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自福盈處得了靈感後,福瑜就借著下學的時機,多往鳳儀宮走?了走?。


    皇後?一貫寵愛幾個孫輩,但?平日也就是福盈惠安見得多些,如?今福瑜有意親近,她自然高興,便?也常常吩咐小廚房備上福瑜愛用的吃食。


    待過得幾日,福瑜便?向皇後?提起想要?出宮轉轉,買些喜歡的吃食卻不得裴良玉準允一事。皇後?聽得福瑜之言,覺得無甚大礙,同意了他自宮裏直接出去的事兒,又替他瞞著,不叫裴良玉知?道。


    因著這事,皇後還對裴良玉起了些意見,認為她太過嚴厲刻板,同她從?前表現出來的模樣?差距太大,有心尋她說道一番。


    福瑜卻怕被裴良玉知?道壞事,出言勸阻,壓下了皇後?的不滿。


    自這往後?,福瑜每隔幾日便?在鳳儀宮的掩護下,外出與穎侯相見。隻是這樣?一來,他手裏人?手不夠,難免漏了行跡,不少盯著王家的人?都心如?明鏡,卻沒點破。


    陳夫人?特意送了信給裴良玉,才叫她知?道此事。她到了鳳儀宮中,皇後?卻不肯承認,意有所指道:“你是個好母親,可?有些事上,也不必如?此拘著孩子,到底都大了。”


    聽了皇後?的話,裴良玉也隻道:“也不是拘著什麽,隻是如?今朝堂上事多,太子分不出那麽多精力,又擔心有人?借著福盈福瑜生事,難免多考慮幾分。待事情了了,也不會不叫他出去了。”


    皇後?這才知?道,不許福瑜去外頭,原是齊瑄的意思。隻是到底她對福瑜的疼愛占了上風,也沒在意他瞞著自己的事兒,隻是對裴良玉說話軟和了幾分:“既是事出有因,便?罷了。”


    自這日往後?,皇後?也同福瑜私下聊了聊,勸他忍過這一時。


    福瑜心中不滿,卻也沒在皇後?麵前表現出來,隻說到時候請皇後?替自己派宮人?出去。


    皇後?同意了,隻是這挑出來的宮人?,卻是福瑜定的,他與穎侯的聯係便?一直沒斷。


    裴良玉見福瑜沒自己往外去,也限製不了皇後?派自己身邊的人?出宮,隻得與齊瑄提上一句,叫他多注意著些。


    時間很快拖到了九月底,推開窗,便?可?見一地寒霜。


    朝中的爭執也在冬雪落下前有了最終的裁決,主謀穎侯倒賣軍械,害死北軍,通敵叛國罪證確鑿,一幹相關涉事人?等,俱處以極刑,以告慰北軍英靈。


    念在老穎侯為國盡忠的份兒上,穎侯府上未成丁男子及一幹女眷免於一死,免除身上所有誥封,家產抄沒,不日便?要?流放北方苦寒之地,此生不得返京,三代不得入仕。


    消息出來後?,福瑜很快收到王景程輾轉送進宮中,想見上一麵的信,且信中還隱晦的提到了王九。他在殿中坐了片刻,便?忍不住求到了鳳儀宮中。


    皇後?不願他在此時出宮去,道:“通敵叛國,原就是王家之過,你皇祖父惱得厲害。你此時正該聽從?你父親的命令,於東宮靜心讀書,和王家割舍開,才是正理。”


    “這些道理,孫兒都懂,隻是王大人?作為首惡已?經伏誅,孫兒隻是不忍……”福瑜哽咽道,“事發?之後?,老夫人?一病沒了。王夫人?聽說也不大好,景程又是與孫兒自小?一起長大。”


    “孫兒自知?身份,到王家流放那日,必不能相送。但?眼看就是冬日,怕等王家到了北地,也不知?多少人?在有生之年,再?難相見了。”


