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轉身進院,方韻看了眼時間,9點47分,這個點朗逸應該還沒回來,她必須盡快上樓,洗澡睡覺,最好像前幾天一樣,在朗逸回家之前就睡死過去。


    誰知她剛進院,一抬頭,便見朗逸端著酒杯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院門方向,看他穿著體恤和睡褲,一副鬆散悠閑的模樣,八成已經洗過澡……他今天怎麽回來那麽早,他在等她?


    與朗逸隔著窗戶玻璃對望了幾秒,方韻忽地心跳加速,連忙低頭匆匆爬上台階……


    待她進屋時,朗逸已經坐到沙發上,她不知該說些什麽,索性沉默著與他點了點頭,他卻輕飄飄開口問方韻:“喝酒了?”


    方韻一邊換鞋一邊答話:“喝了一點……”


    “吃飯了嗎?”朗逸沒話找話。


    “吃過了。”


    “為什麽把花……送給代駕?”


    “……”方韻愣了愣神,問朗逸:“你看到了?”


    朗逸點點頭。


    方韻走到樓梯口,準備上樓,忽又停下,直勾勾看著沙發上的朗逸,似笑非笑說:“別的男人送的,不想帶回家,怕被你看見。”


    朗逸愣了一會兒,隨即笑了,“是什麽男人,送女人康乃馨?”


    “一個……有趣的男人。”


    “長得好看嗎?”


    方韻點點頭,“很好看。”


    “比我好看?”


    方韻認真看了眼朗逸,答說:“沒你好看。”


    朗逸滿意的笑了笑,又問方韻:“你喜歡他?”


    方韻想了想,搖了搖頭,“以前喜歡過,現在不喜歡了。”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人本來就是多變的,今天喜歡一個人,明天可能就不喜歡了。”


    朗逸不再答話,隻是靜靜看著方韻,方韻不想與他對視,若無其事錯開他視線,又慢悠悠開口道:“我先上樓了。”


    朗逸輕輕點了點頭,眼中有不明情緒正在蔓延。


    ◆


    卸了妝,洗了澡,吹幹頭發……一頓操作完成,方韻打開浴室門,卻見朗逸麵無表情抱著手臂靠在門框上,方韻不明所以,於是發問,“你要洗澡?”


    “洗過了。”


    “那你……”那你擋在門口幹嘛?


    方韻想出浴室,無奈朗逸人高馬大,她隻好側著身子從夾縫裏鑽出去,可剛鑽到一半,整個人就被朗逸拽進懷裏……


    她想掙脫,卻無力掙脫,良久,他低聲問她:“那個男人是誰?”


    方韻迎上他眼神,答:“前男友。”


    “那個一聲不吭就拋棄你出國留學的前男友?”


    方韻點頭,“是的。”


    “你今晚見他了?”


    “是……”


    朗逸摟著方韻的手緊了緊,“為什麽還要見他?”


    “他威脅我。”


    “威脅你?”


    “嗯,他手裏有我的把柄,說如果我不見他,就要把我的秘密公之於眾。”


    “什麽把柄?”朗逸問,似乎並未想起自己也曾跟方韻說過這樣一番荒唐話。


    方韻自是將那番話記得牢牢的,所以對朗逸的問題應對自如:“既然是把柄,自然不能輕易告訴你。”


    “……不要再見他。”


    “嗯,我盡量。”


    “方韻……”朗逸看著方韻,欲言,又止……良久,終於還是開了口,他低聲求她:“別再折磨我了!”


    “我什麽時候折磨你了?”


    “最近,每天……”


    “是你自己折磨自己,我已經跟你講過,我不在意那件事。”


    “你在意的,你明明很在意,為什麽要假裝不在意?”


    “我在意又如何?我在意就能改變你把我當成別人的事實?”


    “我已經沒有把你當……”


    “沒有把我當替身了?”她對著他笑了笑,“怎麽,你愛上我了嗎?什麽時候愛上的?為什麽會愛上我呢,因為我像她?還是因為我其實不像她?或者是……跟我睡出感情了?”


    朗逸知道方韻這番質問是在諷刺,他無言以對,隻好無限放低姿態,他鄭重其事問她:“我要怎麽做你才能消氣?”


    “怎麽做?”方韻頓了頓,“我說什麽你都會答應嗎?”


    “會,隻要我能做到!”


    “那……我想回新區住幾天。”


    “……”朗逸臉色一變,“不可以!”


