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能下地行走,浣衣局就派人來命我收拾東西過去。玉檀忙找了兩個太監幫我拿好東西,我讓她留下,我自個過去就可以了。她一言不發,固執地跟在我身後。


    浣衣局主事太監張千英見我和玉檀一前一後進來,忙起身相迎,我向他請安行禮,他一麵笑說:"不敢當,不敢當。"一麵坦然受了一禮。玉檀一時臉色頗為不快,向張千英草草行了個禮問:"屋子可安排好了?"


    張千英笑道:"早就安置妥當。"說完叫了人進來,吩咐領我過去。


    "什麽東西?架子端得這麽快?"玉檀低罵道。我道:"以前他向我請安,如今我向他請安,都是宮規而已。你一向聰明伶俐反倒連這個理都不明白?你若連這都受不了,就趕緊回去吧!"玉檀滿臉不喜地盯著前方,不再多言。


    我四處打量了下,笑道:"很幹淨,也亮堂。"玉檀打量完四周,冷著臉讓人把東西搬進來擱好。她正幫我整理被褥,兩個姑娘嘻笑著進來,看到玉檀和我,都斂了笑容,肅容向玉檀請安,玉檀緊走幾步上前,一手挽起一個笑道:"兩位姐姐請起,我往日過於懶惰,不怎麽到這邊走動,看兩位姐姐眼熟,可名字卻叫不上來。"


    瘦高個,兩頰張著幾粒雀斑的回道:"奴婢春桃。"旁邊個頭適中,容貌還算秀麗的笑回道:"奴婢豔萍。"玉檀拿了兩份銀子出來,笑說:"以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勞煩二位,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兩人推劇一番後,都帶笑收了。玉檀笑問:"這院子裏住了多少人?"豔萍笑回道:"一共四間屋,每屋三人,總共十二人。"玉檀含著絲笑未語。


    豔萍陪笑問:"姑娘可有什麽要幫忙的嗎?"玉檀笑說:"東西都整得差不多了,多謝你。"說完回身牽著我的手出了屋子,豔萍和春桃俯身相送。玉檀腳剛踏出院門,臉就垮了下來。


    我笑說:"好了,該見的都見了,能打點的也都打點了,回吧!"玉檀悶悶地問:"姐姐可能習慣?以前在家裏就不用提了,就是剛入宮時,屋子雖狹小,可也是一人一間。"我道:"乾清宮是什麽地方?浣衣局又是什麽地方?"她癟著嘴道:"我知道我不該老招姐姐煩心,可我就是忍不住。"我道:"我明白,回去吧!我也得回去打聽一下平日都是什麽情形。"玉檀長歎口氣,道:"那我先回去了,回頭再來看姐姐。"我點點頭。她轉身離去。


    屋內春桃和豔萍正在說話,隱隱聽到我和玉檀的名字,不禁腳步放輕,走到窗下,"玉檀姑娘出手真是大方,我們一年所得也不及她一次賞的。"聲音微尖,這是春桃。聲音甜糯的豔萍說:"人家是萬歲爺眼前的人,你我進宮這麽多年,就遠遠地見過一兩次萬歲爺的身影,連臉麵都看不清楚。你看著她賞我們的多,可娘娘阿哥們賞她時,肯定比這多多了。"我笑搖搖頭。


    春桃問:"若曦姑娘到底犯了什麽錯?"豔萍冷哼道:"什麽姑娘不姑娘的,-落毛鳳凰不如雞-,她如今還不如我們,我們到年齡就放出宮了,她就慢慢替公公們洗衣服吧!"我側頭一笑,看來以後日子不是那麽容易相處,看她說話行事,見識是有,可心思還淺。


    春桃說:"聽聞她父親是總兵,她姐姐是八貝勒爺的側福晉。"豔萍笑道:"不過是駐守西北荒涼之地,在外麵也許還能唬唬普通百姓,可這是天子腳下,紫禁城隨便哪個不比他大,都是要行禮請安的主。皇親國戚又怎樣?八貝勒爺如今還能顧及她?所謂-樹倒猢猻散-,她隻怕也就是因為大樹倒了,沒人照應了才被皇上罰到這裏來的。"


    話說到此處,再往下聽,也沒什麽意思。我輕輕退了幾步,有意推了下院門,加重腳步走進屋中。春桃見我進來,忙立起,豔萍坐於炕上未動,低頭專心磕著瓜子。


    我向春桃一笑,問:"有些事情想問一下春桃姑娘,可方便?"春桃笑說:"姑娘問吧!"我道:"你直接叫我若曦就好了,姑娘、姑娘的叫得人都生分了。"她笑說:"那你也直接叫我春桃吧!"我點點頭。


    兩人在炕沿坐定,我向她打聽平日幾時起床,幾時歇息,都該留意些什麽。春桃頗為健談,經常是我一個話頭,她就滔滔不絕地講下去,雜七雜八地都拉扯出來。我微微笑著細聽,也不去管她早就離題萬裏,反正多知道總沒壞處。兩人說了大半晌,豔萍不耐煩地打斷,問春桃:"你還去吃飯嗎?晚了可就隻能吃人家剩下的了!"


    春桃不好意思地站起,看著我說:"回頭我再告訴你,如今我們先去吃飯吧!"我點點頭,隨她們而出。


    ――――――――――――――――――――


    聽到春桃起身,我也忙起來,她一麵套衣服,一麵問:"睡的可好?"我說:"挺好的。"還在炕上躺著的豔萍冷-哼-一聲,掀被而起。


    我下炕穿鞋,笑想,假話被人識破了。一直一個人睡慣了,昨夜三人同炕而眠,的確沒有睡好,不過看來她昨夜也沒有睡好。


    看著眼前如小山一般的一大盆衣服,我有些頭暈。洗衣機!我願傾我所有,不惜代價換取一台洗衣機。想歸想,感歎歸感歎,活還是要我自己幹。


    我仔細看著旁邊姑娘的一舉一動,有樣學樣,放皂莢,捶衣服,揉一揉,搓一搓,翻麵再捶,放入水中,擺幹淨,換下一件。然後發覺自己跟不上她,速度漸慢。看著山一般的衣服,心中發急,隻得咬牙加快速度。右手捶完,換左手;左手捶完,換右手。其他人都已經幹完手頭的活,幾個速度快的,已經歇了大半天。隻有我還在繼續。


    春桃走近,挽袖蹲下,還未來得及說話,豔萍就揚聲笑叫道:"春桃快過來。"春桃看看我,又看看正在向她招手的幾人,對我歉然一笑,起身過去。


    天色黑透,我才勉強洗完所有衣物。晚膳時間早過,不得已隻好餓一頓了。看著紅腫冰涼的手,不禁歎口氣,不出幾日,這雙手就不會再十指芊芊、蔥白如玉了。取出膏脂,塗抹於手上。


    春桃笑說:"好香呀!"我遞過去,"要抹一點嗎?"她忙挑了點出來,湊到鼻端聞了下道:"真香,比我們平日用得香多了,可聞著卻不衝鼻。"


    我看豔萍正盯著看,笑問:"你也抹一點?"她撇了撇嘴道:"不用。"我淡淡一笑,不在意地隨手收了起來。


    第二日正在洗衣,張千英進來查看,邊走邊看昨日洗完正在曬晾的衣服,忽地指著其中一排冷著聲問:"誰洗的?"我歎口氣,上前行禮道:"奴婢洗的。"張千英冷色斂去,笑著讓我起來,"你第一次幹這些活,洗得不幹淨也不能怪你。"說完,看了一圈周圍的人,吩咐道:"豔萍、蘭花、招男你們今日把這些衣物重洗一遍。"我立即道:"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了。"