    王景程作為家中嫡幼子,是王家這一輩唯一一個年齡大些,又未成丁的男子,其餘的,都是婦孺。北地入冬早,等他們走?到時,必然已?是天寒地凍時,不說流放路上的艱辛,就單是到北地後?的第一個冬日,便?已?足夠難熬。


    何況,穎侯倒賣軍械,害死的可?是鎮守北地的北軍,到時王家人?去到北地,隻會比尋常流放之人?更?難上數倍。


    皇後?見福瑜哽咽,心裏也有些難受。於公,她出身將門,最厭通敵叛國之人?,於私,王家女眷同她關係不錯,王景程也算得上是她看著長大的小?輩。


    皇後?歎了口氣?,閉上眼道:“至多一個時辰,說上幾句話便?走?,切不可?耽擱。”


    福瑜臉上這才露出幾分歡喜,在鳳儀宮中換了衣裳,悄悄出宮。


    這頭福瑜下學過後?,便?有人?報到了長平殿中,說是皇後?留福瑜用飯。


    但?過得一陣,裴良玉見福盈獨自回來,便?覺不好,叫人?去給齊瑄報了信,又領著福盈進宮,往鳳儀宮中去了。


    皇後?原本還想遮掩,奈何福瑜的確不在宮中,是以幾句之後?,皇後?便?放棄了瞞著裴良玉裴良玉的想法,隻是看了福盈一眼道:“到底是兩個孩子的母家,去見上這最後?一次,也算了卻遺憾。”


    “母後?仁慈,隻是兒臣這心裏總有些不安,”裴良玉說著,麵上帶了幾分憂慮,“不知?福瑜出宮時帶了多少人??不如?還是再?派些人?去。”


    皇後?聽得這話,心裏也是一突。畢竟為了瞞著齊瑄與裴良玉,福瑜自然隻能輕裝簡行。


    但?皇後?想著到底是在京中,福瑜也不是頭回出去,便?也沒那麽著急,隻是按著裴良玉的提議,額外加派了人?手去跟福瑜。


    隻是這頭人?才遣出去不過半個時辰,就有人?慌慌張張的回來,說是福瑜出事了。


    聽得這話,皇後?倏地起身,卻因起得太猛,頭腦發?昏,險些跌倒,還是裴良玉手疾眼快的扶住,才免得她重新跌坐回去。


    一旁福盈急急發?問:“你說什麽?到底怎麽回事!”


    那宮人?趕緊道:“奴婢等人?到時,正瞧見王景程騎在馬上,控製不及,傷了福瑜殿下。其間內情,奴婢尚未來得及問詢。”


    “福瑜被馬所傷?”裴良玉麵色大變,連帶著皇後?與福盈也驚惶起來。


    “小?殿下躲了一下,未傷及性命,但?右腿與右手都骨折了,奴婢等恐小?殿下受不得馬車顛簸。還請娘娘下令派擅骨傷科的太醫前去。”


    “快,快去,”皇後?終於緩過神來下令,“把太醫院擅長此道的太醫都帶去,務必要?保證福瑜的康健。”


    那人?領命出去,裴良玉想了想道:“母後?,隻有宮人?在,兒臣到底不放心,不如?兒臣領著福盈也一同前去?”


    皇後?聞言,緊緊握住裴良玉的手,看了她片刻,卻沒同意:“叫人?給太子送信,福盈……叫福盈跟著去吧。”


    皇後?說著,又捂著胸口道:“好孩子,本宮如?今心裏難受得緊,還要?你留下替我主持大局。”


    裴良玉看出皇後?的不信任,心中嗤笑,麵上卻焦慮更?甚,趕緊派人?去再?傳了個太醫到鳳儀宮來。


    “母後?您可?一定要?好好的,不然兒臣要?如?何向太子交代。”


