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質上,其實和行賄受賄沒有區別。


    但是和行賄受賄不同的是,行賄受賄,涉及的人員大多是任職官員。


    李尚文東宮中匯聚各大世家之人,他們或遠或近挨著李尚文,都在求一份從龍之功。故而東宮的官員,大多家世顯赫,不好開罪。


    而黑產涉及的人大多是奴仆和底層,相對來說是個軟柿子。


    所以這些時日,這三位司使查辦的都是黑產相關的案子。


    可饒是如此,三位司使卻還是接連殉職。


    如果觸碰到李尚文黨羽真正核心的東西,想必會迎來更加瘋狂的反撲。


    為了減少阻礙,她不能大張旗鼓讓對方意識到自己的真實目的,她必須降低對方的戒心,讓他們以為自己和中禦府一樣是牆頭草,這樣她才有更多機會拿到證據,然後她需要一個核心人物,關聯了所有案子的核心證人,蛇打七寸,一擊必中。


    而這個人……


    洛婉清將卷宗裏所有人相關人物過了一遍,便確定下來。


    太子詹事,盧令蟬。


    太子詹事負責東宮一切事物,這個盧令蟬,是李尚文自幼伴讀,和李尚文交情極深,許多事都是他一手操辦。現在已有的一些線索來,看,他是整個東宮運轉的樞紐,上結交權貴,下梳理黑產。隻要能掌控他,一切不在話下。


    唯一的問題是,他出身極高,祖父安國公戰功顯赫,在軍隊頗有威望,想要將他下獄,不是一件易事,必須證據充足,抗住安國公府的壓力。


    洛婉清思索著,突然想起什麽,看向方圓:“方圓,前三位司使,都是怎麽出事的?”


    “第一位是在回家路上被埋伏,第二位是自己去吃麵的時候被毒殺,至於崔司使,他吸取了經驗不單獨活動,就還是在執行任務時被埋伏了。”


    “為什麽會被埋伏?”洛婉清敏銳詢問。


    方圓一愣,洛婉清繼續追問:“他們提前知道你們動向?”


    隻有提前知道,才能談得上埋伏。


    方圓一想,隨後反應過來:“對哦,他們怎麽這麽多人在等我們?”


    話音剛落,外麵就傳來人聲,洛婉清抬眸看去,就見有人走了進來。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陸陸續續進來了近三十個人,有些人同她打招呼,有些人去當她不存在。


    洛婉清也沒說話,等到最後,星靈終於進來。


    她一進門,所有人就站了起來,大家都頗為尊敬道:“星靈司使。”


    星靈頷首,隨後看了一眼洛婉清,也沒說話,便坐在了洛婉清左手邊第一個位置上。


    她坐下,大家才坐下。


    方家三兄弟有些尷尬看了一眼洛婉清,洛婉清沒說話,她知道這是這些人給她下馬威。


    昨日她雖然贏了星靈,但是並不代表這些人就服氣。


    人不僅要有武力,還得看這人的脾氣,不出鞘的刀毫無價值,這些人今日就是在試探她。


    她沒說多,轉頭看了一眼門,溫和道:“關門吧。”


    這話出來,誰都不動。


    這時候,一個方臉男人站起來,笑著道:“哎呀,我最近胖,我多運動,我關。”


    “多謝。”洛婉清笑著回頭,同那人打招呼。


    那人喜笑顏開,趕忙道:“司使,我叫趙三虎,您以後可以叫虎子。”


    “好,我記住了。”


    洛婉清點頭,那人趕忙回了位置。


    旁邊人都逼視看他,趙三虎冷哼一聲,沒有理會。


    等趙三虎坐下,洛婉清便開始溫和介紹:“各位,我是這負責東宮案的新任長官柳惜娘,今日第一次見麵,還望日後多多關照。”


    “好好好。”趙三虎和方圓左右給洛婉清捧場,旁邊方直踹了方圓一腳,方圓趕緊給洛婉清一個道歉的眼神噤聲。


    洛婉清不在意笑笑,隨後道:“大家頭一次見麵,自我介紹一下吧,也當認識。從,”洛婉清轉頭看向星靈,“星靈司使開始?”


    星靈聞言,也沒為難她,平靜道:“星靈。”


    星靈開口,大家也就鬆口,自我介紹一圈,洛婉清大概認了三十個人,同大家寒暄一二,氣氛熱絡幾分。


    說了一會兒,星靈有些忍不住,催促道:“說案子吧。”


    聽這話,洛婉清點點頭,隨後開口道:“案子我看得差不多了,知道大家都很厲害,現下抓了不少人,今日就我們先審一審那些抓來的人販子。”


    “審出來之後呢?”


    “我的想法是這樣,”洛婉清轉頭看向星靈,商議著道,“人販子供出下遊的名單,我們順著把青樓、賭場、高利貸相關的人抓一抓,把老百姓救出來,就差不多結案。這樣一來,救了人,我們安全,對上麵也有交代,大家覺得如何?”


    聽到洛婉清的話,在場人都沒出聲,左右看著,仿佛是沒聽明白洛婉清的話。


    星靈抬眸看她,直接道:“達官貴人,世家子弟,咱們不碰是吧?”