    張千英笑道:"你還有今天要洗的呢!她們洗慣了,多幾件也沒什麽。"說完不再理我,自轉身離開。


    豔萍、蘭花、招男三人都恨恨地盯著我。我一麵收衣服一麵道:"我自己會重洗的。"豔萍衝上來,從我手裏狠狠搶過衣服,冷笑道:"若讓張公公知道是勞動了大小姐的千金之軀,我們以後就什麽也不用幹了!"其他二人也是扯過衣服就洗起來,嘴裏不斷地指桑罵槐。


    我默默洗著衣服,張千英,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想玩什麽花樣?專揀了三個最不好相與的人。


    在-砰砰-的搗衣聲中,我已經在浣衣局一月有餘。洗衣日漸熟練,付出的代價是手上的凍瘡和經常餓著的肚子。


    讓我操心的不是這些,而是張千英一而再,再而三的行徑。他對我時常挑錯,可又總是輕易原諒。他人犯同樣的錯誤,他卻重罰。一次我和豔萍都不小心刮破了衣服,張千英對我隻是叮囑道:"下次要留心。"可當著眾人的麵卻怒罵了豔萍,並且吩咐餓她一天、活照幹以示懲戒。當時就激得其他人眼中泛紅地怒盯著我。如今我已成了眾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就連剛開始對我友善的春桃也變得冷漠疏離。在豔萍、蘭花、招男三人的帶領下,浣衣局的眾位姑娘變得空前團結,矛頭一致對我。


    正在埋頭洗衣,太監進來傳話道:"若曦,張公公要見你,你的衣物就由豔萍、蘭花、招男三人分洗。"他話音剛落,豔萍就-哐當-一聲掀翻了水盆。我歎口氣,無奈地站起,去見張千英。


    張千英笑讓我坐,我立著道:"張公公有什麽事情盡管吩咐,我還有衣服要洗。"張千英道:"我不是已經吩咐別人洗了嗎?你未來前,王公公就來打點吩咐過,緊接著十四爺又派人來吩咐。說起來,我倒真該多謝你,要不然我們這樣的人哪能入十四爺的眼。"


    我笑道:"這段時日-真是多虧-公公-照顧-!"他走到我身旁,頭湊近,用力吸著鼻子喃喃道:"真香!難怪人都走了,王公公還這麽惦記,巴巴地趕來打招呼。你這麽個水蔥般的人,不說王公公這麽疼你,就是我也覺得該多疼點!"一麵說著一麵欲握我的手。


    我忙跳離他幾步,心中大怒。強壓著想扇他一耳光的衝動,俯身道:"公公若沒有其它事情吩咐,若曦告退。"他皺眉瞅了我幾眼,擺擺手道:"有心留你喝杯茶,你卻不賞這個臉。回去吧!"


    我轉身出來,心裏又悲又氣,宮裏一些太監宮女之間的齷齪事,我雖隱隱地知道,可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會自個遇上。張千英,你最好把你的熊心豹子膽收起來,我從無害人之心,可不代表我不會害人。轉而一想,十四既然打過招呼,他應該還不至於膽大包天到強來。否則今日也不會叫來又放回。


    從豔萍她們手裏拿回衣服,狠狠地捶打著。幹了半日活,心中惡心之感方輕。


    晚上用溫水淨過手後,拿出前幾日玉檀送來的凍瘡膏,細細抹在手上。膏藥色澤豔紅,氣味香甜,全無其它凍瘡膏的難聞味道。剛上好藥不大會功夫,忽覺得手火辣辣的痛,忙衝出屋子去打水。豔萍笑立在門口看我洗手,"這麽好的膏藥怎麽洗掉了呢?"藥膏遇水而化,隻餘水麵上一層漂浮著的辣椒麵。


    回房後,留心看了一下所有抹臉抹手的膏脂,竟然全都另添了東西,辣椒麵、堿麵,甚至就是泥土,我淡淡瞟了眼笑容滿麵的豔萍,隨手把所有東西丟進簸箕。


    一月中唯一的一天休息,恰逢玉檀也不當值,她強拉我出來,一路卻一句話不說。我笑說:"別不高興了!最累的幾日已經過去,現在早已習慣,並不覺得辛苦。"玉檀道:"不是為這個。"我問:"那為什麽?"她躊躇了下道:"李諳達命我頂你的職。"我拍手笑道:"我原本估摸著就該是你。這是喜事呀!幹嗎不高興呢?"玉檀眼圈忽地一紅,低頭道:"我原以為萬歲爺氣消了,興許就會叫姐姐回來。"


    我心下感動,她對我真如對親姐姐一般,拉著她手歎道:"真是個癡丫頭!"玉檀臉色悶悶,我笑拍拍她,"我一月就這麽一天休息,你怎麽光忙著不開心呢?"


    玉檀整了整臉色,笑說:"如今院子就我一人住,我給姐姐泡壺好茶吧!"我不願掃她的興,點點頭。


    兩人正在笑走,身後一把聲音,淡淡叫道:"若曦!"我身子一僵,頓住了腳步,玉檀已經回身請安,"四王爺吉祥!"


    我擠出絲笑,緩緩轉身行禮。他吩咐玉檀:"你先下去吧!"玉檀瞟了我一眼,行禮告退。


    四阿哥轉身慢行,我尾隨於後,行到僻靜處,他柔聲說:"過來些,讓我看清楚點。"我走到他身前站定。他默默看了我好一會問:"你到底做了什麽?是為老八說情了嗎?"


    我搖搖頭道:"不是。"他問:"那究竟所為何事?什麽事情能讓一向疼你的皇阿瑪發這麽大火?"我道:"這件事情我不想說。"他輕歎道:"罷了!不勉強你。現在過得可好?"


    我微微一笑道:"還好!"他把我一直背在身後的手拽出來道:"這就是還好?給我說實話!"我道:"這就是實話!雖然每天從早幹到黑,飲食起居都大不如前,可我恐懼少了很多。以前經常一睜眼,就會擔心今天又要發生什麽我不知道的可怕事情,皇上會把我賜給誰,如今我卻明確知道就是一盆衣服等著我而已。"


    他默了半晌道:"你再忍耐一段時間,等皇阿瑪過了氣頭,我去要你。"我心中如打翻五味瓶,喜痛酸苦甜交雜,深吸了口氣道:"皇上不會答應的。"他道:"十三弟被禁到現在已是兩年多,皇阿瑪疑心應該盡釋。而且……你也知道,我現在頗得皇阿瑪歡心。求一下總還是有幾分機會。隻是名份恐怕強求不了,不過即使隻是讓你做我的侍妾,隻要到了我身邊,我半點委屈也不會讓你受的。"


    我咬唇沉吟了會道:"皇上罰我到浣衣局是因為我抗旨不遵。"他眉頭緊蹙,疑惑地看著我。"皇上本想把我賜給十四爺。"


    他臉色驟暗,"皇阿瑪想把你賜給十四弟?你為什麽不願意?"我微笑不語。他問:"你不是一直想著逃離紫禁城嗎?不是總想著找個小院子平平安安過日子嗎?大好的機會就在眼前,為什麽不要!為什麽偏要抗旨?十四弟相貌出眾,文才武略在我們兄弟中也是拔尖的,現在最得皇阿瑪倚重,對你又極好,你忘了大雨中他為你一跪就是一夜嗎?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我道:"事情已經過去,再提又有什麽意思?"