    皇後?說得嚴重,實際卻沒什麽大事。她一向身體不錯,太醫來瞧過後?也隻說是受了驚,心中憂慮,無有大礙,開了一副安神方。隻是皇後?下意識防備著裴良玉,恐她動害福瑜的心,便?尋了借口,不叫她離開自己半步。


    裴良玉對皇後?的心思心知?肚明,隻覺諷刺,卻也不願在此刻挑動皇後?的神經。畢竟今日福瑜出宮一事,是皇後?同意的。她再?是太子妃,在東宮說一不二,卻也管不到皇帝的後?宮裏去,何況是母儀天下的皇後?。


    福瑜的事鬧得不小?,皇帝也很快趕來一同等消息。


    他瞧見裴良玉在鳳儀宮時,臉色還不大好,但?等問過大略的事後?,便?將對她的不滿都去了,反對皇後?惱了起來。


    之前的事,是穎侯背了所有的罪名,可?這並不意味著所有事情就此結束。皇帝想起自己手軟保下的二皇子、三皇子,一時也盤算起這一次,到底是誰所為了。


    又過得一兩個時辰,齊瑄帶著滿身疲憊從?外頭進來。


    皇後?立刻上前問:“如?何了?”


    齊瑄同皇帝皇後?行了禮,才開口道:“已?用了藥,上了夾板,但?幾個太醫看過之後?,都說日後?能再?站起,卻都免不了跛行。還有福瑜的右手……”


    齊瑄沒再?往下說,眼圈卻已?經紅了。


    皇後?怔怔的向後?退了兩步,跌坐在榻上:“是我,是我不該許他偷偷出宮,是我害了福瑜啊!”


    麵對著皇後?的悲痛,皇帝隻是歎了口氣?,吩咐一幹太醫這些日子都常駐東宮待命,才讓齊瑄夫妻都先回去。


    齊瑄離去之前,卻同皇帝道:“父皇,福瑜之事,兒臣此番必要?徹查到底。”


    皇帝沒應,卻也沒反駁,隻叫他退下。


    裴良玉與齊瑄一同坐在步攆上,才算是得了片刻與齊瑄安靜說話的時機。


    “是我不好,若早些發?現不對,來尋母後?,也不至於叫人?害了福瑜。”


    “哪裏能怪你什麽,”齊瑄將裴良玉抱進懷裏,才在夜色下不再?堅持挺直脊背,顯出幾分疲倦,“他也不是頭回私自出宮了,再?有母後?替他遮掩……”


    齊瑄閉了閉眼,才艱難道:“如?今也算是教訓。”


    裴良玉伸手輕輕拍著齊瑄的脊背,未發?一言,卻好似有千言萬語都說盡了。


    “到了孩子麵前,可?千萬莫說這樣?的氣?話。若叫孩子一蹶不振了,心疼的還是你。”


    第94章


    回到長平殿,裴良玉難以入睡,齊瑄也是輾轉反側直到晨光熹微。


    到了該收拾收拾上朝的時辰,兩?人一同坐起來,看見對方臉上的倦意,才將眉間的川字鬆快了幾分。


    而後兩人默契的一個上朝,一個去?了前殿。


    昨兒齊瑄帶著福瑜回來,原想在長平殿附近尋個院子安置他,奈何他自己不肯,皇後也說是在前殿更方便太醫時刻守著,又派了身邊信任的宮人親自前來看護,就?仍送到了他原本的住處。


    裴良玉到時,便瞧見福盈正坐在殿中,一手托腮,雙眼緊閉,顯見是在小?憩。


    她製止了想要請安的宮人,命人取了一件鬥篷來,輕輕替她披上。不知是她動作太輕,還是福盈睡得太沉,福盈半點沒有醒來的跡象,她便知道,福盈一定是徹夜守在殿中了。


    裴良玉打算瞧瞧福瑜的情況,未免麻煩,就?讓皇後派來的宮人跟著一道,哪知才走到床邊,就?對上了一雙毫無亮光的眼。


    “你醒了,”裴良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可餓不餓?讓人做些吃食來與你好不好?”


