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會讀心術似的,居然問她,“要不要摸摸?”


    “啊?”


    “腹肌,要摸一下嗎?”


    “哦,不不……不用。”


    寂靜,周遭喧鬧闖不進來的寂靜。她隻顧著臉紅,恨不能立刻鑽到水中。


    他卻悠然自得,欣賞著她的羞澀。良久,他終於開口,“真可愛……”


    “啊?”她知道他在誇她,隻是她太過慌亂,隻能回以一個簡短明了的“啊”字。


    他又走進一些,抬手靠在她身後的池沿上,俯下身輕輕問她:“要不要跟我約會?”


    “啊?”


    “要不要跟我約會?”


    撲通……方韻果真一頭紮進了水中。連泳鏡也忘了拉下來。


    閉著眼遊到深水區,實在找不到方向,不得已停下來,本想站在池中把泳鏡戴上,可惜,深水區1.8~2.2米,方韻1.68的個子,哪裏站得住。


    正手忙腳亂時,周朗延卻從水中將她抱了起來。他將她抱在懷中,脅迫似的追問她:“你還沒回答我呢?要不要跟我約會?”


    她裸露的大腿若有似無觸到他下半身,她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想掙脫他懷抱,他卻抱著她往更深的地方走。似乎鐵了心要脅迫她到底。


    “嗯?要跟我約會嗎?”


    遲疑了幾秒,方韻終於點頭。


    周朗延笑,替她戴好了泳鏡,才輕輕放開了她。被放開的一瞬間,方韻上半身再次浸入水中,一陣巨大的冰冷感襲來,她忽然有些失落。她又遊了起來。


    遊泳結束,洗澡,換回醜衣服,鬆垮垮的深灰色體恤裙,棕色基礎款防滑拖鞋,遊泳包,濕漉漉的長發……站在洗手間穿衣鏡前,第一次,方韻為自己不善打扮感到羞愧。


    她忸怩著走出遊泳館,見周朗延等在門口。他臉上掛著招牌笑容,好像根本不在意她的醜衣服。她終於放鬆下來。


    “餓了嗎?”他問。


    其實不餓,但是……“有一點。”


    “想吃什麽?”


    “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人隻有在饑餓的時候,才會確切的知道自己想吃什麽。


    “想不想吃冰?”


    方韻點頭,“好。”


    吃的芒果沙冰和古早紅豆冰。周朗延是芒果,方韻是紅豆。盛夏時節,一口冰吃進去,像在嘴裏開了空調。


    方韻本以為吃冰隻是約會聊天的借口,沒想到周朗延竟然吃得無比認真,方韻見他不說話,也心無旁騖吃了起來。


    吃完了冰,方韻預備散步回校,沒想剛走出冰店沒多遠,周朗延卻問她,“要不要去我那玩兒?”


    “你那兒?”


    “嗯,我在學校附近租的房,沒住宿舍。”


    “哦……”


    那時方韻19歲,還不知道男人對女人說出這句話的意味,所以周朗延追問她“要去嗎?”時,她想也沒想就答了句:“好啊。”


    ◆


    朗市美院是全國排名前五的美術學院,建校早,建校初期,校址幾經變動,最終落到朗市浣花區。


    朗市有9區6縣,縣往下又有數不清的鎮,浣花區是朗市最早建立的城區之一,位於朗市最中心的地帶,繁華自不必說。而美院,屬於是浣花區鬧中取靜般的存在。


    朗市還有一條河,名為南河,是長江支流。南河自西北向東南流,彎彎繞繞,穿城而過。又或者,並非南河穿透了朗市,而是這城市一開始就是沿河而建。


    從朗市地圖上看,浣花區成條狀,整個區緊緊貼著南河最寬闊的河段,所以浣花區的房子,大多都是河景房。然而河景房與河景房之間也存在極大差別。


    譬如美院圖書館的東側也能看到河,每每去圖書館,方韻最喜歡坐在窗邊,看書做作業累了,往窗外看一眼,狀態很快就能恢複過來。她以為那已經是很好看的河景了。沒想到周朗延租的房子的河景更絕。


    能在校外租房住,周朗延家境一定是極好的,隻是,方韻沒想到會好到這種程度。浣花區擁有全城最昂貴的河景房小區,名叫春江閣,主打一個家家戶戶臨河而居。周朗延租的房子,就在春江閣。


    房子是洋房,周朗延住6樓,也是頂樓,樓上還帶有露台。


    兩人回到周朗延住處,喝過水,周朗延帶著方韻參觀房間,5居室,相當寬敞,卻都利用得當,其中兩間是臥房,一間主臥,一間客臥,另兩間被周朗延改造為畫室,一間用來作畫,一間用來存畫,最後一間是書房。


    方韻也是小康家庭長大的孩子,從小無憂無慮,從沒覺得自己有任何不如人的地方,然而那次參觀完周朗延住處,心中卻隱隱泛起絲絲自卑。


    當然,並非是自卑於自己家境不如別人,而是自卑於兩人之間的差距。


    主臥和畫室都位於臨河一側,所以都安有大大的落地窗,方韻站在畫室的窗前,看著窗外南河水緩緩流淌,河岸,有好看的霓虹燈在閃……不敢想象,住在這樣的地方,創作時會是多麽的靈感充沛,而周朗延的才華,是否也有窗外這番完美景致的助力?