    他低頭無語,半晌,忽地抬頭看著我堅定地說:"若曦,你必須告訴我原因。"我捂著心口,側頭笑道:"順從了自己的心,它不願意,我一點辦法也沒有。"他表情似喜似悲,盯了我半晌後道:"造化弄人?我偏不信這個邪!我不信我們無緣!就是老天不給,我也要從他手裏奪來!"一麵舉手輕撫著我臉龐,一麵一字一頓地道:"我一定會救十三弟出來,也一定會娶你!"說完,一甩袖轉身大步而去。


    我靜靜站了很久,天色轉黑後,才慢走回屋。人未到院門,就看到立在門口的招男一見我立即跑進院中。我心中納悶,忙加快腳步。


    到屋門時,招男正拉門欲出,見到我搭訕道:"你回來了?"我笑拉住她的手,拖她進屋,"怎麽我一回來,你就要走呢?"她手微微一抖,喃喃道:"我不是要走,我隻是開門透透氣。"


    豔萍和蘭花坐於炕上磕瓜子,雖在大聲笑談,臉色卻有些異樣。我掃了一眼屋子幷無異常,心下仍是納悶,遂裝做不經意地慢慢走過屋子,一麵有意地時而微頓一下腳步,一麵偷眼打量她二人的神色,當我停在自己箱櫃前時,二人臉色微變,笑聲猛然大了一些。


    我心下一曬,就這麽點城府,還四處耍花樣?今日倒是要看看你們究竟玩什麽?我掏出鑰匙,打開箱櫃,果然被翻動過。


    隨手翻了翻,沒什麽異常。打開首飾匣子檢視,立即大怒,四阿哥送的簪子、耳墜和幾件其它首飾都不見了。我合好箱子,轉身盯著她們道:"還回來!"


    豔萍冷笑道:"不知道你說什麽。"我淡淡道:"別的可以留下,但木蘭花簪子和水滴耳墜給我還回來。東西肯定仍在屋內,要叫人來搜嗎?"


    豔萍臉色微驚,蘭花笑對豔萍說:"我們這麽多人都在,你箱子鎖得好好的,我們可沒看見有人動你東西,就是鬧到張公公那裏也是這句話,難道我們這麽多人都說謊?再說,天下一樣的東西多了!不是就你有什麽木蘭簪子,水滴墜子的,別人就不能有了?"


    我走到豔萍身邊,看著她說:"把這兩樣東西還回來,其它的我就作罷。"豔萍氣道:"你這是擺明了強搶我的東西。"我微一點頭,肯定東西在你這裏就好。


    我轉身捧出首飾匣子,打開放在她麵前道:"這裏麵的東西隨你揀,把那兩件還回來。你若嫌這裏的不好,我改日再給你些好的。"豔萍臉漲得通紅,起身怒道:"就你是大家閨秀?就你好東西多?我們就沒有一兩件好東西了?我們就等著你施舍了?"


    我笑道:"我本想息事寧人,不過看來此事真要鬧到張公公那裏去了。你們人多,話是可信。可張公公會幫我還是會幫你們呢?"張千英使用-離間計-,我今日正好利用他,也來一次-離間計.


    豔萍三人一愣,蘭花道:"張公公也得按宮裏規矩辦,不能誣賴好人。"我笑道:"我不妨直說,什麽金銀首飾都有可能重樣,可玉卻不同,每塊玉都有自己獨特的肌理色澤,好玉本就難得,象那樣的極品羊脂玉更是稀世難尋,我就不信你的玉飾連紋理都能和我的一樣,或者說,我倒是要請教一下,你的玉飾具體是什麽紋理色澤,產自哪裏?宮裏有的是玉石專家,請來一問就知。"


    蘭花怔怔出神,招男低聲道:"還給她吧!"豔萍怒瞪著我,從懷裏掏出玉簪子,往地上猛地一摔,道:"還給你!"一聲脆響,簪子應聲而斷。


    我看著地上斷為數截的簪子,半日不敢相信眼睛所見,蹲下一截截撿起,用絹子兜好,豔萍冷笑著問:"這是你的耳墜子,你還要嗎?"


    我起身看了她一眼,淡淡說:"你有膽子就把它們留著,隻是將來莫要後悔。"說完合攏桌上的首飾匣子,轉身放回箱中。


    蘭花低聲道:"還給她!你沒聽她說這玉稀世難尋嗎?隻怕大有來曆。快點給她!"豔萍臉色又驚又怕又是不甘心,半晌後把手中的耳墜放在了桌上。招男忙拿起遞還給我,又從自己懷裏掏出兩件首飾擱於桌上。


    我強壓下怒氣,笑道:"我既然說了這些首飾送給你,就沒有收回的道理。"招男搖搖頭。我看著蘭花,這三人裏以她反應最機敏,笑對她說:"今日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實非我所願。往後大家相處的日子還長著呢!我就把話都挑明了說。雖有俗語說-落毛鳳凰不如雞-,可也有-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說法。況且你們在宮裏多年,起起落落之事也應該見了不少,凡事不妨都為自己留條退路。"


    我輕抿了幾口茶,讓她們先琢磨琢磨,這-威逼-完了,下麵該-利誘-了。接著道:"我知道因為張公公待我特別讓你們受了不少委屈,這是我的錯。"說著起身向她們三人依次行禮。招男忙側身避開,豔萍臉扭向一邊,蘭花從炕上跳起攔住我。


    我一笑順勢站起道:"今後我們彼此提點著些,盡量少出錯,避免類似的事情再發生。即使真還有,我在這裏也請各位多擔待些。別人對我的壞,我會很快忘掉,但別人待我的好,我卻會惦記在心,總會設法報答。"


    說完轉身從箱子裏拿出首飾盒子,挑了兩件看起來最好看的首飾放在桌上道:"其實我早就有送妹妹東西的心思,隻是一時拿捏不準你的喜好,才不敢隨意。如今你若原諒了我平日言行不當多有得罪之處,就莫要嫌棄。畢竟在這深宮裏,爺娘老子都不得見,幹得又是醃臢低賤之活,人人都瞧低幾分,我們若還不彼此幫襯,反倒互相作踐,更是讓人瞧不起!"


    豔萍扭臉看向我,我朝她暖暖一笑道:"妹妹就賞我個臉麵吧!"說著把東西強塞進她手裏。她稍微掙紮了幾下,終是收下了東西。我又拿起招男還回來的東西遞回給她。她接過,低低說了聲"謝謝"


    蘭花笑說:"那我也就不客氣了。"我笑道:"本該如此,自己姐妹何必客氣?"


