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清輕呼出聲,隨即感覺像是有一條水蟒順酒而來,纏上她的舌尖,狠狠將她吸食絞殺。


    她突然什麽都記不清了,隻記得有人一口一口酒渡過來,她像是要溺死在那酒裏。


    洛婉清一覺睡醒時,已經在自己房中。


    她睜開眼睛,便聽張九然的聲音響起來:“喲,醒了?”


    洛婉清聞言,感覺頭痛欲裂,不知為何,舌根也隱隱發疼。


    她撐著自己起身,晃了晃腦袋,轉頭看過去,就見張九然坐在一旁嗑瓜子。


    她眼睛沒好,笑眯眯道:“你可是好晚才回來,不是和崔恒幹壞事兒去了吧?”


    洛婉清一愣,她腦子裏隱約有幾個片段。


    好像是崔恒攬著她走在大街上,又似乎是她給崔恒喂餛飩,還有人唱好難聽的歌?


    她一想就頭疼,有些回想不起來。


    張九然聽著她的聲音,忍不住埋怨:“你這酒量也太淺了。”


    “要循序漸進,沒這麽喝的。”


    洛婉清搖頭,懶得和她扯:“是崔恒帶我回來的?”


    “是啊,你吹了一個不會響的笛子,就把人叫過來了。”


    張九然說著,詢問道:“今天能不能給我帶隻烤雞?”


    “我讓人給你帶。”


    這個要求不算過分,洛婉清暈乎乎起身,走到桌邊去喝水。


    她一身酒味,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她有些嫌棄,讓人打水洗了澡,忍不住詢問張九然:“我昨晚吐沒?說胡話了嗎?”


    “問崔恒呐。”


    張九然懶洋洋道:“又不是我照顧你,我一個瞎子,昨晚回來就睡了,醒來你就在了。”


    “哦。”


    洛婉清應聲,總覺得自己好似忘了什麽。


    但她沒來得及多想,竹思就從外麵走來,恭敬道:“柳司使,公子讓您過去。”


    洛婉清一頓,隨後點頭:“我馬上過去。”


    說完她便趕緊換上監察司黑衣金冠的官服,趕到謝恒所在的院中。


    她匆匆走進庭院,跪在地上請安:“見過公子。”


    謝恒聞言抬眸,目光在她臉上匆匆掃過,隨後便逼著自己離開,冷淡道:“昨夜出去了?”


    洛婉清聞言,麵上微赫,卻還是實話實說道:“是。”


    “張九然答應作證了嗎?”


    謝恒直奔主題,洛婉清立刻認真起來。


    “應了。”洛婉清強硬道,“但要求保護她家裏人安全,風雨閣知道她家人身份,她要萬無一失。”


    “她家裏人是誰?”


    謝恒批著文書,洛婉清遲疑著沒出聲,謝恒抬眸看她一眼,便知她的意思,直接道:“今日朝堂有人參奏了秦文宴案子可疑之處,要求在朝堂重新公審此案,陛下已經應允。張九然是關鍵證人,你需保護她及她家人安全。她與你是舊友,此次便交由你一手安排,監察司內資源任用。”


    說著,謝恒便從腰間卸下腰牌,給洛婉清扔了下去。


    洛婉清一把接住腰牌,轉眸看見這掌握監察司內最高權限腰牌,有些驚訝,但還是立刻道:“是。”


    “此事我不會再過問,其他人也不知你任務,把張九然看起來,今日起,她不能接觸外界任何消息。你去保護張九然家人。帶好崔恒給你的短笛和信號彈,等公審吧。”


    “是。”


    洛婉清應聲。


    隨□□院安靜下來,洛婉清等了許久,抬起頭來,便見謝恒在垂眸看她。


    春末陽光正好,公子神色溫和,洛婉清一愣,謝恒便收起目光,淡道:“去吧。”


    洛婉清規矩行禮告別,隨後轉身出了庭院,回憶起謝恒最後的眼神,不由得覺得奇怪。


    想了想,隻覺今日他心情頗為不錯。


    她也沒有多想,轉頭同張九然打了聲招呼,說明了取出,便收拾了東西去找張逸然。


    許久沒見張逸然,她也不知這人如今在哪裏,隻能先去張逸然官府,打聽了張逸然的去處,聽說張逸然又去城外修河道,出去找了一圈沒找到人,她幹脆在張家門口守株待兔。


    守了大半天,等到夜裏,張逸然終於姍姍來遲。


    他一到門口,就看見一個生得貌美的姑娘抱著包袱坐在他家門口。


    張逸然愣了愣,隨後立刻認出來,這是那日被人販子拐賣的女子。


    他不由得上前,疑惑道:“姑娘?”


    洛婉清迷迷糊糊抬眼,看見張逸然關心看著她:“姑娘,你怎麽在這裏?”


    洛婉清聽著他問話,張逸然看她還沒睡醒的神情,不由得笑起來:“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你娘呢?病好了嗎?”


    隨後他便想起來什麽,皺著眉頭,語氣認真幾分:“可是那些人販子找你麻煩了?!”


