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纖凝問送他金銀幹嘛。花露吞吞吐吐,說了解小菲沒錢來幽蘭坊一事。


    李纖凝捋清因果,以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花露,“所以你給他錢叫他去嫖你?”


    “誒?不是這麽回事兒!”


    “那是怎麽事?”


    花露細思,喃喃道:“好像是這麽回事兒……”


    李纖凝冷哂,“就是這麽回事。”


    花露說:“那我該怎麽辦,我喜歡和他相處,想天天看到他……”


    李纖凝說:“你想看他,為什麽不去找他。他今天休沐,他家住在高仙芝宅後頭,去找他吧。”


    花露懵懵懂懂的去了,懵懵懂懂的找到了解小菲的住所,懵懵懂懂的見到了解小菲。


    解小菲躺在家裏睡懶覺,被王婆的大嗓門吼醒,說有小娘子找他。


    解小菲尋思哪來的小娘子,迷迷瞪瞪開了房門,又開了院門,一霎清醒,“你你你……你怎麽過來了?”


    花露往腳下瞅,下麵有隻大黃狗一直嗅她。


    “這是解黃,不礙事,它不咬人。”


    用腳把解黃趕開。


    花露局促,“你不請我進去嗎?”


    解小菲反應過來,請花露進屋,走到屋前,恍惚想起什麽,又堵住了門,“不行,不能進!”


    迎上花露困惑的眼神,“我屋子太亂,我收拾收拾,你等等我不會太久。”打開門閃進去,留花露和解黃大眼瞪小眼。


    解小菲平時衣服脫下來喜歡亂丟,東西亂擺亂放,這時候麻爪了,慌裏慌張收拾,忙的腳不沾地。


    花露在外麵和解黃玩,冷不丁抬頭看到牆頭上有一顆人頭,嚇了一跳,定睛細看,原來是方才幫她叫門的王婆,靦腆一笑。


    王婆回了一朵笑,尋思這個小娘子呆呆的,看起來蠻好相處。


    過一會兒,解小菲滿頭大汗地出來,“可以進去了。”


    花露進去說:“你房間裏有味道。”


    “啊?”


    “一股酒味,你早上喝酒了?”


    解小菲舒一口氣,他還以為哪個胡餅被他遺忘在角落裏發黴了。他剛才已經清理掉兩張了。


    “我沒喝酒,剛才不小心把酒瓶子碰倒了,灑了一些酒出來。你坐。”


    花露在涼席上坐下。


    解小菲給她倒水,“我這裏沒茶,隻有水,你湊合喝。”倒著倒著水壺裏突然傳來蝦蟆叫,花露疑惑,“水壺裏怎麽有蝦蟆叫?”


    解小菲也疑惑,打開蓋子,好大一隻青皮蝦蟆,呱呱一聲跳到花露身上。


    花露嚇的連連尖叫。


    “別動別動。”解小菲趕上來,一把抓住蝦蟆,“沒事了,蝦蟆不咬人。”


    解小菲把蝦蟆攥在手裏,“你看,它長的挺可愛的。”


    花露捂眼睛,“不看。”


    解小菲縮回手,隨手把蝦蟆扔窗外水缸裏。


    解小菲覺得糟糕透頂,她頭一次來他家裏,他卻給她留下了糟糕的印象。摸摸鼻子,“你來找我有事嗎?”


    花露捏著手裏的小包袱,“原是去找阿凝的,後來她說……”


    “她說什麽?”


    “她說我可以來找你。”


    解小菲實在沒搞清楚這裏麵的因果關係。


    “你喝甜漿嗎?我去街上買。”


    “不,我不渴。”


    花露低頭,阿凝隻教她來,也沒教她做什麽,她好無措。


    但解小菲不無措啊,準確地說他隻無措了一會兒就被他突然意識到的驚喜衝昏了頭腦,他想花露來找他,必然是心裏有他,她心裏有他,他樂開了花,一把抓住她手,“那個……我家後麵有片小池塘,有時候會飛來許多好看的鳥,你要不要去看?”


    花露欣然,“好呀,我最喜歡小鳥了。”


    兩個人出門,解黃搖著尾巴跟上,花露說能帶解黃一起去嗎?解小菲說解黃,走。


    池塘周圍綠樹環繞,涼氣森森,塘裏開著許多碗大蓮花,如解小菲所言,確有許多鳥兒,耳畔一片鶯歌鳥語。


    花露指住一隻,“那隻粉色的鳥,好漂亮。”


    “那是粉燕。”解小菲說,想她愛穿粉衣,補了一句,“像你一樣漂亮。”


    花露給他說的不好意思,蹲下來逗解黃。解黃突然撲進池塘。


    “呀,它掉水裏了。”


    “沒關係,它會鳧水。”


    果見解黃在池子裏遊了一圈,繼兒上岸,忽然聽見解小菲喊,“哎呀,不好。”


