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騰不止一次來過倪景的家,輕車熟路地換上拖鞋。倪景家裏的鞋櫃會常備兩雙男士拖鞋,一雙是客人的,一雙是陳簡的,不過在她和陳簡分手後,應該隻有他會穿了。


    換鞋的時候餘騰一頓,他知道倪景這邊的拖鞋是有固定的擺放順序的,而現在這雙男士拖鞋擺放的位置並不對。


    餘騰按下心裏的思緒,去找倪景。她已經圍上圍裙,在廚房準備。


    “你坐一下,看會兒電視吧。”她一邊處理蝦,一邊跟他說。


    餘騰也會做菜,但沒有倪景做得好,不過給她打個下手還是足夠的,於是他也踏進廚房。


    “我幫你。”他說。


    “別別別……”她連連搖頭。


    “能不能別這麽嫌棄我。”他笑,看了地上的菜,又問她,“今天做什麽好吃的?”


    “油燜大蝦,筍幹燜大排,清蒸蟹,還有一個你最喜歡的番茄炒雞蛋。”


    餘騰看著她,長發挽起,穿了件白色的t恤,下半身是一件短短的牛仔熱褲,和平時上班很不一樣,整個人青春洋溢。


    “最近真是吃外賣吃怕了,幸好還能在你這兒吃吃家常菜。”餘騰說著就要幫她切番茄。


    “我也就隻有周末的時候有時間做做菜。”她想起以前周末,陳簡喜歡住在她這裏,愛吃她做的菜,每次她做飯他洗碗,日子和和美美。


    她斂去笑容,心裏說不清什麽滋味,憤怒、傷感,都有,更多的還是告誡自己不去想,瀟灑點。


    餘騰看她麵色沉沉,想說點什麽調節氣氛,她手機就響了。


    倪景調整好情緒,洗了手接電話。


    “在哪裏?”那頭的男人一貫懶散的口氣。


    倪景一愣,自從上次和他約定了相處試試後,兩人這幾天還沒聯係過。


    她偷瞄了一眼餘騰,拿著手機出了廚房:“在家。”


    “你……”他剛想說什麽。


    就聽到餘騰的聲音傳來:“小景,家裏是不是沒有澱粉了。”


    倪景捂緊手機,回了他一句:“在上麵右邊的儲物櫃。”


    戴勝庭聽到他們的對話,拿著手機的手緊了緊,心裏冷哼一聲。


    “你有事?”她問。


    “餘騰在你家?”他不答反問。


    “嗯。”


    “掛了。”他說。


    倪景聽到電話掛斷後的嘟嘟聲,愣了半響,這男人竟然掛她電話?她皺著眉,把手機扔沙發上,進廚房繼續忙。


    掛了倪景的電話,很快,戴勝庭又撥給餘騰。


    “出來喝酒。”他說。


    “這個點喝酒?”餘騰回。


    “你在哪?”


    “在倪景家,就是上次介紹給你認識那個小師妹。”


    餘騰邊接電話邊倒澱粉,沒控製好量倒多了,戴勝庭聽到倪景嗔了一句:“又倒太多了,你還是出去吧。”


    戴勝庭心頭一熱,舔了舔牙,問道:“你在她家吃飯?”


    餘騰帶著笑意嗯了一聲,說:“被她趕出廚房了。”


    戴勝庭有點驚訝,這女人還會做飯?


    倪景大概猜到了餘騰接的是戴勝庭的電話,果然不一會,他過來問她介不介意來多一個人,他那個剛從國外的好友。


    倪景沒有拒絕的理由,於是點了點頭。


    戴勝庭也帶了兩瓶上等紅酒,倪景客氣地接過,他看著她似笑非笑。


    “戴先生你先坐一會吧,很快能吃。”她招呼他。


    戴勝庭挑眉,想靠近她,倪景瞥了眼還在廚房的餘騰,踩了他一腳,眼神警告地瞪著他。


    餘騰端了盤番茄炒雞蛋上桌,對倪景一笑:“你叫他名字就行。”又對戴勝庭說,“洗手吃飯。”


    餘騰這架勢仿佛男主人,戴勝庭看著兩人,微微點頭。


    因為多了一個人,倪景多炒了兩個菜,一個上湯豆苗,一個木須肉。


    六個菜上桌,餘騰倒酒。


    “來,第一杯敬你,恭喜升職。”餘騰舉著酒杯,笑容真誠。


    戴勝庭看她一眼,也帶著笑,舉起酒杯,三人碰杯,倪景笑著說了句謝謝。


    餐桌是圓桌,倪景坐中間,餘騰和戴勝庭坐她兩側,她心不在焉地吃著菜,覺得十分別扭。


    她一直認為和戴勝庭之間的關係還沒有到要讓身邊的朋友也知道的地步,如果第一晚在酒吧,她知道他是餘騰的朋友,她絕對不會跟他走。


    她想,在餘騰心裏,她雖然感情史比較豐富,但還算是規矩守本分的人,假如被他知道她私下跟剛認識的戴勝庭關係曖昧,不知道他做何感想。


    “小景做菜很好吃。”戴勝庭突然說,叫倪小姐實在生分,於是他跟著餘騰叫,也叫她小景。


    倪景瞥了他一眼,笑笑沒說話。


    “以前我老愛去她家蹭飯,有時候薛老師不在家,都是小景做飯。”餘騰說。


    倪景也回想起那段日子,調侃他:“那麽多年你的廚藝一點進步都沒有。”