    晚間躺在炕上,想著斷裂數截的簪子,心裏還是疼痛,我連個簪子都護不周全,事後還得笑臉相陪、好話說盡。不過畢竟讓張千英的如意算盤落空,把最難相與的三人降服,其他人就都好辦了。這些人大都出身貧賤,在宮中苦熬,唯一的盼頭就是將來出宮後能過些舒心日子,能幫幫家裏人,不讓周圍人看輕。最看重的不過就是銀錢。隻要給的方法得當,照顧好她們的麵子裏子,至少能買個明麵上的融洽。


    第二日晚間,裝做找衣物,把箱子裏的東西理了一遍,別的都罷了,就是耳墜子和箭有些不好辦,想了想,決定把耳墜子送到玉檀那裏,讓她幫我收著。箭在我心中雖價值連城,可在外人看來不過是不值一文的東西,不會有人偷。


    隔著紅綢,摸索著箭,又想起了當日的情景。"若曦,怎麽理衣服理得隻是發呆?"春桃笑問。我側頭向她嫣然一笑,沒有答話。把箭塞回了箱底。


    合上箱子,看她愣愣看著我,納悶地問:"怎麽了?"她歎道:"若曦,你真好看!剛才那一笑,好象……好象花都開了!"說完她自個先不好意思起來,我笑道:"我整日都笑著呢!花整日都開著呢!"春桃搖頭道:"不一樣的,我不識字,不會說話,可不一樣的,平日的沒剛才的好看。"我心下忽生黯然,不願再逗她,淡淡一笑,扯開了話題。


    天氣日漸暖和,洗衣變得容易很多,至少水不再冰涼刺骨,滿手不再是凍瘡。晚間吃完飯後,豔萍幾個人聚在一起鬥牌,我笑看了一會,出來散步。看見小順子迎麵而來,一時有些恍惚。他上前請安行禮,我側身避開,向他行禮道:"如今該我給公公行禮。"他忙讓開,道:"姑娘可別說這話,會折煞奴才的。"


    他看了看四周無人,道:"如今想見姑娘一麵真是不易,奴才等了一個多月,才碰到一次。"我道:"一月隻有一天休息,住的地方又人多耳雜,是不好說話。"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遞給我,"裏麵是一些麵額不大的銀票,姑娘可以貼身收著,既不怕丟,送人也方便。以後我會常送來的。"


    我心中猶豫,小順子忙道:"四爺說了,姑娘身邊好東西雖多,可不是皇上賞的,就是娘娘賞的,都不好轉送給那些人,就是自個的東西也不值得,何況她們還不見得能辨識東西好壞,倒是糟蹋了東西。不如給銀子實惠。"我道:"多謝你了!"說完把信封揣進了懷裏。


    他笑道:"姑娘平日若有什麽事情,直接來找奴才就好了。"我微一頷首,他打了個千,轉身而去。


    ——————————


    百花開過,謝了。謝了,又開了。花開花謝間已經一年過去。


    張千英派人來叫我,我忙把手擦幹,就著水盆中的水為鏡,把頭發揉搓幾下,蓬頭垢麵大概就如此吧?


    剛進屋子,立即後悔。張千英恭迎著立於門口,見我進來後,忙退出掩上了門。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一見我,都立起。十四吩咐隨他而來的太監:"到門口守著!"


    十四麵色沉沉把我從上打量到下,又從下打量到上。十阿哥神色愣愣。半晌後,十阿哥問:"若曦,你怎麽這個樣子?"又轉而看著十四問:"你不是說你都打點好了嗎?"


    我笑說:"幹活總要有幹活的樣子。"十四問:"張千英待你如何?"我點頭道:"很是照顧!日常有錯時都是睜一眼閉一眼,態度也極是和藹。"張千英的脾氣秉性我已摸透,對付他不算太難。宮裏有宮裏的規矩,莫說十四根本不可能插手宮中人事更換,說了徒讓他為難;就是換了,誰知道會否換一個更難纏的主呢?


    十阿哥臉色稍緩。指了指椅子讓我坐。從剛見麵的震驚中緩過來,心中猛地又一驚,從椅上跳起,問:"出什麽事情了?"兩人臉色黯然,悲痛地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驚恐地掩住嘴,喃喃道:"不會的,我姐姐怎麽了?"兩人都是一愣,十阿哥道:"你姐姐挺好的呀!雖然一直體弱,不過你自個也知道她這麽多年都這樣的。"我心下鬆口氣,坐回椅上問:"那究竟出什麽事了?你們居然大張旗鼓地來找我?"


    十四緩緩道:"事情緊急,顧不上那麽多。從前年發生那件事情後,八哥就大受打擊,大病一場,病雖好了,可心情卻依舊低落。身子本就弱,內外相逼,如今又病倒了。此次病情來勢洶洶,太醫說……太醫說……。"十四阿哥一下側過了臉,沒有再說。


    我心神一時大亂,忙撐著頭,凝神想去,八阿哥應該是活到雍正登基後的,那他此次應該沒有事情。可關心則亂,我不敢確信知道的是否就一定會發生。心突突直跳。拚命安慰自己,太子不就是如我知道的被先後兩廢嗎?一切還是會按照曆史的,心緩緩放下一半,可突然又哀傷無限,真若按了曆史,不過是-逃過這一日,難逃那一日.撐頭閉目無語,半晌後方問:"皇上怎麽說?"


    十阿哥沉著臉,木然地說:"皇阿瑪對太醫隻說了四個字-勉力醫治-,後來又在八哥病情的奏折上批道-此一舉發,若幸得病全,乃有造化,倘毒氣不淨再用補劑,似難調治-,後來為了避晦,皇阿瑪命將重病不適合移動的八哥從臨近暢春園的別墅移回貝勒府,九哥反對,皇阿瑪卻執意如此,說……"


    十四忙打斷了十阿哥的話,道:"我們特地來一趟,想問問你有什麽話要說,或要囑咐的,我們可以轉告,筆墨紙硯這裏都有,你若要寫信,也可以。"我問:"是八爺讓你們來的嗎?"十四搖搖頭:"八哥昏迷不醒,是我的意思。十哥是特地來看你的。"十阿哥盯著我問:"若曦,你和八哥究竟什麽關係?"


    我恍若未聞,問:"府中如今怎樣?八福晉和我姐姐可好?"十四道:"從前年以來,八哥對什麽都不聞不問,府中所有大小事務都是八嫂打理,還要照顧一直病著的八哥,如今……"他歎口氣道:"你若見了,就知道了。因為府中上下的人都指著她,八哥又是這樣,她就是全憑著一股心氣強撐著。你姐姐,唉!為了你日日愁,為了八哥也日日愁,終日跪在佛堂念經求福。聽丫頭說,每天都哭好幾回。"


    我現在身在是非圈外,可掛心之人卻……,我是不是太自私了?隻想著自己的心,自己不願意,卻讓親人不得開心顏。


    十阿哥歎道:"我從沒敬佩過什麽女子,可現在對八嫂卻是滿心敬佩。她真是女子中的大丈夫!當日十三弟出事後,十三弟府中一下就全亂了,什麽雞鳴狗盜之事都冒了出來,十三福晉迫不得已把能遣散的奴才仆婦全都遣散。可八哥府中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幾百號人,還有田莊別業,比十三弟府中情況複雜的多,可八嫂卻震懾著眾人,沒出一絲亂子。"


    我凝視著十阿哥發了半晌的呆道:"我沒有什麽話要對八爺說,估計他也不想聽我說。"十阿哥蹙眉不語,十四低頭長歎口氣。


    我走到桌邊,提筆寫道:


    "從喜生憂患,從喜生怖畏;離喜無憂患,何處有怖畏?


    從愛生憂患,從愛生怖畏;離愛無憂患,何處有怖畏?


    是故莫愛著,愛別離為苦。若無愛與憎,彼即無羈縛。"


    寫好後,交給十四,"把這個給我姐姐。"十四接過揣好,起身道:"十哥,走吧!"十阿哥起身欲走。我道:"不管八爺病情如何,能否及時給我傳個口信?"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都點頭答應。


    兩人向外行去,我叫道:"十四爺!"十四回頭看向我,十阿哥回頭眼光在我倆臉上打了圈,自拉門而出,隨手又掩上了門。


    我走近他身旁道:"不要告訴十阿哥。"十四道:"我省得!這三四年經曆了這麽多風波,如今的十哥也非當年的莽撞人,他粗中有細,即使明白也不會告訴十嫂的。誰還忍心去傷八嫂呢?"