    “我沒有別的意思,這兩天展館的定製材料陸續到貨,我得去現場盯著擺場,新區的房子離莊園近一些……”


    “方韻,什麽要求我都可以答應你,但不能是這樣的要求……”


    方韻了然,呼了口氣,又道:“好好……那你,你放開我,讓我去睡覺,我睡好了氣自然就消了。”


    “……”


    朗逸隻好將她放開。


    她穿寬鬆的白色緞麵襯衫做睡裙,那料子清透軟昵,使得她曼妙身形若隱若現,她悻悻然從朗逸眼皮底下離開,朗逸視線近乎要黏到她身上……她以為她安全了,實際身後的人早已如饑似渴。


    眼看她已然走到床邊,他深深吐了兩口氣,隨即三步作兩步走到她身後,不由分說抓住她手臂,強迫著她與他麵對麵,她眼中驀地滲出慌亂,他置之不理,隻是迫不及待捧過她臉,對著她唇吻了上去,她不停掙紮閃躲,可她哪裏是他的對手!


    她很快便被他撲倒在床……


    第36章 不生氣了,好不好?


    床單已經皺得不像樣,汗漬濕了又幹,幹了又濕,方韻本就穿得不多的衣服早就被他剝得一件不剩,他像瘋了一般,無論她如何哽咽求饒,他都不肯停下來。


    燈還開著,他們從未在如此強烈的燈光下做過,她太過羞怯,拉過被單擋住身體,卻又被他扯開,她又拉,他又扯……他使壞一般,逼著她與他赤裸相對。薄被已經被他扔得老遠,無可奈何,她隻好緊緊抱住他脖頸,叫他和身壓到她身上,她已經沒了選擇,總不能真叫自己一絲不掛任他凝視,幾分鍾前,她還那麽強硬的同他叫囂過,她不想這麽快就將自己的脆弱難堪展露在他麵前。


    她就這樣貼著他不撒手,她喉間隱隱約約發出明明滅滅的低吟,她肌膚的香味縈繞在他鼻息……種種一切,都叫他興奮難耐,如此,一場堪稱激烈的性事避無可避的發生了。


    這不是一次普通的交流,這樣的交流使她和他意識到,她,方韻,是個紙老虎,她引以為傲的尖牙利爪其實都是用紙糊的,隻不過她手藝好,糊得相對逼真,晃眼一看,似乎很可怕,但真到了兩兩對壘的地步,他隻需輕輕一戳,就叫她潰不成軍。而他,朗逸,是頭狼,狼看似粗野狠戾,卻是極富耐性的動物,他對她低聲下氣,耐著性子哄她求她……隻是因為他想吃她,在那場前奏一般的拉鋸戰中,無論她如何占據上風,都改變不了她最終會被他吃下的命運。


    看清了形勢,她就變乖了,此刻,她溫順下來,他也便溫柔起來,他一手掐著她腰,一手托著她後頸,一遍又一遍的吻她,邊吻邊與她呢喃:“不生氣了,好不好?”


    見方韻始終不答話,他終於停了下來,他無比認真的看著她,一邊用左手輕輕摩挲著她下頜,一邊繼續不厭其煩的求她:“老婆……不生氣了,好嗎?”


    他語氣軟昵,竟像是在撒嬌。方韻心一軟,輕輕的點了點頭。


    見她點頭,他如蒙大赦,又慶祝一般,樂不可支將臉埋進她脖頸……


    ◆


    次日上午,方韻回公司和大家簡單開了個會,會上,方韻和夏存分別和員工匯報了各自6月下旬的工作重心:接下來幾周,夏存負責盯緊公司日常家裝單子,方韻負責常駐良月莊園,方韻的目標,是在6月底完成展館項目交付。


    臨近散會,方韻又鼓勵大家,熬完這個6月,就帶大夥兒去良月鎮喝大酒,聽老板這麽一說,員工們紛紛拍手稱好,畢竟眾所周知,良月鎮好山好水,除了有享譽中外的良月酒,還有名滿全省的茶園、漂流、采摘、農家樂……朗市大大小小企業,但凡搞大規模團建,總愛往良月鎮跑,對於朗市人來說,炎炎夏日,再沒什麽比去南河支流玩一趟漂流更清爽刺激的了。


    所以,方韻這樣說,大家必然是期待的。


    方夏軟裝大部分員工都是老人:是從公司成立之初就跟到現在的那批人。按理來說,如今的家裝行業,設計師也好、銷售也好……流動率應該很大才對,然而方夏的員工卻是出了名的“釘子戶”——別的公司畫再大的餅也挖不走的那種。


