,又?進城,這會兒倒是又?往外走,”裴良玉輕笑一聲,“好在是出門早,不然,怕得在城外歇一晚了。”


    裴良玉下車時,在一處山中草亭看見了齊瑄,一旁還有?一所農家小院。


    齊瑄身上,還穿著早上送汾陽王時的衣裳。這會兒細看,裴良玉才發現?,齊瑄的衣裳上,還用墨色絲線繡著龍形暗紋。


    齊瑄頭?戴烏木冠,正襟危坐於草亭中,卻像是身居與高堂之上。


    他聽見動靜,微微側臉看來,眸子裏的淡漠與高高在上,讓裴良玉不由捏緊了手?中團扇。


    見來人是裴良玉,齊瑄很快收了身上氣勢,眼中也帶了幾分溫和笑意:“你?來了。”


    裴良玉戴著幃帽,慢慢走近草亭:“頭?回見你?穿得這樣正式,我一時竟不敢認。”


    等裴良玉在齊瑄對麵坐下,才將幃帽上的輕紗撩起,讓青羅幫著她取下。


    等收拾妥當,裴良玉一抬頭?,就看見齊瑄右手?托著下巴,麵帶欣賞的看著自己。


    “怎麽,這是喜歡上我了?”


    “美人揭麵,我若無動於衷,豈非不懂欣賞?”


    裴良玉微微挑眉:“難得難得,太子殿下如今,倒是越發會誇人了。”


    齊瑄朝裴良玉舉杯:“這不是學?得嘴甜些,盼你?早些動心,好叫我也贏上一場?”


    “白日做夢,可要不得,”裴良玉端起麵前的酒杯,卻沒聞到酒味兒,淺淺抿了一口,果然隻是白水而已。


    “殿下這是連一杯水酒都?舍不得?”


    “你?若要飲,東宮窖藏自然隨你?挑選,不過?……”齊瑄故意上下打量了她幾眼,“今日還是算了吧,你?這酒量,我怕你?三兩杯下肚,就要醉了。到時候再丟了什麽東西,城裏城外的,可不好找。”


    齊瑄這話,叫裴良玉不自覺想起了去年?臘月那?回相見。


    “到底是我不慎丟了東西,還是有?人故意藏了起來,怕是猶未可知。”


    裴良玉輕哼一聲:“不過?殿下說的是,飲酒誤事?,隻要少貪這杯中之物,也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齊瑄輕笑一聲,把自己麵前的酒杯也往前推了推:“這與你?杯中,都?是一樣的東西,可滿意了?”


    “一不一樣,何必同我解釋,”裴良玉勾起唇角,“你?這幾個月不是正忙,怎麽今兒得空,不必趕回去?”


    “汾陽王出京,我手?上的事?,便去了大半,還有?些瑣碎,卻也不如先前緊急,自然可以鬆快些。”


    齊瑄說完,又?問裴良玉:“你?可有?什麽想去之處?”


    裴良玉搖了搖頭?:“這倒沒有?。”


    “那?便由我安排,如何?”


    “若是無趣,我可會轉身就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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