    是啊!當年碰上這樣的場麵,十阿哥怎會如此體貼?兩人默默無語,神思刹那都飛回了多年前的一幕幕,和十阿哥怒目瞪眼彷似昨日。半晌後,他道:"我走了,你照顧好自己。"我點點頭,他轉身開門,和十阿哥並肩而去。


    心一直懸了整整五日,才有口信傳來,八阿哥轉危為安。我喜未起,悲又生。知易行難,我告訴姐姐,我已經戒憂戒懼,可騙不了自己,雖遠離了他們,可心卻不能放下。隨這個口信而來的還有其它兩個消息,一壞,一好。壞的是八阿哥病剛有起色,八福晉卻憂勞成疾,臥病在床。好的是康熙命將停了一年十個月的俸銀米照貝勒等級支給八阿哥,消息悄悄在宮廷中傳開,浣衣局的人待我又多了一絲笑意,我不禁歎道,天子一句話,就影響到紫禁城的各個角落,我依舊受惠於八爺。


    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就有鉤心鬥角,浣衣局也不能免俗。不過跟在康熙身邊十年,什麽場麵沒有見過呢?張千英就是再精滑,畢竟隻是在浣衣局裏磨練出來的小手段,落在我眼裏,也不過是一笑置之。其他人即使有心計,不過希冀著多得些好處。外人的冷嘲熱諷,更是全不往心裏去。我既然不介意,她們的惡毒也隻是打了水漂。


    在別人眼裏,我非同尋常的苦,日日操低賤之役,還要應付明裏暗裏的刀槍。自己卻心如古井,波瀾不起。我從最狹隘的層麵上真正明白了佛經所說的話,"從愛生憂患,從愛生怖畏;離愛無憂患,何處有怖畏?"我既完全不把他們放在心上,他們所作一切於我無任何意義。唯所愛之人,才能傷你!


    ————————————-


    康熙五十六年十二月,皇太後崩,這位來自大草原的博爾濟吉特氏女子雖然曾經貴為皇後,卻沒有得到過順治的喜愛,也許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康熙對她的孝順,雖非她的親生兒子,但待她如生母一般,讓她得享天年。康熙為表哀思,服衰割辮,我們也都穿著白衣,連著地上、屋頂的雪,紫禁城中竟無一點亮色。


    康熙五十七年二月、西北告急,拉藏汗被殺,拉薩陷落,準噶爾部控製了整個西藏。消息霎時傳遍宮廷內外,人人都談論著遠在千裏之外的戰爭。因為這關係到大清領土的完整,以及清朝舉足輕重的統治基礎——滿蒙聯盟的成敗。準噶爾部控製西藏,就有可能借宗教煽動蒙古各部脫離清朝統治。康熙迅速做出反應,命色楞統率軍兵、收複西藏,西安將軍額倫特、內大臣公策旺諾爾布等隨後相助。


    因為康熙信心十足,層層影響下來,人人都覺得勝利指日可待。四周宮女太監們的話題迅速轉變為猜測何時勝利班師回朝,我搖頭輕歎,哪有那麽容易?我雖不能清楚記得這場戰爭究竟怎麽回事,不知道何時開始,何時結束,但卻知道十四阿哥在這場戰爭中脫穎而出。他-大將軍王-的稱號因此而來。如果色楞和額倫特他們打贏了,十四豈不是沒戲唱了?


    果然噩耗再傳,色楞於五月孤軍入藏,與他失去聯係的額倫特倉卒追趕,七月才在藏北喀喇烏蘇會合。而本應前往策應的策旺諾爾布軍卻遲疑不前,加上青海蒙古王公違背諾言,不肯派兵相援,色楞和額倫特軍最終陷入重圍,全軍覆沒。


    全軍覆沒!全國為之震動,不僅清廷內部彌漫著畏戰情緒,青海部分蒙古王公,也嚇得肝膽懼裂,不願再戰。清朝麵臨著康熙二十九年噶爾丹進迫烏蘭布通以來最嚴峻的局勢。此次戰役也成為康熙執政曆史中一個極為重大的失誤。


    在這種內憂外患的緊迫形勢下,康熙於五十七年十月十二日任命十四阿哥胤禎為撫遠大將軍,並由固山貝子超授王爵,"酌量調遣各路大兵,將策旺阿拉布坦殲剿廓清,安靖邊圉,斯稱委任",即讓他擔負起進軍拉薩、收複西藏;直搗伊犁,解決準噶爾問題的艱巨任務。


    十二月康熙為十四阿哥舉行的出師禮,堪稱清朝開國以來最為隆重的出師禮:用正黃旗纛、親王體製,稱大將軍王。"貝子、公等以下俱戎服,齊集太和殿前。其不出征之王、貝勒、貝子、公並二品以上大臣等俱蟒服,齊集午門外。大將軍胤禎跪受敕印,謝恩行禮畢,隨敕印出午門,乘騎出天安門,由德勝門前往。諸王、貝勒、貝子、公等並二品以上大臣俱送至列兵處。大將軍胤禎望闋叩首行禮,肅隊而行。"一時滿朝上下一致認定,十四阿哥是康熙心中最有可能的儲位繼承者。十四阿哥政治生命中最輝煌的篇章拉開序幕。


    在朝內形勢大利於十四阿哥的情況下,九阿哥選擇了極力支持十四阿哥。"斃鷹事件"也許是十四阿哥所為,也許不是,可在權衡利弊後,十四阿哥相較三阿哥、四阿哥卻一定是對原-八爺黨-最有利的選擇。九阿哥極力支持十四阿哥,在朝堂內為十四阿哥出謀劃策,彼此互通消息。九阿哥甚至四處公然宣稱十四阿哥-聰明絕世、才德雙全,我弟兄們皆不如。"


    康熙也時而在眾臣麵前說自己喜歡誠實、爽直、重情意的人。他說:"存心行事,貴在誠實,開誠示人,人自服之,若懷詐挾術,誰放心服耶?"他認為尊者應"推心置腹以示人,陰刻何為?".並且指出:"朕之喜怒,無無即令人知者,惟以誠實為尚耳。"又誇道:"十四阿哥最肖朕!"十四阿哥成為兄弟中的第一人,無人能及。


    八阿哥重回朝堂,麵對以前的"八爺黨"全盤變為"十四爺黨",我不知他是何樣的心情。至少表麵上,雖不如九阿哥積極,卻也是支持十四阿哥的。畢竟相較四阿哥,八阿哥無論如何也寧願十四阿哥得位。


    四阿哥出於一貫孝順之心,在康熙焦頭爛額之際,也盡力為皇阿瑪分擔政事憂愁,意見點到為止,卻不會過於熱衷。他不著痕跡地再次參予到朝事決策中。


    ————————————————————


    "後悔嗎?"四阿哥淡淡問。我側頭笑看他未語。他又問了一遍:"後悔嗎?"我斂了笑意。這樣的話不是他的性格問的,而且還重複了兩遍。在如今的局麵下,他內心的煎熬隻怕非同一般,他在處心積慮的謀求,但似乎眼看著皇位漸遠。其實,我私下想過,有時會覺得十四阿哥繼承皇位也許是最好的結局,也許沒有人會死亡。