    究其原因,近年來,朗市的家裝行業競爭激烈,同樣是埋頭苦幹,許多公司的老板會耍心眼,拖欠薪資也好、克扣提成也好,無端叫員工受委屈,方夏軟裝的兩個老板卻是出了名的好口碑,隻要你踏實幹活兒,提成、獎金、福利……一概大大方方的發。並且,兩位老板從不輕易畫餅,但凡畫了,就總會努力兌現。跟著這樣的老板,員工心裏自然再踏實不過。


    ◆


    開完會,和夏存急匆匆吃了個午飯,方韻就開車往良月莊園趕,今天龍山那邊會送來一批仿真高粱。


    這批材料裏包含了經過特殊處理的高粱種子,仿真高粱幼苗、秸稈、葉子、不同成熟度的高粱穗子等等,整體來講,這是一批十分脆弱的裝飾材料,所以從卸貨、存放、擺場……方韻都必須盯著。


    之所以這樣小心,是因為一個月前,方韻到龍山考察材料製作進度時,見材料商廠子裏做出的仿真高粱效果太一般,為了將高粱裝飾做出盡可能逼真的效果,方韻在材料商引薦下,特地到龍山鎮下屬一個村子,找到當地一位專門做草料編織的老人。一個周後,方韻再去,老人為方韻展示做出的樣品,方韻驚喜不已,老人手中的高粱葉子,如此自然真實,這不正是方韻所追求的效果,方韻於是囑托老人,放心接著做。如今,過了小一個月,老人一家終於將所需材料一一完成,方韻本想額外支付這筆費用,沒想這次合作的材料商也是個實在人,直接從廠裏走了費用,將仿真高粱的材料費、人工費轉給了老人一家,方韻見這老板這樣爽快實在,便與對方約定,以後公司有對應的定製需求,都下到他廠子裏。


    人與人相處,企業與企業合作,真誠、豁達、坦蕩之類的品質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你不算計我,我不算計你,大家你來我往的對彼此讓利,合作才能長久的、愉快的保持下去。


    方韻到莊園時,已經下午2點,送貨的車子也恰好到場,烈日當空(朗市極少有這樣的豔陽天),方韻沒帶太陽傘,也沒帶遮陽帽,隻好從車裏拿了幅墨鏡戴上,便匆匆來到現場,開始監工。幸好有她在場,這批仿真高粱才能完整無損的被卸到展館內,否則工人們粗手粗腳慣了,少不得有折損,若然折損,工錢都是回事,主要是太可惜,這些材料可是老人一家一根一根編織出來的。


    得了方韻囑托,工人們小心翼翼,卸得極慢,一車材料卸完,已經下午4點。


    方韻好歹也是個坐辦公室的小老板,這樣在烈日下站兩個小時,累得腰酸背痛不說……到洗手間摘下墨鏡,她感覺臉和胳膊徑直黑了兩個度,她皮膚白皙,稍微一黑就特別明顯。


    但……無所謂了,裝修民工,沒資格矯情。


    回到展館,工人們已經在拆解材料包裝,從現在起,到明天下班前,工人們需要將一根根秸稈、一片片葉子、一朵朵高粱穗,組合而成一根又一根完整的高粱,這是個細致活兒,方韻要求大家零損耗完成,待著也是待著,她索性和大家一起幹。


    待組合完成,再將成品一一安放到展館對應位置,如此,這批材料就算完成了擺場。


    其餘裝置,譬如能展現良月酒釀造過程的特製甑子、不同崗位上的製酒工人模型、帶有酒香的酒糟堆模型、酒曲發酵狀態模型、踩曲工人模型……也都與這批仿真高粱大差不差,都一樣的金貴,都一樣的勞心勞力。


    這四季展館內的每一樣材料,從最初的設計,到工廠出模板,到後續生產,再到如今的送貨、卸貨、組合、安裝……每一個環節都傾注了方韻百分之百的心血,所以不久前項目出事,方韻真的受了不小的打擊,那陣子她每分每秒都在懊悔,懊悔自己不夠上心,才著了代謀的道,當然,最後她也付出了巨大代價(把自己婚事都交代出去),才將事情拉回正軌,如今,她當然得盡心盡力,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和工人一起粘了會兒高粱葉子,方韻電話突然響了,她猛地站起身,腰痛得像要斷裂……扶著腰走到桌前拿起手機,是甲方負責人的電話,方韻接起,“喂,劉總……”


    “方總,現在在項目嗎?”


    “在的呢,怎麽了劉總?”


    “方便來一趟我辦公室嗎?”


    “方便方便,方便的,現在過來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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