    福瑜呆滯的看了她半晌沒說話,裴良玉也沒催促。


    又過了一陣,福瑜才用幹澀沙啞的嗓子?開口:“太子?妃你與父親一直不許我出門,是不是早猜到可能會出事?”


    “啊呀,”榻上的福盈聽見她兄弟的聲音,陡然驚醒,立刻迷迷糊糊的站了起來,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裴良玉,“母親來了。”


    裴良玉見狀,道:“不若先回去?歇上一會兒?你這樣熬著,哪兒能受得住。”


    “都已經醒了,也睡不著了,”福盈把搭在身上的一小?點披風掀開,又命人取了凳子?來,就?擱在裴良玉身邊才問,“母親與福瑜方才說什麽?呢?”


    裴良玉側頭?看向一幹伺候的宮人:“叫膳房備幾樣易克化的粥點,再下兩?碗雞湯麵?來。”


    宮人知道裴良玉這是有話要說,特意支開他們?,沒半點遲疑,都領命出去?了。


    裴良玉這才同福盈複述了福瑜方才的問題,重新看向福瑜:“並不算早有預料,隻是未雨綢繆。何況此?番牽涉的是王家,你父親也是怕你受王家蠱惑,做出一些與常情背道而馳之事。”


    說是擔心他受蠱惑,實際上卻是給他留足了麵?子?。福瑜先前急著想要聯係上王家,可不正是不顧真?相,隻想穎侯全身而退?


    “可我還是不明白,”福瑜直直盯著裴良玉,不肯錯過她麵?上半分變化,“為什麽?偏偏是我,王景程怎麽?可能傷我。”


    看著福瑜瞪大?了眼,帶著幾分倔強瘋狂的模樣,裴良玉輕輕歎了口氣,也沒避諱他的問題:“你是不是想著,若沒了你,東宮如今便隻有惠安了,所以疑心是我派人下的手?”


    福瑜沒說話。


    “我要是想下手,何苦等到如今?”裴良玉往後靠了靠,倚在椅背上,“若我有這個心思,惠安出生以後,有多少機會尋不到?這兩?個月也不必拘著你,放任你出宮,又有多少破綻不夠找的?”


    福瑜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卻又沒出聲,眉宇間卻已經不如方才有攻擊性了。


    “這事兒你爹已派人去?查了,沒有結果之前,我也不能妄下定論,隻是我估摸著,你怕是受了王家的連累,”裴良玉沉默片刻,才繼續道,“有人想叫王家說不出話來。”


    她話音剛落,福盈突然開口:“王家的判決下來,也不是一日兩?日,王家流放也還有些時候,福瑜你是為何非要今日出去?,還到了城郊的?且王家都是戴罪之身,又是誰幫著王景程出了城,還給了他馬?”


    福盈一連串的問題下來,直把福瑜問得愣在了當場。是啊,王景程是怎麽?去?的城郊,又是哪裏來的馬呢,他心裏突然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我……白氏給我送了一封信來。”


    白氏?裴良玉一愣,好幾年不見,裴良玉都已快忘了這麽?個人了:“福盈你昨日過來,可見著白氏了?”


    福盈坐在凳子?上,隻覺得整個人都有些發懵:“我,我昨晚領著福瑜回來時見著她一麵?,隨後就?再沒見過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福盈立刻站了起來,幾步走到門口:“來人,快去?,去?瞧瞧白氏在哪兒。”


    福盈匆匆往回走了兩?步,又想在門外去?等消息,躊躇間突然想起什麽?,直接撲到福瑜榻邊,拉著福瑜隻有些許擦傷、挫傷的左手:“信裏說了什麽?!”


    “說叫我昨日在城外莊子?上相見,又說王九不大?好,怕路上出事,求我將她藏一藏。”


    福盈聽了,臉上的怒色都要遮掩不住,她將福瑜的左手扔回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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