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


    對比承乾宮的春光,坤寧宮此時上下一片肅靜。


    “咳咳!”的一聲,正在看賬本的皇後突然猛咳了一下,她連忙從懷裏拿出帕子捂嘴,猛烈的又咳了起來。


    “主子!”


    翠屏見狀,驚嚇中熟稔的上前撫過她的背。


    “本宮無事。”


    皇後終於停下,隻是整個人看起來很無力,尤其是眉眼間,老態具顯又帶著疲憊。


    皇後這樣子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翠屏眼裏浮出淚花:“主子,太醫都說了,您身子不能勞累了,您該歇歇才是啊。”


    翠屏心裏擔憂,主子本就上了年紀,自從有了皇貴妃後更是比以往還勞累的把持著宮權殫精竭慮不放,好好的都把身子耗成什麽樣了。


    皇後卻苦笑著搖頭,她何嚐不知道自己再撐著會撐不住,但她卻也不願意放手,這是她作為中宮的體麵,後宮誰拿著權力,都沒有自己拿著放心。


    後宮自皇上隻寵皇貴妃後變得安靜和諧,事也少了,但她忙不下來,依舊嚴格要求自己處理後宮宮務。


    “翠屏,本宮知道,但是,本宮喜歡掌著宮權的滋味。”


    沒有寵愛,宮權就是支撐身份的支柱,掌著權,沒有人敢明麵上得罪她,不敬她,她也喜歡這種大權在握的滋味。


    這讓她身心舒暢。


    翠屏忍著眼淚:“沒有什麽是比身子還重要的了,主子,您看承乾宮皇貴妃,以前身子也不好誰都以為她會……”


    “可她依舊好好的養著身子,養了這幾年,今日還出門了,明顯是大好了。主子,您不可因小失大啊。”


    皇後眸色恍惚:“是啊,皇貴妃是聰明人,她甚至不稀罕宮權,可她有皇上,隻需養好身子,以後,可見的光明。”


    說著說著,皇後也忍不住羨慕起來:“皇貴妃可真幸運啊。”


    幸運的在前廉親王府裏撐過了十多年,幸運的成了皇貴妃,幸運的生下孩子。


    “所以主子,您得撐住,無論皇貴妃如何風光,您以後都是母後皇太後。”翠屏把以前皇後給她說的話,再次說了一遍。


    皇後卻搖頭,手帕微張開,露出了裏麵含著的絲絲血跡,在翠屏看到之前收緊:


    “本宮也許不能活著等到那日了。”


    翠屏麵色大變,慌了。


    “主子您這是什麽話,宮裏那麽多太醫,隻要您遵醫囑,會好的,翠屏還要陪著您一起風光啊!”


    皇後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她這些時日就算喝藥,也常常心力不濟,太醫看診時,皺緊的眉和閃爍的眼神,她更是明白自己的身子確實出了問題。


    可讓她放棄如今手中的一切,她是不願意的。


    “傻翠屏,生老病死,人生常態罷了,本宮這一生,足夠富貴,也達到了許多人無法達到的地位。”


    翠屏見她不在意,忍不住哭出來:“主子,您應該和皇貴妃學學啊,學學好好養著身子啊!她那身子都能好,主子又何必喪氣!”


    皇後麵色不變,她的身子和皇貴妃不一樣,她是老了,皇貴妃不是。


    皇後心裏對皇貴妃的感覺很複雜,但並不恨她也不討厭她。皇貴妃地位很高,一度讓她變成驚弓之鳥,可卻從未給她添過堵,就連她害怕的宮權之爭,也從未發生,讓她晚年,甚至不需要陷在妃妾之爭裏,除了把持宮權,其實很安逸。


    她歎了口氣:“別哭了,順其自然吧。”


    但讓她放手宮權,她做不到,就算死,也要在最後一刻放手。


    ……


    皇後病重的事,盛歡已經知道了,但後宮並沒有傳出任何風聲。


    許是,皇後不願意外傳。


    盛歡繼續當不知道,該幹嘛幹嘛。


    ……


    翌日,養心殿。


    大臣們發現,桌前多了幾支開得正好的荷花。


    這鮮亮的顏色,好似一下子讓整個嚴肅的書房多了色彩。


    皇上今日心情看起來也很不錯,他那張常年麵無表情的臉,有幾次似乎都帶上了笑。


    大臣商量完事情退下時,看了同僚一眼,心裏都有些好奇。


    見人都退下了,怡親王這才憋不住笑出了聲,難得的帶著幾分揶揄:


    “皇兄這桌前的荷花,甚美。”


    雍正眉眼微揚,絲毫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甚至還有幾分驕傲:


    “十三弟好眼光,這是你嫂嫂送的。”


    怡親王見雍正這難得活潑炫耀的樣子,唇角也泄出了笑來。


    ……


    時光匆匆,轉眼,就到了雍正八年三月。


    在這三年多裏發生了很多大事,比如,皇上開始重用同胞兄弟,朝堂上大刀闊斧,政治一片清明,前廉親王更是被封了貝勒。


    而後宮裏,皇後在兩年前就病逝了,盛歡不出意外的成了新後。


    ……


    承乾宮


    “皇額娘,吃。”


    五歲大的姝華依舊很愛撒嬌,奶呼呼的遞上來自己喜歡的糕點。


    “皇額娘謝謝我們姝華,吃糕點都沒有忘記皇額娘。”


    盛歡接過,點了點她的小鼻子,直接揭穿了她:“是不是打算去校場,這會兒提前賄賂皇額娘好出門啊?”


    “嘿嘿。”


    姝華笑得不好意思,看了看旁邊的兩個哥哥,驕傲的抬起細嫩的手臂:“練武,強身!”


    三個孩子說好的擺爛,但年紀漸長後,很自律的開始習起武來。


    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自然誰都不服誰,雍正也不會因為姝華是女孩子就拘束了她。


    “去吧,你們還小,別累壞了。”


    “好耶皇額娘,我們會注意的!”


    三個孩子雀躍點頭,飛一般的離開。


    “這仨孩子…”


    盛歡搖頭輕笑。三個小家夥越長大越沒小時候黏人,不過盛歡也樂得自在。


    三小隻走後沒多久,宮人來報年貴妃和四位主位娘娘來了。


    四位主位妃嬪分別為齊妃李氏、裕妃耿氏、寧妃武氏和懋妃宋氏,後麵兩位都是潛邸的老人,也是今年剛封的妃。


    正好湊齊了後宮四妃。


    “臣妾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起來吧,大家不必拘禮,坐吧。”


    “謝皇後娘娘。”


    待宮人上了茶後,盛歡開始說話:“本宮這次叫你們來,是交代宮權的事。你們都是一宮主位,手裏還是需要攬著一些事的。”


    年貴妃五人對視,不明所以,但想到什麽,心裏微動。


    盛歡不在意五人的眼神,慢悠悠道:“你們知道的,本宮身子雖養好了但還不宜太勞累,也不可能像先後一樣事無巨細攬著。”


    她一頓,在場五人心神都提起。


    “所以,本宮把宮權分成了幾塊,你們一人領一塊,誰都不會閑著。”


    五人控製不住的麵露喜色,沒想到竟是宮權分配。


    盛歡見她們高興的樣子,潑冷水,繼續道:“宮權半年一換,怎麽換都隨機,若中途出了什麽事,或者後麵出了什麽事,本宮隻找領了這事的人,若誰發現誰在做鬼告知本宮,本宮有重賞,至於犯錯的,在本宮這就永遠別想著宮權的事了。”


    五人心裏一凝,沒想到結果竟那麽嚴重,也明顯知道盛歡是讓她們互相監督,不要耍心眼了。


    “每三月總結你們的差事到承乾宮來,本宮會蓋上鳳印,大家都是體麵人,本宮不希望揪出錯來,也不希望鳳印蓋不下去。”


    盛歡雖把宮權分下去,但會總覽全局。


    “謹遵皇後娘娘教誨。”


    盛歡嚴肅的神色一收,笑了一下:“好了,接下來就有勞各位姐妹了。”


    “皇後娘娘哪裏話,為您分憂,是臣妾們的本分。”


    不論怎麽樣,她們都掌了宮權,這份甜頭,她們都會接下,都會謹慎辦公,至於皇上不來她們宮裏,這麽多年來,她們都習慣了。


    再來年紀也大了,宮權在手,哪裏還在意這些。


    盛歡點頭,適時的露出了疲憊:“以後眾位姐妹不必頻繁過來請安,初一十五來就是了。”


    “是,謹遵娘娘諭旨。”


    在場五人聞言笑意加深,這樣可真是太好了,能少見宮裏大老板就少見最好,在自己宮裏還自在些。


    誰想天不亮早早爬起來請安啊,沒趣。


    盛歡如此安排之下,後宮一切有條不紊,嬪妃們年紀也大了,後宮又不進新人,也沒有人爭寵,倒是過起了太妃一般的神仙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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