    “我……”


    洛婉清遲疑片刻,便反應過來,張逸然還當她是那個獵戶家的女兒。


    她在坦白和欺騙中想了想,覺得自己若是直接報監察司,可能被他攆出去,也太過紮眼。


    於是她低下頭,有些傷心道:“不,那些人販子沒為難。隻是我……我家裏人……”


    沒等她開口,張逸然便帶了幾分歉意道:“抱歉,我不當問的。”


    “哦,沒事。”


    洛婉清搖頭,抬頭笑笑:“我就是……無處可去,就想到了大人。”


    張逸然麵露詫異。


    洛婉清抱著包袱,抬頭仰望著麵前身上帶著泥濘的青年,眼中滿是乞求:“張大人,能不能收留我幾日?我願為奴為婢,求大人給口飯吃!”


    ******


    洛婉清蹲在張逸然家等人時,坤寧宮內,所有人都安靜坐在椅子上,一聲不吭。


    王憐陽坐在最上方,扶額低頭,似在忍耐。


    趙德旺給她揉捏著肩膀,低頭不敢作聲。


    她左手下方坐著一位二十歲不到的少女,一身鵝黃輕衫,神色冷傲,她身後站著一個紅衣女子,墨發高束,神色冰冷。


    兩人對麵坐著李歸玉,他端著茶杯品茗,姿態悠然。


    唯一的聲音來源隻有李尚文。


    他在房間裏來來回回踱步,極為急躁:“我就說好端端的,招惹那個柳惜娘做什麽?現下好了,秦家案子又翻上來了!謝家林家摻和著不放,我就想不明白,謝貴妃家小十三才三歲他們也想爭?爭了這位子他們有命坐嗎?!還要林家,一個二等世家也想來爭太子位,找死!他們也就罷了,”李尚文轉過頭,盯著李歸玉,“鄭家今日也來嚷嚷,你是他家女婿,哥,你不管管嗎?!”


    “管什麽?”李歸玉抬眸,“鄭平生看重的是我聽話,不然他們好端端的來扶持一個王氏的皇子?你得罪了人,讓我來收場?”


    “我得罪人?”李尚文忍無可忍,“禍是你惹的,你不要柳惜娘,什麽事兒都不會有!”


    “他們是借著柳惜娘找你的麻煩,”李歸玉提醒,“有沒有柳惜娘,秦氏案早晚要翻。鄭平生給你落井下石,是你們以前毀了鄭璧月的婚。父皇允許此案再審,是你露了馬腳讓他起了疑心。最重要的是——”


    李歸玉冷笑開口:“好好的,你讓江氏去侵吞秦家的土地做什麽?父皇最忌諱什麽你不知道?秦文宴屍骨未寒,你就想借著太子側妃的母族斂財,你自己找死,怨不得他人。”


    “你……”


    “夠了!”


    王憐陽抬手喝住兩人,忍耐著道:“你們自家親兄弟,沒必要這麽吵。”


    “親兄弟?”李尚文紅了眼眶,咬牙開口,“哪裏來這種親兄弟?母後,他現下就是在設計我,他就想借助別人扳倒我……”


    “尚文,”王憐陽打斷他的話,抬眸看他,“你哥哥若想廢了你,不需如此。”


    李尚文動作微頓,李歸玉低頭喝茶。


    旁邊黃衣少女聽了許久,終於開口:“娘娘,現下最重要的是監察司。”說著,少女提醒,“張九然在監察司。”


    “她怎麽會在監察司?!”


    李尚文猛地回頭。


    李歸玉在一旁聽著,雖然他不清楚秦氏的案子到底怎麽回事,但也知道張九然的名聲,抬眸看向眾人:“張九然做了什麽?”


    “她是風雨閣的人,做過什麽你不需要知道。”


    王憐陽抬起頭,看向李歸玉,溫和道:“歸玉,你幫母後做一件事。”


    李歸玉聞言轉頭。


    王憐陽溫和笑了笑:“你可知工部張逸然?”


    “兒臣知道。”李歸玉疑惑,“母後想做什麽?”


    “把他抓來。”


    “這種事……”李歸玉笑笑,“為何不讓風雨閣做呢?”


    “風雨閣的人手死在哪裏你不清楚?”少女後的紅衣女子冷聲開口,“整個明閣幾乎覆滅在芳菲閣,不都是殿下手筆嗎?”


    “琴書閣主冤枉本宮。”李歸玉朝著紅衣女主王琴書看過去,“這事兒和我可沒關係。而且,明閣沒了,暗閣呢?還是說,琴書閣主掌握暗閣,不舍得用自己的人?”


    “你……”


    “琴書。”黃衣少女壓住正要開口的王琴書,冷眼看向李歸玉。


    “表兄,大家都是王家人,您既然回來了,應當也有所作為。”少女神色冷傲,“暗閣有能力綁張逸然,可是,大家想看看表兄的能力。”


    “王韻之,”李歸玉平靜看著少女,“你別激我。”


    “我不是激你,”王韻之站了起來,語氣淡淡,“王家不止一個皇子,表兄沒有能力,我這就回去和父親說清楚,表兄還是好好當鄭家的女婿吧。”


    說著,王韻之朝皇後行禮:“姑母,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


    李歸玉沒出聲,王韻之領著王琴書走出大殿,等她們走後,李尚文咬牙:“韻之也是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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