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高聞雁看向他,語氣輕柔,卻笑得豔麗:“林大人記得來監斬呀。”


    林謙眼睛登時紅了。


    原來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有多喜歡她,在這拿她的死幸災樂禍呢。


    他終於意識到,即使不刺殺皇上,高聞雁也會想辦法死在自己麵前的,她甚至恨不得拉自己陪葬。


    林謙去求皇上開恩,反而正好給了她麵刺的機會。


    什麽也不說,林謙就站在那裏看她。


    許久後,他才哽咽著開口:“雁兒,你心裏……可有過我?”


    話音剛落,他又悔了,直言“算了”,轉身離去。


    縱然高聞雁不答,他也是知道的。


    高聞雁之所以避開眾多世家公子,獨獨應了他,一切不過是為了高家。


    古來帝王最忌功高蓋主,而高家戰功赫赫,再與世家聯姻,隻怕引來猜忌。


    他才情出眾,卻出身寒門,名氣大於官職,是高家表示忠心的最好選擇。


    高聞雁隨手將茶杯往前一拋,杯子頓時四分五裂。


    可是那又怎麽樣,高家還不是落了這麽個下場。


    碧喜嚇了一跳,卻見她微微笑著。


    “你看,我學藝不精,不能將這杯子徒手捏碎,但一樣可以讓它支離破碎!”


    說罷,她懶懶地伸了個懶腰,眼中戾氣漸漸隱去,方才的冷意仿佛是碧喜的錯覺。


    “走吧,這林公子走的這麽慢,去迎接一下。”


    第7章 小將軍英姿颯爽


    林謙拜見完高將軍,正和高聞庭在院子裏對弈。


    再見林謙,高聞雁縱使做好了心理準備,卻依舊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她昨夜仔細想過,林謙還有用,現在不宜打草驚蛇,否則她真想一劍了結了他,以絕後患。


    她平複了一下心情,現在表情雖淡,好歹是將那厭惡之情壓了下去。


    庭中的兩人相對而坐,棋藝都是如出一轍得爛,卻你來我往的,下得十分起勁。


    見高聞雁來了,林謙很是開心地起身相迎。


    他生得白淨,書生氣又重,以往高聞雁總愛笑話他,說是活脫脫從話本裏走出來的傻書生。


    有一回,兩人一起去茶樓聽書,說的正是聊齋裏的故事,於是高聞雁忍不住又拿這打趣他。


    他問:“那不好嗎?”


    “不好。”


    “為什麽?”


    林謙巴巴地看著她,很是不解。


    高聞雁卻笑得沒心沒肺:“因為總會遇到妖怪啊。”


    他聽後,微微低下眉眼,苦道:“我知道,雁兒這是嫌我手無縛雞之力。”


    高聞雁一家子都是練武的,林謙平日裏就常常可惜,自己隻是個文人,和他們格格不入。


    她本就是犯渾,故意逗他的,沒想到林謙會這樣解讀。


    於是她解釋道:“我嫌甚?我還能讓別人來保護我不成?你盡管躲我身後就好。”


    林謙那時傻傻地望著她笑,與現下望著她的這幅蠢樣子倒是一模一樣。


    她頗煩心地揉揉眉頭,就是林謙這真摯的眼神,騙過了高家的每一個人,讓他們定了婚約,埋下禍根。


    這次,她不可能再被騙了。


    “昨日去杏花樓,怎麽沒有見到你?”


    林謙笑容一僵,臉上有些許遲疑,但見高聞雁直勾勾地盯著,他終是歎了口氣。


    “昨日一早,楚相就派人來接我去相府。”


    “前些日子,我不是領了個整理舊籍的事務?”


