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又怕謝恒懷疑崔恒與她走得太近,沒有任何一個上司會希望下屬有過於親密的情誼,於是她又趕忙補充:“他畢竟是我影使,他不在,做事的確不是很方便。”


    聽著這話,謝恒涼涼勾起嘴角:“那為何不換一個?”


    洛婉清沒想到謝恒會說這麽多,還如此刻薄,隻能硬著頭皮道:“我一個人倒也習慣了。”


    “那還覺得他不在不便?”


    謝恒問得刁鑽,洛婉清著實無話可說,隻能含糊道:“公子知道他在哪裏嗎?”


    “自己不會吹笛尋他?”謝恒目光落到她腰間短笛上,“天天掛著倒也沒聽見你找過他。”


    短笛吹響,但凡有內力的人凝神便能聽見,隻是音色不同,而且每一對司使影使約定曲目也不同,因此不會找錯人。


    她終日在山上,謝恒從未聽過她吹笛子,如今又聽她說想知道崔恒消息,奇怪也正常。


    這個問題好答許多,洛婉清實話實說道:“卑職知崔影使身份特別,應當有其他任務,非緊急之事,不敢冒昧打擾。隻要他安全,待他回來,應當會找合適時機來見我。”


    聽到這話,謝恒動作微頓,隨後輕嗤:“你倒也知道他待你好。”


    洛婉清不敢答話,隱約覺得謝恒是在為崔恒鳴不平,但也沒想出來是為什麽。


    兩人安安靜靜坐了一會兒,謝恒終於道:“他近日不在東都,活著。”


    聽到崔恒安全,洛婉清放下心來,恭敬道:“謝公子告知。”


    謝恒沒出聲,他看著燈火下神色平靜的女子,突然詢問:“會想他麽?”


    問完,又覺自己失言。


    想來她也不會回答,謝恒拿起卷宗,假裝什麽都沒問過,什麽都不曾發生。


    然而片刻後,就聽女子少有溫婉道:“想。”


    那一個字像是一滴水滴入心池,“咚”的一下,蕩起漣漪。


    “想同他說說話。”


    她說。


    謝恒沒有回聲,洛婉清也知道謝恒對這種事應當沒多大興趣,隻是他一問,她便意識到,那個人不在,她連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近來發生那麽多的事,她好想同那人說一說。


    可惜他不在。


    洛婉清轉頭看著長街,目光不由得柔軟下來。


    謝恒低頭看著卷宗,他不敢抬頭。


    等兩人回了監察司,便各自回了各自的院落,洛婉清離開謝恒,便鬆了一口氣。


    謝恒氣勢太盛,每每相處,她總是緊張。


    她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房間,她坐到書桌前,忍不住拿出李歸玉的匕首,又低頭觀望。


    沒了一會兒,窗前突然傳來什麽禽類振翅之聲,洛婉清一抬頭,就見一隻老鷹突地落到窗前。


    洛婉清被嚇得呆住。


    東都沒有鷹,她倒是頭一次見這種禽類,隻是憑著別人描述,一眼認出這是鷹。


    這鷹體型比普通鳥大上好幾倍,利爪彎喙,目光桀驁。


    它低頭看著麵前握著匕首,愣愣看著它的洛婉清,頗為驕傲抬起一隻爪子。


    洛婉清這才注意到,它爪子上拴著一張紙。


    這明顯是有人用這隻鷹傳信給她,雖然有些懼怕,洛婉清卻還是大著膽子伸出手去。


    她一麵提防著這傲慢的鷹,警告著它道:“你別亂來,我手裏有刀。”


    一麵快速解下紙張。


    鷹似是看出她虛張聲勢,眼中露出幾分輕蔑。


    洛婉清低頭一掃,就見是崔恒的字跡。


    “惜娘,近日事務繁忙,不在東都,吹笛或許無法聽見,若有欲訴之事,此鷹名為追思,可由它轉交。


    崔恒。”


    洛婉清看這信一愣,隨後反應過來。


    若崔恒不在東都,那今日在吏部那裏見到的那個“崔侍郎”,必定不是崔恒。


    可是……崔恒是真的不在東都嗎?


    還是他並不希望,她知曉她的真實身份?


    今日剛見過崔衡,謝恒便告知她崔恒不在東都的消息,還送了這麽一隻鷹來……


    他是誰呢?在哪裏呢?


    好像有許多可能。


    想到這一點,她突然覺得這世間如此浩瀚,崔恒仿佛是一顆明星,一滴水珠,綴在漫天銀河之中,散在浩瀚深海之間,天地茫茫,她難相尋。


    她也不該相尋。


    她不由得握住自己腰上短笛,隨後又抬頭看向麵前蒼鷹。


    他雖藏匿於這天地,但到底,留了一端繩予她。


    這就夠了。


    洛婉清想想,湊上前去,試探著叫這隻鷹:“你叫追思?”