    看完了河景,方韻轉而欣賞周朗延的畫。


    從畫作的數量看,周朗延創作很勤,他似乎主要畫人物(且似乎十分偏愛現實主義和印象派),隻有兩三副窗外河景的寫生,而僅僅隻是這幾幅惟妙惟肖的寫生,就叫方韻情不自禁暗歎:不愧是油畫係大才子。她因此認定他是個認真嚴謹的人,是不會騙人的那種人。


    看完了畫,周朗延邀方韻到樓頂露台吹風。他說:“露台上夜景很好,你一定會喜歡。”


    方韻欣然答應。


    兩人上到露台,竟種滿了綠植,方韻養花能力堪憂,忍不住問周朗延,“怎麽養得這麽好?”


    周朗講說:“植物是很乖的東西,隻要給足陽光和水,其他不管,它們就可以長得很好。”


    方韻笑笑,不知該作何回答,隻好去看景。


    露台的夜景的確好,大概是有風以及不隔音的關係,這會兒再看樓下南河,感受立體了許多。


    “真好。”方韻說。


    “你喜歡嗎?”周朗延問。


    “喜歡……”


    “以後可以常來。”


    “好啊。”方韻看著周朗延,一字一頓答得認真。


    短暫的沉默過後,她別過頭繼續看景,卻不想,在她還未從方才對話的心動中緩過神時,周朗延已經走到她身邊,她眼見他輕輕將她攬到懷中,又溫柔捧起她小小的臉。


    他吻了她。


    第9章 我在想,要不要咬回來


    並非是唇,而是他的鼻尖先觸到她臉頰,兩兩相觸的一瞬,方韻感到一股微弱電流正緩緩進入身體。這電流力道不勁,卻足以令她渾身酥軟無力。


    這是方韻的初吻。


    她從沒接過吻,不知這樣的時刻該作何反饋,隻好木然呆在原地,一動不動。連眼睛和嘴唇也不動。


    周朗延的唇溫柔的印了上來,他用力啃噬、意欲侵占,卻是無論如何也覺得意猶未盡,隻好暫時停了下來。原來是嫌她吻技生疏。


    他喘著粗氣,低聲教她:“接吻……要把嘴巴張開。”


    他聲音極其輕柔,聽上去頗有耐心。


    然而她望著他,卻見他喉結上下滾動,眼神分明急切,於是乎,略微遲疑了兩秒,她輕輕點了點頭。


    他複又吻上來。


    借由她微張的嘴,他迫不及待探入她溫熱的口腔、忘情吮吸著她濕濡的舌尖、霸道侵占著她甜潤的氣息……


    他很用力,比第一次時更用力。


    她身體實在軟得不行,近乎無力支撐,不得已隻好握緊他手,她指甲輕輕陷進他肌膚,他感到手臂傳來一絲刺痛,因而吻得更深……


    不知吻了多久,周朗延其中一隻手早已從方韻後頸遊走到她纖細的腰上,方韻忽而感知到一絲前所未有的危險。


    必須停下來,她想,於是她後退,想掙脫他的吻,失敗,他趁機將她摟得更緊,無計可施,她隻好輕輕咬住他下唇,以此作為休戰的信號。


    他果真接收到她信號,慢慢將她放開。


    夏夜晚風習習,如此涼爽舒適,方韻卻感覺身體被擰得越來越緊。比剛才接吻時還緊。


    她低著頭,不敢看他,隻是一個勁兒的咽口水,好像緊張時口腔分泌出的不是唾液,而是冰冷的清水,這樣咽一咽,口中清水就能直直地澆到心上,叫身體裏那顆猛烈跳動的心稍稍冷靜一些。


    周朗延卻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第一次接吻?”


    “嗯……”方韻低著頭答。


    “沒關係,以後會越來越熟練的。”


    方韻臉紅,仍是不敢抬頭。周朗延終於將她抱進懷中。


    很久之後,方韻才知道,那時那刻,她以為的驚心動魄、蕩氣回腸,不過是周朗延習以為常的故技重施罷了。


    然而,恰是周朗延這一無心插柳的撩撥,在方韻心上種下一片濃濃綠蔭。


    那時的方韻,說是愛情白癡也不為過,她天真的以為笑起來好看、聞起來香的男人,性子也必定純良厚道,她所以用心澆灌心上綠蔭。


    起初,她因綠蔭繁盛快樂不已,後來,又因綠蔭凋敝悲傷死寂。


    ◆


    和周朗延分手之後,她不再打網球,盡管那時她的球技已經很不錯。她也不再吃冰,無論什麽口味的冰,炎炎夏日,想消暑,辦法多的是。


    但她不可能不遊泳,這是她堅持了太多年的習慣,總不能為了隔絕周朗延,把生活樂趣全數清空。雖然如今一下水,腦中就情不自禁浮起周朗延的名字和臉……就權當放縱好了,她想。


    生活已經那麽累,偶爾放縱一下又何妨。


    ◆


    從遊泳館出來,已經是晚上8點,方韻肚子有點餓。吃點什麽好呢?正猶豫著,朗逸的電話打了過來。


    方韻接起,“喂。”


    “方老板,下班了嗎?”


    “下了。”


    “吃晚餐了嗎?”


    “吃了。”


    對麵短暫沉默,方韻又說:“剛遊完泳,又餓了。”


    “那……要不要一起吃個飯,我想,慶祝這種事情,還是不要推遲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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