    我搖搖頭:"不後悔!"他嘴角微扯,垂目目注著地麵,我近乎貪婪地細細看著他。我們如今一年也不見得能見上一麵,每次見麵我總覺得他越發的瘦。


    眼角處已有幾絲皺紋,目光卻仍舊是鋒利的。薄薄的嘴唇緊抿,似乎一切的苦痛壓抑都能如此就被深藏起來。我下意識的伸手摸上他的嘴唇,輕輕道:"你肯定會贏的!"話一出口,立即清醒過來。我在幹什麽?忙要縮手,他已經緊緊握住我的手。


    我凝視著他黑沉晦澀的眼睛,蒼白的臉,心中一痛,一時什麽都變得不重要,反手與他緊緊相握。


    他摸索著我手上的繭結,拿起手細看了會,複又緊緊握住問:"今年膝蓋疼得厲害嗎?"我道:"還好!你托小順子送的膏藥很好用。"他問:"平日身子可好?"我道:"很好!"他道:"凡事要往開處想,不要思慮過重。"我道:"知道的,我每天都會吟誦幾遍你送的話-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他苦笑道:"我也隻會拿這些空泛的話給你。"我握握他的手道:"還有你的心呢!"兩人相視半晌,我莞爾一笑,緩緩抽出了手。


    他笑道:"綠蕪為十三弟生了個女兒。"我-啊-的一聲,問:"真的嗎?真的嗎?"他笑說:"這事難道還能拿來騙人嗎?以後尋個機會,讓你見見她,已經八個月大了。"我一時又是笑,又是搖頭,又是感歎,趕著問:"你怎麽能讓我見到她,她叫什麽名字?"


    他笑說:"裏麵太清苦,大人忍著還能過,孩子怎麽受的了?我奏請皇阿瑪由我代為撫養,皇阿瑪已經準了。她現在就在我府中,名字還沒有起,抱孩子回來的人傳話說十三弟和綠蕪的意思是由你取個名字。皇阿瑪本來都已擬好了名字的,可聽聞後,居然說就由你起吧,然後報給他,回頭以皇阿瑪的名義賜名。"


    我笑了再笑,道:"難怪你今日大大方方派人把我找出來呢!我起就我起!你說起什麽名字呢?皇上擬的是什麽?你可知道?"他搖搖頭。


    我在地上繞來繞去,他看著我,"若曦,皇阿瑪還是惦記著你的。"我站定看向他,問:"-冰心-如何?"他點頭說:"好!-一片冰心在玉壺-,以此喻十三弟。"我搖搖頭,"-雲英-如何?"他剛要點頭,我又忙否決了。


    "有了,就叫-承歡-!"他沉吟了會道:"承歡膝下,就用這個。我定會讓承歡將來承歡膝下。"我溫柔地說:"會的,她肯定會承歡膝下,讓十三爺享天倫之樂。"


    兩人相視而笑,笑容又都慢慢淡去。"相見時難別亦難",我靜靜向他行了個禮後,從他身邊快步走過,下次相見又是何時?明年?後年?回頭看向他,他不知何時已轉過身子,正用目光相送,兩人默默凝視半晌,我扭回頭,快步跑著離開。


    康熙五十九年九月,十四阿哥胤禎命延信送新封達賴喇嘛進藏,在拉薩舉行了莊嚴的坐床儀式。至此,策旺阿拉布坦所策動的西藏叛亂徹底平定。康熙諭令立碑紀念,命宗室、輔國公阿蘭布起草禦製碑文。


    長達兩年的輾轉征戰,胤禎憑借其出色的外交才華,輔以實際利益,爭取到青海蒙古各部落的鼎立支持;他軍紀森嚴,嚴禁軍隊擾民、沿途欺詐當地官吏,要求兵士愛惜牲畜、節約糧草,要求軍官愛惜兵士。將違反軍紀的一品大員都統胡錫圖革職查辦。十四阿哥恩威並施的一係列舉措讓他在青海、西藏、甘肅等西北之地威名遠震。


    他戰爭中的故事從遙遠的西北傳回紫禁城中,浣衣局的小姑娘們一日操勞完後最大的樂趣就是談論十四阿哥每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那個一身盔甲傲然立於敵人千軍萬馬前的將軍;那個談笑間強櫓灰飛煙滅的英雄;那個溫柔時和士兵同飲共醉、細訴心事的不羈浪子;那個豪爽時,手敲三麵大鼓、音震青海蒙古各部的瀟灑男兒,成了這群女孩子心底深處最完美的夢。她們還未被宮廷吞噬掉熱情,心底還有天真爛漫,還有著粉紅色的遐想。


    豔萍、春桃已被放出宮。如今和我同住一屋的兩個女孩子一個十四歲叫錢錢,一個十五歲叫鈴鐺。錢錢站在炕上對圍坐在一起的一群女孩子講不知重複了多少遍的故事:"……然後蒙古王公們就讓美麗熱情的蒙古姑娘出來獻舞,個個都長得美若天仙。歌舞不休,飲酒作樂,卻絕口不提派兵相援的事情。十四爺仰脖喝了一大碗酒,帶著醉意走到點兵台上,雙手拿起這麽大的鼓錘,"錢錢說著雙手比畫了一下,"揚手擊鼓。十四爺手敲三麵大鼓,邊敲邊舞。當時滿場的歌舞聲,笑鬧聲立即安靜,青海高原上隻聞十四爺的鼓聲象雷聲一般響徹大地,時而急促,時而緩和,時高時低,可每一聲都慷慨激昂,雄情蕩漾。當時坐於地上,我們上萬的大清士兵一個個紛紛站起,隨著十四爺的鼓聲喊著軍號,聲音從地上傳到天上,又從天上傳回地上。後來,那些蒙古漢子們情不自禁地一個一個站起,也隨著十四爺的鼓聲大喊起來。"錢錢一臉神往地想象著千裏之外的一幕幕。


    "後來呢?後來呢?"一眾姑娘催促著,錢錢輕輕地歎口氣道:"後來,一曲擊畢,最後三下,十四爺雙手用力,竟然生生地把三麵牛皮大鼓全部擊破。十四爺大笑著扔掉鼓捶。望著台下的黑壓壓站滿了草原的滿蒙士兵,大笑著道:"這才是好男兒該聽的曲子!"隨後對著蒙古親貴們厲聲問道:"你們是所向披靡、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天可汗的子孫。你們是願意信守承諾遵守我們祖先的約定,讓子孫後代繼續在這片草原上放牧歌唱,還是背信棄義龜縮在這裏,等著向策旺阿拉布坦投降,把祖先賜予我們的草原拱手向讓?"錢錢象個說書先生一樣,忽地頓住。


    小姑娘都發出低低的吸氣聲,問:"然後呢?"錢錢道:"後來,那些蒙古王公們還沒有說話,四周的蒙古士兵已經爆發出巨大的吼聲-我們是成吉思汗天可汗的子孫,我們絕不向敵人認輸!-,一遍又一遍的大喊著。蒙古顯貴們再也坐不住了,青海厄魯特首領羅卜藏丹津端起兩碗酒,走上點兵台遞給十四爺一碗,麵對著台下的滿蒙眾人大聲叫道-我們一定會把豺狼趕走!"說完兩人滴血盟誓,對碰後一飲而盡,扔掉酒碗,大笑著摟抱在一起。"錢錢講完後半晌,圍著的小姑娘們仍舊癡癡迷迷地想著,寂靜無聲。


    我笑拉好被子,轉了個身子,閉目睡覺。十四的每一件事情都在無數次的描繪中,變得份外感人。我笑聽著時,會無限恍惚,這是我認識的十四阿哥嗎?