    戴勝庭看著這兩人互動,都很自然,像相處多年的自然,沒有一絲曖昧,隻是偶爾,餘騰的眼睛在她臉上停留的時間過長了點。


    一瓶紅酒很快見底,餘騰起身打算再開一瓶。


    “你開了車來,別喝多了。”她叮囑他。


    餘騰對她笑笑,說:“走的時候會喊代駕,放心。”


    待餘騰去開酒,戴勝庭放下筷子,不動聲色地去抓她放在膝上的手。


    倪景想掙開他,甩了幾次還是被他死死抓住,她瞪了他一眼。


    戴勝庭看著她笑,眼底卻毫無笑意,捏著她的手,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


    木塞開啟的聲音傳來,他才放開她,餘騰上桌,沒發現兩人的氣氛古怪。


    酒喝到一半,餘騰被一個電話叫走,可能是有急事,他也沒多解釋,戴勝庭讓他先去處理,他留下來幫忙收拾,他也沒多想,匆忙走了。


    ……


    酒足飯飽,桌麵上的殘羹冷飯還沒人收拾。


    她站起來,抱著胳膊想了一會,咳了聲。


    倪景之前沒有和人有過這種曖昧關係,不知道是怎麽相處的,但此情此景,她覺得他怎麽也得幫忙收拾一下吧?更何況餘騰走之前他還信誓旦旦地說會幫忙的。


    “喂。”她喊了一聲。


    “嗯?”他應了一聲。


    “那邊兒太亂了……你去收拾一下。”


    戴勝庭低低笑了下,認命去打掃衛生。


    倪景坐在沙發上,喝著冰鎮啤酒,看他收拾碗筷,洗碗,掃地,拖地,一時有些發愣。


    這男人實際上也沒表麵看上去那麽浪蕩,認真做家務的樣子居然有點居家好男人的味道。


    戴勝庭拖完地,看了她一眼,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出神。


    “你想什麽呢?”


    倪景晃著啤酒瓶,抿了一口,才說:“我之前一直不明白為什麽你能和餘騰做朋友,現在發現其實你們是一類人。”


    “哪一類人?”他坐在她身旁,問。


    倪景卻搖搖頭,不說話了。


    “我跟餘騰還是不一樣的。”他說。


    “比如?”她挑眉問。


    “喜歡我的人更多。”他邪邪一笑,開了一瓶喝酒,喝了一口。


    倪景撥弄著頭發,淡淡地笑:“這可不一定,他隻是不在情場裏打轉。”


    這話裏話外還是在說他玩的花,戴勝庭也不惱,他說:“你也別小看你那位鄰家哥哥,男人哪有什麽柳下惠,沒上鉤隻能說是因為誘惑不夠大。”


    “歪理。”她冷哼,但是細細琢磨,又覺得有幾分道理,陳簡不就是這樣的男人嗎?誘惑大了,他就上鉤了,什麽人倫道德都不管了。


    “你想過跟餘騰談戀愛嗎?”他突然問。


    “你胡扯什麽呢!”她瞪著他。


    “可是在我看來,餘騰很大可能這樣想過你。”他笑著說。


    “你別拿你的道德標準揣摩別人。”她冷冷道。


    這話有點傷人,戴勝庭看著她,緩緩道:“其實你也感覺得到吧,男女之間哪有什麽純潔友誼,你把他當哥哥當知己,他卻不這麽想……”


    感覺得到嗎?倪景想,大概多多少少還是能感覺出來的。


    餘騰對於她來說,真的就如同戴勝庭說的,是哥哥、知己般的存在,她沒哥哥,而餘騰一直扮演著哥哥的角色。


    高中的時候幫她補習帶她玩耍,上山下海,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後來上大學了,他又成了她治療情傷的港灣,每次受了傷他總能收留她,將她治愈,再送她重新上路,反反複複,兩人都習慣了如此。再後來她進入社會,聽從父母的安排,做了一個朝九晚五的小職員,可是她性格不夠軟,處事沒有那麽圓滑,終日鬱鬱寡歡。餘騰勸說她離開,又把她拉到身邊,做他的下屬。


    從初三開始,餘騰總是在她伸手就可以抓到的地方,隨傳隨到。


    他也談過幾次戀愛,和她一樣,總是無疾而終。


    她會覺得餘騰對她有著超乎友誼的感情,是因為他有時候看她的眼神,總是那麽專注,專注到讓她覺得詫異。


    可她也逃避,她可以失去陳簡,但她不能失去餘騰,假如某天兩人真的成為情侶,她不能保證能一直順利走下去,也許他總有一天也會受不了她的性格,離開她。


    在感情方麵,她對自己一直沒多大信心。


    所以她把他當哥哥,當知己,當最好的朋友,不好嗎?這樣才能長長久久,不會因為任何原因翻臉,不用忍受猜忌、嫉妒和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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