    下一秒,解黃抖動身體,亂雨如珠飛濺。花露下意識紮進解小菲懷裏,轉瞬又笑的花枝亂顫。


    樹林裏回蕩著兩人的笑聲。


    池塘周圍淒寒,不耐久處,解小菲和花露出來,去附近的寺廟逛了逛,到東市用過飯,解小菲戀戀不舍的把她送回去。此後每逢解小菲休沐,他們總是在一起,有時出去遊逛,有時呆在家裏,解小菲燒飯給她吃。他燒飯時她會在旁邊打下手,雖然總是出亂子,弄得雞飛狗跳,但是他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每個時辰。


    一時一刻都是那樣開心。


    假如那個傍晚他沒有心血來潮去找她,也許他還會繼續開心,繼續沒心沒肺。


    他原想給她個驚喜,還帶了她喜歡的木芙蓉花,沒想到一盆冷水潑來,把他澆了個透心涼。


    憐香告訴他,花露在接客,叫他選別的娘子。他一懵,偏執地要等花露。他慢慢走上樓,來到她的房間門口。


    裏麵彈琵琶,琵琶聲歇,狎昵聲起,解小菲如泥塑木雕,一動不動。待結束,男人從裏麵出來,又鑽到另一個花娘房裏,花露看到解小菲,詫異異常,“你怎麽在這裏?”


    “我等了你很久,想把這個給你。”


    他把芙蓉花塞她懷裏。


    花露急於解釋,“曾公子是熟客,我沒辦法拒絕。”


    “我知道。我早該知道的,你有其他客人,怎麽可能隻跟我……我剛剛站在這裏聽了半日,原來那些話你也會跟其他人說,我還以為隻會對我說,想想有點傻。我總是領會錯別人的意圖,想來這次也是錯的。我們就是嫖客和妓女,不是其他關係,可是你為什麽又來找我,陪我吃飯陪我聊天解悶,算了,你不要回答了,我姑且當成你好心,可憐我罷。我……我不會再來了,你也不要找我了。”


    解小菲說完這些話就跑掉了。當時他傷心頭上,第二天他醒來又鬼哭狼嚎的後悔,後悔把話說死了,想去找她又拉不下臉麵。每日隻是怏怏不樂。


    這日花露過來衙署,幾個下流衙役看到,招手喚她。


    “花娘子來作甚?”


    “我來找阿凝……”


    “找我們小姐作甚,她又不會幹你。”


    花露臉紅如燒。


    衙役偏不肯放過她,“花娘子多來找我們,我們給你肉棒子吃。”


    花露淚眼婆娑跑掉了,中途碰到李纖凝和解小菲,被問及為何哭,抽抽噎噎講了剛才發生的事。


    李纖凝帶她回去,叫她指出剛才羞辱她的衙役。花露指出來了,兩個衙役猶是一臉無賴相,“小姐,我們同花娘子玩笑呢。”


    李纖凝不理會,命令花露,“啐他,照臉啐。”


    花露猶豫。


    “快點。”


    “呸,呸。”花露一人啐了一口,飛到臉上僅是一些唾沫星子。


    李纖凝不滿意,叫她繼續啐。花露窘迫。


    這當頭,兩大口唾沫跟釘子似的去勢飛快,先後釘到兩個衙役臉上。解小菲啐完,嘿嘿笑,“花娘子不好意思,我代勞了。”


    李纖凝指揮在場衙役,輪番啐他們兩個,直把他們兩張臉啐的如水洗。


    花露隨李纖凝進去內宅待到將近酉時,出來時班房裏找到解小菲。


    “小解郎君,我想同你說幾句話。”


    “花娘子想說什麽?”


    “我想去沒人的地方說。”


    到了僻靜無人處。解小菲:“花娘子請說。”


    花露把兩隻手握在胸前,嘀嘀咕咕說了一句什麽,解小菲沒聽清。花露隻好重複一遍,“你沒會錯意……”


    “什麽?”


    “我說小解郎君沒會錯意。”花露這次超大聲,“我喜歡小解郎君,和小解郎君在一起很快樂,無論是一起做飯、一起說話、一起散步都很快樂。和阿凝在一起也很快樂,和小解郎君在一起又是不一樣的快樂。我有過很多客人,隻有跟小解郎君在一起我能體驗到快樂。我喜歡小解郎君,我想做小解郎君的妻子,和小解郎君永遠在一起,小解郎君你願意嗎?”


    她一氣不停說完,緊張的瑟瑟發抖。


    光天化日之下,被小娘子表白,解小菲人都傻了,呆呆的完全不知作何反應。他以前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呀……


    花露等不到他的回應,“哇”地一聲哭了。解小菲更加慌亂,“你你你……你哭什麽?”


    “我好丟臉。”花露拚命抹眼淚,“阿凝說你會答應。”


    “我沒說我不答應啊。”


    “你沒說答應。”


    “我答應。”解小菲忽然執起花露的手,“我也喜歡露露,和露露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快樂的日子。我想和露露在一起,到死也不分離。”


    花露還是哭。


    “你別哭了呀。”


    “我停不下來。”


    解小菲則是笑的停不下來。他終於有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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