    鷹頗有靈性,歪了歪頭,認可她的說法。


    洛婉清笑了笑,隨後道:“你稍等,我給他寫封信。”


    說著,她走上前去,對這鷹的畏懼少了幾分,拿了紙筆,想了想,便給崔恒寫起信來。


    書信總比麵對麵好開口許多,她本隻是想寫幾句發生的事,一寫就多了起來。


    “崔恒,近日發生許多……”


    洛婉清沒敢在信裏把那些不能讓人知道的事說出來,隻略略寫了諸如謝恒讓她升任五品司使,現下時間不足等,以及自己一些心境。


    “九然離去,我心塵埃落定。不知何時,李歸玉方才能如九然一般,於我心無波瀾。崔恒,”


    洛婉清寫著,筆尖一頓,許久,終於還是克製著,緩慢寫道:“許久不見,盼君平安歸來。”


    那個“盼”字寫得異常緩慢慎重,她怕這個要求過界輕浮,又覺若是少了一個字,那些想說的話,便無可表達。若是替換,隻有更加逾矩的言詞,於是隻能一筆一劃,寫下這個字。


    她將信綁在鷹腳,鷹翱翔離開。


    她看著蒼鷹飛上夜空,消息無跡,一日心情起伏,也隨著這鷹飛平定下來。


    蒼鷹在天空飛了一會兒,便悄無聲滑落而下,落在庭院中寬袍抬手等著它的青年手上。


    追思低頭在謝恒手上蹭了蹭,謝恒解開繩子,垂眸看見上麵的字跡。


    他目光落在那個“盼”字上,低頭看了許久,平靜將紙頁折起。


    那個“盼”字筆跡太重,印在他的腦子裏。


    他咀嚼著那個“盼”字,走入密室,將這張紙條,放入暗閣之中。


    不過是寫重了些罷了。


    他想。


    洛婉清好好休息了一夜,等第二天早上,她又去任務堂領任務,領滿三個任務後,她忍不住問:“劉掌事,今日還沒有合適我的任務嗎?”


    “昨日來了一個,但是你級別不夠。”


    劉建業給她登記著任務:“陛下要求徹查東宮,這案子極其複雜,做完了就是大功。不過昨日已經被比你級別高的司使領了牌子,除非他們中間有人退了,不然輪不上你。”


    聽著這話,洛婉清有些失落,但還是點頭:“明白了。”


    之後她每天忙著做任務,夜裏就給崔恒寫信,崔恒應該在得不遠,每次回複都很快。


    隻是除了第一天,他從來不回信給她,每次都隻送些禮物,翡翠珠串、白玉簪、珍珠鏈……


    他讓追思送過來,洛婉清也不知道怎麽還回去,隻能先攢起來,打算等著他回來了,再送給他。


    過了好些時日,她身上傷也好得差不多,算了算做下任務的數量,距離正五品遙遙無期。


    這讓她不由得有些憂心,開始琢磨其他辦法,左思右想,在某個清晨,她提了一小帶銀子,早早來了任務堂。


    這時候任務堂已經有不少司使,都在挑選任務,她見劉建業身邊沒人,便提著銀子走了過去,輕咳了一聲,不自然道:“劉掌事。”


    劉建業正在用雞毛撣撣灰,漫不經心道:“幹什麽?”


    “那個,”洛婉清背對著其他人,擋住手裏的東西,從劉建業身後將錢袋送過去,小聲道,“一點心意。”


    劉建業撣灰的動作停下,他意味深長回頭:“你這做什麽?”


    “有沒有合適我的任務?”洛婉清擠出一個笑容,“掌事,我真的很想升職。”


    聽到這話,劉建業冷笑開口:“的確有個任務很適合你。”


    “什麽?”洛婉清驚喜開口,感覺送錢果然有用!


    劉建業二話不說,雞毛撣子朝著洛婉清洛婉清的臉就砸了過去,大吼出聲:“滾!!”


    洛婉清看雞毛撣子落下,趕忙往旁邊一跳,劉建業不依不饒,追著洛婉清就往外打去,一麵打一麵罵:“小小年紀不學好,我這就替你師父教訓教訓你!”


    “別別別!”洛婉清被劉建業追得在屋中跳來跳去,看著踉踉蹌蹌的劉建業,她慌忙勸說道,“劉掌事,身體要緊,您別追我了!”


    “胡說八道,我身體硬朗著,我今日非打死你不可!”


    “別……”


    “劉掌事!”兩人正在打鬧,外麵突然傳來一聲急喝,“崔司使在東街七巷被堵了,快調人去救人!”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洛婉清睡前:“我今晚上瘋了,不能想了,閉眼,睡覺”


    謝恒:“我今晚瘋了,還想,閉眼,睡覺,夢裏見”


    【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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