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覺這不是小事,但謝恒不說,她也不知當說些什麽。


    謝恒閉上眼睛,似是有些疲憊道:“明日辰時之前,不要靠近我,更別信我的話。如果你過來,我便當你不要崔恒,想跟著我。”


    洛婉清聞言皺起眉頭,謝恒繼續低喃道:“你當不了我的妻,我隻能將你安置在房裏,你無名無分……”


    “公子。”


    洛婉清知道謝恒的用意,他無非是怕她像昨夜一樣,不聽他的話,主動尋他。


    她冷聲打斷他:“我不會再做錯,您不用如此激我。”


    謝恒聲音停下,過了許久後,他繼續道:“如果你想做點什麽,你的笛子很好聽。”


    洛婉清愣了愣,隨後應聲:“是。”


    之後幾日,兩人便一直同第一日一般相處。


    他們始終坐在相距最遠的地方,洛婉清謹記第一日的教訓,不敢隨意靠近他,更不敢同他說話。


    她隻零零散散,聽著謝恒在角落裏的聲音。


    撞擊聲、刀劃過傷口之聲、偶爾還會有隱約的低泣,意識不清的時候,就一聲一聲叫她的名字。


    她不敢上前,怕是他騙她,便如他所言,吹一首曲子。


    詭異的是,她隻要吹曲,他便安靜下來,好似又清醒過來。


    姬蕊芳也知道她吹曲,敲打過她一次,說外麵天羅地網,她再怎麽吹人也進不來。


    但她倒也沒收了她的笛子,因為她說這是她心上人的遺物。


    姬蕊芳也不知是想起了誰,最終一言不發,將短笛留給了她。


    等到最後一日,姬蕊芳早早帶了人等在門口。


    謝憫然的傷勢似乎一刻都耽誤不得,姬蕊芳顯得很著急,明說卯時便會開門帶走她。


    因為這個原因,這一日謝恒終於打破了辰時之間不能靠近他的規矩,讓她提前去淨室洗漱之後,等在房間。


    謝恒這幾日身體似乎越發虛弱,她聽他在淨室活水中洗了很久,才從淨室回來。


    而後他盤腿坐到她對麵,朝她伸出手,沙啞著聲道:“你坐上來。”


    這話讓洛婉清一僵,隨後就聽謝恒道:“最後一道真氣不同,你別怕,沒什麽。”


    洛婉清壓著心中不安,抿唇道:“是。”


    她由謝恒引著,跨坐在謝恒身上,謝恒拉過她的手,在黑暗中教著她結印。


    “最後這一道,你得騙過謝憫然,所以你需得按照所有陰月經修習來做。你我沒有直接接觸,隻能結印相抵,以求相同。你現在手上結的是坤印,”謝恒將兩指抵在洛婉清手指上,平穩道,“我結乾印。坤上乾下,地氣升而乾氣降,陰陽交感,天地合一,順暢通達。”


    謝恒說著,洛婉清感覺一縷暖意從謝恒筋脈中流淌過來,溫養在她周身筋脈。


    她坐在他身上,一點一點放鬆下來。


    謝恒於黑暗中垂著眼眸,輕聲道:“真氣引入,當在女子至陰之時。陰月經認為,女子至陰,在攀登極樂那刹,今日做不到,隻能取一個臨近之時。”


    洛婉清繃緊身子,謝恒抬起眼眸,盯著她的眼睛,卻隻問:“和崔恒有過嗎?”


    “公子想問什麽?”洛婉清喑啞開口。


    謝恒仿佛是在詢問再簡單不過之事,冷靜道:“合修本就會滋生情欲,自己想想過去,或者想想辦法。水滴下來時,我會將真氣全部灌入。屆時以我的血作引,功法可成。”


    謝恒的語調異常平靜,洛婉清的呼吸卻不自覺亂了幾分。


    她聽著他的話,備覺難堪。


    謝恒想了想,低聲安慰:“陰陽本乃天道,惜娘,不必不安。”


    洛婉清聽著這樣的安慰,不由得一愣。


    崔恒也喜歡這樣說話。


    她在那一瞬,一時有些辨別不出麵前這個人是誰。


    她不由得顫顫開口:“公子……”


    “嗯?”


    “你……能不能用崔恒的聲音,叫我一次?”