    “不錯。”


    洛婉清含笑點頭,似乎還怕大家沒聽明白,說詳細道:“就今天咱們不管審出什麽消息,審出誰,隻要是世家出身,有根有底的,咱們就把名字一劃,當不知道就好。”


    “柳司使,”星靈冷眼看著她,“你審出來東西不上報,不合規矩。”


    “那你報給我,我不報,罰我就好了。”洛婉清轉頭看向星靈,認真道,“我保大家無事。”


    “原來咱們是來了個大人物,上知官道下知狗道,”人群中傳來一聲嘲諷,洛婉清認出那是一個叫孫尚權的司使,見洛婉清看過來,對方恭敬道,“我聽柳司使吩咐。”


    “多謝。”洛婉清假裝沒聽懂他的嘲諷,轉頭道,“大家覺得沒問題吧?”


    聽這話,星靈徑直站起來,猛地一腳踹在洛婉清椅子上,轉身就走。


    洛婉清坐在原地,擠出一個笑容,正要開口,椅子就碎了一地。


    洛婉清保持著坐在椅子上的姿勢紮著馬步,眾人也沒說話,直接起身,陸續離開。


    洛婉清見大家走出去,趕忙道:“明日同一個時間記得來議事堂議事啊!”


    沒有人回她。


    方順從洛婉清身邊走過,歎了口氣:“柳司使,你……唉!”


    隨後方直走過,冷聲道:“柳司使,不妥。”


    最後方圓走過,憋了半天,隻道:“算了,我們是朋友。”


    說著,方圓也離開,房間裏隻剩下洛婉清,洛婉清冷下神色,轉頭掃了一眼房間裏的人,想了想,便去找崔子然。


    崔子然重傷醒來,見她有些意外:“您是……那日救我的司使?”


    洛婉清點頭,隨後坐下來,認真道:“崔司使,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你說。”


    “你中埋伏哪日,同哪些司使提前說過任務地點?”


    洛婉清詳細問了崔子然出事前後因果,相關之人,隨後便和崔子然告辭。


    出了門,她又去找了


    之後她便回到地牢,找到趙三虎。


    趙三虎正在審人,看見洛婉清,趕忙道:“柳司使?”


    “我來看看你。”洛婉清笑著道,“多謝你今日解圍,他們都不理我,還好你在。”


    “柳司使客氣。”


    趙三虎被洛婉清一誇,便紅了臉,隨後趕緊收拾了椅子,招呼洛婉清:“您坐,我來審,您看著就是了。”


    “行。”


    洛婉清說著,坐到椅子上,溫和道:“隨便審審就行了,也不用太賣力。反正這事兒就是應付應付,這是皇帝的兒子,難道陛下還真想查?”


    “您說得是。”


    趙三虎點頭,奉承道:“之前的司使就是沒您想得明白,中禦府都能偷懶,咱們監察司上前冒這個頭做什麽?”


    “聰明。”


    洛婉清誇讚,和趙三虎閑聊。


    聊到夜裏,趙三虎隨便審了點東西,便同洛婉清離開。


    等趙三虎走後,洛婉清走到星靈看管的犯人房間,這裏麵的犯人幾乎沒氣了,星靈手邊都是筆錄,見洛婉清進來,星靈抬眸:“做什麽?”


    “請你幫個忙。”


    洛婉清走到星靈身側,壓低聲道:“你去幫我把趙三虎的犯人調過來,我過一遍。”


    她在趙三虎麵前裝了好人,便不方便自己出頭,得打著星靈的名義再過一遍人。


    趙三虎那樣子根本審不出什麽。


    星靈看她一眼,沒有多說,轉頭就去調人。


    把犯人拖過來後,星靈淨手道:“我走了。”


    房間裏留下洛婉清,洛婉清回頭看看犯人,隨後頷首:“得罪。”


    沒了片刻,刑訊室慘叫之聲便響了起來,不到半個時辰,洛婉清便淨手走了出來。


    她刑訊的手藝是崔恒一手教的,現下越發熟練了。


    想到崔恒,洛婉清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佩劍,笑了笑後,便回了山上。


    她洗了個澡,回頭坐到書桌前,便見追思又停在窗口,她抬手摸了摸鷹頭,坐到窗前,又開始給崔恒寫信。


    “知你昨夜來過,未能相見,分外遺憾。若有下次,不必顧忌,務必叫我醒來。”


    寫了這些,想起白離說的生辰,洛婉清忍不住笑起來,繼續寫道:“相識許久,未曾為你備過禮物,不知有何喜歡,可否告知?”


    寫完之後,洛婉清將紙條綁在鷹上,送了回去。


    洛婉清的鷹飛出去時,廣安王府內,地上跪了一地。


    李歸玉坐在高處,撐著下巴的手輕點著下頜,聽著跪在地上東宮六率中年紀最長的左衛率趙兵道:“如今七殿下已經故去,您就是我等新主,還往殿下入主東宮後,好生提攜。”


    “好說,”李歸玉食指輕敲著下頜,看著跪在地上的人,慢慢悠悠,“但前提是,你們要熬得到那一日。”


    “我等與殿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趙兵笑起來,“殿下必定會庇護我等,此番能重挫崔子然,全仰仗殿下手段非凡。”


    “趙將軍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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