    看似的豪爽不羈中充滿恰到好處的計謀,一陣鼓聲,幾句話,巧妙地避開畏戰的王公貴族,矛頭直指整個蒙古部落。千萬眾人麵前的盟誓讓蒙古貴族再無退路。


    這個戰爭中的十四阿哥是我陌生的,這個傳奇中的十四阿哥是我不認識的,記憶中的他和聽到的他映像交錯,有時候連我都有些企盼著他的歸來,我想知道,他如今究竟是什麽樣子?那個威名遍徹西北大地的大將軍王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人嗎?


    直接受惠於十四在朝堂內越來越大的影響力。張千英對我態度尊重很多,各種各樣的花招手段也少了很多。有時候,我自己都覺得好笑,浣衣局內外都暗地裏嘲笑"若曦一人,養活浣衣局眾人。"張千英他們到底從老十和十四手裏得了多少好處,我不太清楚。不過這幾年陸續放出宮的浣衣局宮女卻人人都因我而後半生衣食無憂。有些是必須該花的,有些卻是出於同情,浣衣局例銀很少,積存幾年也沒有多少,平日又很難得到賞賜,還時不時需要孝敬一點給上頭的宮女太監,宮中苦熬多年,出宮後年齡已大,嫁人很難,家境本就貧賤,所能靠的不過是自己身邊的一點銀子。我既然有,何不讓這些可憐的女子能安穩渡日?


    **********************************


    很久沒有寫關於《步步驚心》的題外話,總想讓它在自己心中塵埃落定,而且很多東西到現在,對文中的主人公來說,不管怎麽說,都是一種殘忍。我曾經在下部剛開始時寫過一篇洋洋灑灑地說八的文章,但如今讓我再去說他,我不忍心。


    所以隻能拿心愛的十四開刀了,誰叫你現在正春風得意馬蹄急呢?如今說你我下得了手!


    這篇文章中,男子和女子是一個對立統一的世界,說他們對立,是因為我在男子身上賦予了更多現實的殘酷和人心的複雜,而女子,我卻讓她們成為了溫情夢幻的角色。


    這篇文章中任何一個看上去很好的男子都經不起推敲。除了老十以外,我隻有對老四是正麵直寫他的殘忍,他的陰暗,而其他人,包括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我都是采用的隱筆,關於老八,我現在不忍心去分析,所以來說一下十四。


    我在想看文章的女孩子是否在十四為若曦在雨中跪而感動呢?嗬嗬,這一幕的確看上去溫情無限,但有沒有主意到前後曾經發生了什麽?


    具體細節我自己有點模糊,我願意帶著有疑問的朋友回顧一下這幾個地方(上部太遙遠了,我自己都模糊了,所以隻講下部)


    一,若曦在康熙五十二年的三月份將老八給她的鐲子給了十四,拜托十四還給老八,十四是什麽時候給了老八呢?他一直沒有給,直到六月份,(此處時間推斷,我沒有明寫,但是通過良妃過世的日期,大家可以推斷。)老八自己撞破,他才給了老八,老八一怒之下砸了個粉碎。


    這是一件很值得玩味的事情,將近三個月的時間,十四難道竟然找不到任何一個機會還鐲子嗎?然後再看十四之後的反應,他是躲著若曦,直到若曦自己說了,不要往心裏去,他才算撂開此事。


    二,我們再看看若曦罰跪時,十四的經典表現和之後的結果。首先看十三被監禁時,十四當時的一番舉動。


    康熙看著阿靈阿和揆敘,極其冰冷地說:"實情究竟如何?"阿靈阿和揆敘一時舉棋不定,十四阿哥猛地站起,上前幾步磕頭道:"據兒臣看,此事應非四哥所為!四哥心性寡淡,常在府中參禪念經,平日又最是孝順體諒皇阿瑪心意!絕不會做出如此大逆皇阿瑪心思的事情。"


    十四當然不是為老四求情,此處固然是十三對老八黨的一個威脅,是兩種鬥爭妥協的結果。可是十四阿哥地"猛然站起",說了這幾句話,卻是大對了康熙心思。什麽心思?康熙最怕最恨的是什麽,是兒子奪位和兄弟相殘,十四這幾句露著溫情的話,讓此時的康熙如何想?這裏大家可以參照老八的斃鷹事件中康熙所說的那段帶恨帶痛的話。


    可以說在這場秀中,十三的機變和十四的機變都是一流,隻不過一個是犧牲自己保全老四,一個卻是為自己博取歡心。因為我相信如果十四不是猛然站起,老八肯定會自己發話,對十三和四做一個妥協。


    有了這一幕的鋪墊,我們再看十四為若曦跪,是否可以多一層理解?我通過他自己的口強調了隻字未提若曦,隻講了十三哥,當然一方麵是堂堂阿哥怎麽能為一個女子如此,但更重要的,十四心裏估計已經衡量過了,他的這步棋,走得妙到極端。我刻意文中安排了一幕讓李德全故意命王喜把若曦罰跪的原因散布出去,並且因此挨打,一則是此時的康熙在儲位繼承上處於膠著狀態,他需要一個試探,二則其實是在提醒讀者這裏麵有鬼,請大家留心。


    我側靠在榻上,細細琢磨著王喜的話,-泄口風是我師傅準了的-,那就是康熙準了的,可康熙為何如此?為何要讓各位阿哥特意知道我為何被罰?還未想出眉目,聞得院門-吱呀-聲,緊接著-篤篤-敲門聲。―――――文中就是這麽一筆,我沒有再寫,因為若曦不明白我怎麽能寫?但是這是給讀者一個提示。


    然後緊接著,十四得到了什麽?文章中的原話我懶得找了,但是十四從此風生水起!康熙願意把事情交給他辦,願意仔細觀察他的表現,這一切就是機會。


    但是這一切不是若曦能看到的,能理解到的,我用第一人稱,我明麵上隻能這麽寫,若曦真正對十四有所驚覺,是在這一幕。


    三,正在胡思亂想,忽聞得人語聲,忙快速閃到側牆後躲起。不大會功夫,聽到腳步聲停在了宮門前。十四阿哥的聲音,"這地上的翠竹不象是人隨手丟棄的,是特意擺在這裏的。"半晌沒有聲音,八阿哥淡淡說:"竹葉上露珠還在,看來她剛去不久。"十四道:"哪個私下受過娘娘恩惠的人放的也未可知,她如今不見得有那個心。"


    十四為何如此說?不過這樣也好。寂靜無聲中又過了半晌,聞得十四說:"八哥,昨日剛在娘娘墓前久跪,今日又悲痛難抑,娘娘地下有知,定不願你如此以至傷了身子。"靜靜過了會,八阿哥長歎口氣,道:"回吧!"