    謝恒沉默下來,過了片刻,他溫和出聲:“惜娘。”


    聽見這聲音那一瞬,她突然覺得眼酸。


    謝恒似乎也知道她的用意,用沒有結印另一隻手將她往身上抬了抬,用崔恒的聲色語調,像是在過去那些時日,喚她:“惜娘,抱住我。”


    說著,他的手便探進她的衣裙。


    洛婉清急促呼吸著,整個人依靠在他身上。


    他平靜閉眼,像是一尊無欲無求的神佛,一顆菩提禪樹。


    他的手指長度和她記憶中一樣。


    但是傷痕累累,她看不見模樣,辨別不出區別。


    他背上全是傷疤,她找不出過去的傷痕,到處是傷,新傷覆蓋舊傷,腐肉早被他剜去。


    是不是他?


    她一時辨別不清。


    她知道這是謝恒在安撫她,可是太像了。


    是他。


    她腦海中浮現一個念頭。


    就像當初第一次見到崔衡,她就知道不是他那樣肯定。


    這一刻,她攀著他,被他送上巔峰刹那,那溫柔又冷靜地姿態,一瞬讓她肯定覺得,是他,一定是他。


    “靈殊……”


    洛婉清喃喃出聲,水滴落在謝恒腿上衣衫上,浸潤衣衫灼貼到他的肌膚。


    也就是那片刻,謝恒抓著她的頭發一把拉開她,低頭便吻了下來。


    強勁真氣摧枯拉朽直灌而入,破開筋脈,一路灌入周身。


    洛婉清悶哼出聲,瞬間反應過來發生什麽。


    她急急接住謝恒送來內力,受著謝恒近乎吞咬一般的吻,借著謝恒舌尖送來的血腥氣,領著謝恒內力在周身輾轉幾個周天後,才將內力安撫下來。


    等一切結束,謝恒才慢慢放開她。


    洛婉清躺在地上,愣愣看著自己身上這個青年。


    黑夜中看不清他的模樣,隻聽他在上方急促的呼吸聲,和她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你為什麽……”


    “現下你陰月經已成,”謝恒恢複了自己的聲線,聲音有些虛浮,中氣不足,他打斷洛婉清的話,喘息著道“但至多能瞞謝憫然三分之一的時間,等你取得謝憫然的內力,你便有自保之力,可以找到崔君燁和玄山,連同他們一起,剿滅餘下兩百人。”


    聽到這話,洛婉清心尖一顫。


    她抬起眼眸,看著對麵黑暗中看不清具體神色的人,正想發問,就聽外麵傳來姬蕊芳的聲音:“謝靈殊,卯時到了,我要開門了。”


    “公子!”洛婉清聞言反應過來,急道,“你……”


    “不要做任何決定,不要做任何猜想。”謝恒似乎是知道她要做什麽,他打斷她,聲音冷靜,“不要在不清醒時候判斷任何事。按原計劃,出去,把人殺了,做最急最重要的事,柳惜娘,你是聰明人。”


    洛婉清在他的言語中慢慢清醒過來,謝恒聽著她呼吸平穩,直起身來,取走她的千機發簪,平靜道:“去吧,我等你們。”


    洛婉清慢慢坐起身子,外麵姬蕊芳催促著:“謝靈殊?”


    “穿衣服。”


    謝恒冷淡開口,姬蕊芳才終於消停。


    洛婉清用理智逼著自己穿上衣衫,腦子裏卻始終回蕩著她的疑問。


    最重要的事,什麽事,是最急最重要的事?


    按原計劃殺了那兩百人……


    按原計劃……


    “如果殺這兩百人會害死你呢?”


    洛婉清驟然出聲,她抬眸看向黑暗中的人,皺起眉頭:“你也想殺嗎?”


    “為何總是問我這種問題?”


    謝恒敏銳察覺什麽。


    這不是洛婉清第一次這麽問謝恒。


    殺太子的時候問過他,殺東宮六率問過他,如今又問他。


    “因為我做過一個夢。”洛婉清死死盯著黑暗中那影子,“我夢見……公子因我做這些而死。”


    謝恒聞言一頓,隨後帶了幾分笑,仿佛她是在玩笑一般道:“夢裏我怎麽死的?”


    “你有很多罪名,最後千刀萬剮。”洛婉清說著,聲音忍不住發了顫。


    謝恒卻是漫不經心:“哦?什麽罪?”


    “第一條罪名刺殺太子,第二條誣陷東宮六率,第三條雪靈山屠殺五百人,”洛婉清說著,不由自主惶恐起來,“縱使如此,這兩百人,你也要殺嗎?”


    聽到這話,謝恒輕笑。


    語氣輕描淡寫,卻不容半點質疑:“殺。”


    第116章


    ◎她終於知道他的名字,謝靈殊,你果然是他◎


    聽到這聲毫不猶豫的“殺”,洛婉清心上驟緊。


    她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是讓我送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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