    “他便問我是否還習慣,又問是否有人刁難於我。他托我去尋一本古籍,我連忙回宮去給他找了,這才沒去杏花樓。”


    說完,林謙蔫蔫地補充道:“我怕你們不高興,本不欲告訴你們的……”


    “古籍?什麽古籍?”高聞雁問。


    “是一本經書,叫《圓覺經禮懺略本》。”


    林謙一副略微苦惱的樣子,倒不似在說謊。


    “我找了一日,《圓覺經大疏》倒是找到了幾卷,這《圓覺經禮懺略本》卻怎麽也找不見。”


    高聞庭以為林謙是和高家走得近,才被丞相如此為難,忍不住勸慰。


    “若是那麽容易,楚相便不用麻煩謙弟了。且放寬心,慢慢找,總會找到的。”


    “我記得你對佛法也有些研究,無怪乎楚相找你。”高聞雁忽然道。


    林謙不作他想,摸摸脖子,有些不好意思。


    “研究算不上,略懂一二罷了。”


    見他連話中話也聽不出來,儼然一副傻書生模樣,高聞雁眸色微暗。


    若是不親眼所見,她也不信這書生日後竟會變成豺狼。


    感知到高聞雁今日的情緒不對,林謙正要問些什麽,卻見碧喜從外走來,湊到高聞雁耳邊說了幾句。


    高聞雁點點頭,當下便與他們告辭,於是林謙隻好作罷。


    楚序派來的人是從後門來的,倒也是個機靈的,隻讓人給她傳了“應約而來”四個字,對誰都省事。


    雖然碧喜對高家忠心耿耿,但有些事還是越少人知道為好。


    於是高聞雁遷了馬,獨自出發。


    她一路上都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是楚序和林謙之間的事。


    原來自她父親回來的那一天起,楚序和林謙就有了聯係。


    她上一世未曾問,林謙自然也就沒有說。


    現在是幫忙找書,以後呢?


    高聞雁不禁冷笑,林謙可真是找了棵大樹。


    知行領著高聞雁一路快騎,耗了兩刻鍾才趕到郊外。


    高聞雁定睛一看,原來是個廢棄校場,雜草叢生,是荒廢了許久的模樣。


    楚序坐在檢閱台上,儼然已經等候多時。


    這檢閱台日曬雨淋的,早已破舊不堪,楚序隻悠閑地往那一坐,仍舊是說不出的矜貴。


    看見高聞雁來了,他微微抬頭,被日光刺得眯了眯眼睛。


    高聞雁著一襲黑衣,自遠處馳騁而來,一人一馬,英姿卓越,自信且從容。


    她摘下冪籬,一把抹去額角的汗珠,忍不住抱怨。


    “早就不興冪籬了,何不給我備個淺露?”


    冪籬冗長,她平日縱馬瀟灑慣了,一時不習慣多了個束縛。


    而淺露既能遮臉,又不影響她行動,分明是個更好的選擇。


    “小將軍英姿颯爽,即便擋了臉,孰人認不出小將軍呢?”


    高聞雁動作一僵,皺著眉頭道:“聞雁惶恐!聞雁不過一介民女,何敢當這一聲?”


    說話間,又有汗珠順著她臉龐而滑落,楚序掏出帕子遞給她,話語輕輕。


    “不想嗎?”


    她有一瞬的怔然,也不知是因為楚序遞來的帕子,還是因為他那句話。


    她淡淡地望向遠處的箭靶,聲音很輕,似是回話,又似說與自己聽。


    “我朝未有女子為官的先例。”


    手上觸感輕柔,是楚序將帕子放入她手的中。


    楚序微微笑道:“會有的。”


    高聞雁自覺失言,連忙解釋:“丞相誤會,民女認為現下就很好!”


    許是看穿她的客套,楚序並不接她的話,反而喚來知行,問楚盈為何遲遲未到。


    這邊話音剛落,就有馬車的聲音由遠及近而來。


    烈日當空,楚盈素來畏熱,這頭方下馬車,那頭就喚人給她戴上了冪籬。


    她不情不願地朝檢閱台走來,心情不大好,卻又不敢向楚序發泄。


    “舍妹驕縱,還請女郎多擔待。”


    楚盈略略施了一禮,溫順道:“有勞高姐姐了。”


    “妹妹不必多禮。事不宜遲,那我們就開始罷?”


    一炷香後,高聞雁發現事情不對,這楚盈竟比自己想的還要“草包”!


    她不理解,這上馬怎麽就學不會呢?


    想當初,她無師自通,三兩下就翻上去了。


    “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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