    兩人腳步聲漸去漸遠,寂靜中,我又站了一會,轉到門口,默立半晌,慢行而回。


    此處我用了一個反問質疑十四,十四為何如此說?但我沒有把若曦的心理活動直接描寫出來,而是通過後麵一個,"默立半晌,慢行而回。"表達了此時若曦的萬千思緒。


    但是在草原上,我用若曦和十四之間的一個玩笑,把若曦的心思挑了出來,若曦說十四是狐狸,惦記著農夫的雞,十四麵色立變,他怕什麽?怕的不僅僅是若曦,還有老八。


    所以到斃鷹事件發生時,若曦會懷疑他,前文一步步的伏筆都推向了那個懷疑。


    關於十四有很多隱筆,比如還有送梅花那一幕,以及他刻意在老四麵前的一些舉動,但是我實在懶得一點點去分析了。我這裏寫了這麽多東西,隻是想告訴不停地質疑若曦,質疑若曦和老八之間感情的人,我想問一下,關於十四的這些你可看明白了?如果你看明白了,那麽我關於老八的隱筆,你也應該懂了,質疑實在沒有必要。如果沒有看明白,這就算是我的答複,答案全在文章中,很多的隱筆。因為如今我很心疼老八,我不忍心對他的一點點如同這樣去分析,我以前曾經約略說過一次,但那是很早以前,估計很多最近追文的朋友都錯過了。以後等文章塵埃落定,也許我會願意和大家探討這個話題。但現在除了十四這個春風正得意的人,我對誰都不忍心。


    但是我寫了這麽多,不是說否定十四,我隻是想說,人心太複雜,而這些阿哥們的心思更複雜,他們沒有單純的情愛,十四不是沒有回護若曦的心意,可是他心裏更有一些計較衡量目的。


    我很慶幸的是,喜歡老四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一些老四的理智清醒,所以我文章後麵一幕幕明寫的老四的壞,估計不會招來多少罵聲。不過也不是很有信心了。


    還是我老早說過的話,這篇文章裏的男子,沒有誰比誰更幹淨,他們都是帶著現實的殘酷,所以我尤其心疼這篇文章中的女子,她們是一種幹淨的存在和執著的存在。(嗯,若曦先刨出在外吧!)


    我最敬佩八福晉明慧,最感佩玉檀,最同情綠蕪,最可憐若蘭,對十福晉明月最筆下留情,對敏敏隻有一聲祝福。


    可以說我對女子的寫法和對男子的寫法剛好相反,男子明著寫好的時候,一般都是另有一層甚至多層意思,可女子,我即使在寫她們壞的時候,你如果肯再多想一層,那更多的是無可奈何和同情。


    這篇文章我對若曦感情的刻畫也許隻花了20%的功夫,我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每個人物的性格和心態上,愛情隻是生活中一個很小的部分,明寫,暗寫,隻為了我心裏想要講述的故事和一個個我認為真實的人物。


    如果你緊緊揪著一段感情不放,如果你是喜歡老八的,那你沒有看懂我文章中的老八,他的喜怒悲歡。他不是瓊瑤劇中的男子,他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掛心,若曦這一段感情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絕對沒有你想的重,因為真正的感情,值得珍惜的感情不是若曦對他這樣的。他自己都可以揮手拍開若曦的手,從此不聞不問。可以說這才是我心目中的老八,你既無心我便休!他若婆婆媽媽,纏纏綿綿的,那不是老八,那是馬景濤在台灣劇中塑造的角色。


    至於說道若曦在老八心目中究竟在個什麽位置,文章以後會交待得一清二楚。


    今天索性再多寫一點,我好象看到有朋友說,八福晉對姐姐若蘭都沒有怎麽樣,讓她在佛堂安穩念經,如果若曦進門,又怎麽會對付若曦?


    嗬嗬,感謝你的細心閱讀,因為你是用我的文章來質問我。若曦在貝勒府一共呆了半年時間左右,老八隻在若蘭那裏過了一夜,照這個比例推斷是一年兩次,而且從若蘭對老八的冰冷態度,隻怕會每況愈下。八福晉在這個若蘭絕對算得上是受冷遇的表麵現象下,勉強相安無事,可是也發生了砸琉璃屏風,以及有點唆使弘旺的事情,就是若曦和明月那場打架,如果明月這個楞頭小姑娘不知道自己姐姐對若蘭的厭惡,隻怕也不會行事如此囂張,敢罵若蘭,堂堂的一個福晉。但是讓我們想象一下若曦進府的情況,老八對她會如何?說的不那麽色一點,我們就一個月兩次吧!可這恐怕已經對明慧而言是絕對不可能忍受的了,絕對!明慧的性格,大家看到現在估計也有幾分了解,她精明不下王熙鳳,看她在老八病的期間治理整個家庭的手段,頗有些王熙鳳管理賈家的派頭,卻絕對比王熙鳳做得更好,因為當時的八貝勒府可比賈家更混亂,更複雜。她比王熙鳳還厲害的一點是她讀書識字,從小是在外祖父的膝頭聽著整個朝堂上變幻莫測的風雲,聽著愛新覺羅征服中原的故事長大的姑娘。她的外祖父是順治的堂哥,立下了很多戰功,而且順治當年因為此人的才德,曾想把皇位傳給他,而不是傳給年幼的孩子,後來據說是被孝莊阻止了。明慧如果和若曦鬥,究竟誰會勝利?俺不知道呢!


    其實這點可以說是後來話,關鍵的問題不是她們如何鬥,而是老八對這兩個人究竟會持什麽態度,因為中國有句古話是齊家治國平天下,一個有能力的男子絕對是可以管理好一個家庭的,比如王熙鳳,如果換成的男子是冷麵郎君柳湘蓮,任她有幾重手腕,隻怕都得收斂著,可遇見的是賈璉,那隻能說尤二姐命苦了!嗯,嗯,小三你在胡言亂語什麽?我扯得有些離譜了,但就是這麽一個道理,老八手段魄力都是有的,可他卻有更重要的利益牽扯,王位!所以……反正我文中也交待了的,不說了!


    看了瑟瑟的話,某人猛然驚覺,我這回居然把十四黨給擺了一通,唉!懺悔,懺悔!不過,還是那句話,這樣的十四才是真實的,值得人喜歡的,瑟瑟,就如你所說他若真一味按照心中喜好行事,那就是任我行了。老四,不是我現在不說,而是我文章裏已經要說他了,所以這裏就忍住了。象紫天,四爺黨,鴨丫丫,這些個堅定的四爺派,都是心理素質超級好,偶不怕他們承受不住。


    說道若曦對十四的拒婚,四爺黨估計是好好好!八爺黨對此女已經很不屑了,基本懶得搭理。十四黨一片迷惑,我這裏還是用原文中的句子來說事情:"我手簌簌直抖,身子發顫,拚盡全身力氣磕頭道:"謝皇上聖恩,奴……奴婢……願……願……"四阿哥、八阿哥的麵容交錯在腦裏閃過,-意-字卡在喉嚨裏,無論如何也說不出"


    此處我用了一句四阿哥,八阿哥的麵容交錯閃過,老四好理解,老八卻的確是有些複雜,純粹從感情角度出發,有些經曆的人恐怕能明白一二分,這個不是愛情的問題。這裏從理智層麵來說,看看上麵若曦對十四一步步的認識,此時的十四對若曦而言,早已不是那個草原上鬥氣的男子了。


    其實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一直最愛十四,從文章一出場開始,我就喜歡迷戀這個少年,如果此時換成是我,頭肯定早點個象個撥浪鼓了。我總覺得和此人在一起日子過得比較有滋味。


    對老四和老八,我本人還真沒感覺,這兩個人哪個都不適合嫁。不過整本書裏,我為老八哭了好幾次,很多時候都是邊哭邊寫,真正的心疼無奈,那種感覺讓我一直延續到現在,聽不得別人說老八的任何不好的話,因為我眼中,他的選擇他的堅持也很艱難,他在彼時,能做到那樣已經是盡力。對老四,好象隻為他掉過一次眼淚,但我尊敬自己文章中老四。


    十三對我而言太高了,此人修養太高,偶走不近,就這麽遠遠看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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