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詩語雖然沒有出口附和,依舊在起哄聲中丟了男生送的奶茶。


    童陽聳了聳肩膀,沒太放在心上,反正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午休時間,童陽帶著幾張化學試卷上了天台,坐在靠牆的位置刷題。


    不知時間過去多久,天台鐵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童陽埋頭奮筆疾書,淡淡開口:“上來吹風?”


    來人腳步明顯一愣,聲音沙啞道:“你怎麽在這裏?”


    童陽漫不經心抬頭看了一眼,來人正是課間操時間給楚詩語送奶茶的眼鏡男生。


    他紅著眼眶,一副頹唐模樣,就算現在當著童陽的麵從這裏跳下去也不奇怪。


    “寫卷子,看不出來?”童陽反問道。


    男生抿唇,別開腦袋轉身就想離開。


    “別走啊,學校就這一棟天台的門可以撬開,你想跳樓就當我不存在,這個高度下去肯定瞬間就死了,換了其他地方要是摔得半死不活那就糟了。”童陽語氣波瀾不驚,好像隻是在說什麽稀鬆平常的事情。


    男生身體一僵,眼淚“唰”地流了下來,喉嚨逐漸有破碎的哽咽聲傳來。


    童陽埋下頭繼續刷題,漫不經心道:“喜歡一個人沒什麽錯,在明知道對方不喜歡自己的情況下死纏爛打就是錯了。”


    “不過你也罪不至死吧。”


    男生倒是不說話,一個勁兒地哭。


    童陽自動屏蔽他的聲音,刷題速度沒有絲毫減緩。


    不知時間過去多久,男生哭聲變得沙啞,打起嗝來,斷斷續續道:“謝謝你……”


    童陽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謝我什麽?你自己突然哭了,又突然好了,跟我有什麽關係。”


    男生眼眶依舊泛紅,神情卻輕鬆不少,“童陽,你從沒想過死嗎?我總是……覺得不公平,為什麽世界上有那麽多有錢的人、優秀的人,而我過得那麽糟糕,被人看不起,被人嘲諷,連一件校服都是別人穿剩下的。”


    “沒有。”童陽回答得斬釘截鐵,“我為什麽要死?”


    “我也想像你一樣……”


    “想的話,就努力那樣做。”


    童陽做完最後一道大題,滿意地看著密密麻麻字跡的卷子,“我寫完了,你走不走?這門是我撬開的,等我重新把門鎖上你再自己撬開?”


    男生窘迫地笑了一下,“對不起,我覺得哭出來之後好多了。”


    童陽點了點頭,沒說什麽,轉念道:“我做了一份高考押題卷,數學的,你要的話可以賣給你。”


    男生頓了頓,弱弱地問:“多少錢?”


    童陽思忖片刻,問道:“你有多少錢?”


    男生紅著臉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皺巴巴的零錢,“我隻有七塊錢。”


    童陽從他手裏抽出五張零錢,“五塊,成交,具體能不能押對題型我不負責。”


    “謝謝……”


    童陽朝他擺了擺手,把錢塞進口袋,盤算自己這幾天統共賺了多少錢,夠不夠童樂這個月的夥食費。


    “我先走了,記得鎖門,下午自己找我拿押題卷。”


    “我知道了。”


    童陽伸著懶腰離開了天台,俗話說良言難勸該死鬼,她隻是換個地方重新刷題,順便賺了點外快,至於剩下的事情她就管不著了。


    午休過後,第一節 上課前,男生來找童陽拿了押題卷。


    楚詩語看到男生出現下意識繃緊背脊,直到發現他找的人是童陽才鬆了口氣。


    童陽對他們之間的事情不感興趣,把東西給他就回了自己的位置。


    下午第四節 自習課,班主任讓他們自己在教室複習,童陽照常刷卷子。


    放學後,她起身前往食堂,走到樓下突然聽到周圍傳來驚呼聲。


    “啊!!!”


    “有人要跳樓了!”


    “小心!快讓開!”


    “我的天啊!”


    童陽腳步微頓,抬頭向上看去,一道身影背對著眾人坐在天台邊上的小陽台外。


    那人肩膀顫抖,在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中往後倒了下去,身體像一塊石頭重重砸向地麵,“砰”的一聲,摔在距離童陽兩米遠的地方,飛濺血液打濕了她的衣服,甚至臉上都濺了幾滴粘稠鮮血。


    童陽怔愣地睜大眼睛,看著眼前四肢扭曲的身體,鮮血從他身下如同河流一般向四周流淌,大腿以一種難以想象的程度扭曲,森白腿骨戳破血淋淋的皮膚,脖子幾乎被摔斷,隻留下連接肩膀的一層皮肉,破碎的眼鏡片紮破他的眼球,汙水摻雜血水在臉上流淌。


    身邊傳來驚恐的尖叫聲,童陽沉默地看著血腥至極的場景,毋庸置疑,男生已經當場死亡。


    數秒後,童陽脫下校服外套,上前兩步蓋住男生的上半身,隨後被一隻手拉住胳膊拽到幾米遠處。


    “童陽,你沒事吧?別看、別害怕……”


    童陽仿佛聽不見周圍的聲音,抬頭直勾勾地看著天台。


    2024年6月3日第三中學學生跳樓自鯊事件,或許她應該糾正一點。


    不是跳樓自鯊事件,而是他殺墜亡案件。


    她看到了,男生是被一雙手推下來的。


    第九章


    “童陽!你要去哪裏?”


    童陽穿過驚慌失措的人群,裹著觸目驚心的鮮血跑進樓道,三步並做兩步上了樓,向天台靠近。


    這棟樓幾乎都是高三生,正值下午第四節 放學,大部分學生都在向下走準備前往食堂,童陽無視眾人驚愕的神情,穿梭在逆行的人群中,神情緊緊繃起。


    樓道中的學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看見童陽渾身鮮血驚恐地將路讓開,她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天台。


    “砰!”童陽踹開天台的鐵門,大步跨了進去。


    來時跑得太快,呼吸十分不勻,她站在空蕩的天台環顧四周,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童陽咬著牙關,心裏清楚將男生推下天台的凶手肯定早已離開,不會一直留在這裏,可是依舊覺得十分不甘。


    如果和新聞報道一樣,他是跳樓自鯊,童陽絕對不會再為他浪費一絲精力,可偏偏不是!


    她看得清清楚楚,那一瞬間將他從陽台推下來的那雙手!


    是誰?會不會和殺害自己的凶手是同一種人?


    童陽走到天台邊,看到地上散落著不久前自己交給他的押題試卷,上麵有些被紅筆標注過的痕跡。


    “童陽!你做什麽?趕緊給我過來!”


    匆匆趕到的班主任看到她站在男生墜樓的地方,嚇得臉色煞白,連忙將她拉到自己身邊來。


    “你沒事吧?別害怕,我們先離開這裏好不好?”


    那麽近距離地接觸死亡現場,班主任顯然以為她被嚇傻了。


    班主任姓楊,是一位四十出頭的女人。


    “楊老師,他是被人推下去的。”童陽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語氣平靜,“我看見了。”


    班主任神色一怔,臉上出現片刻的驚愕,隨後抱著她往下走,“沒事、沒事,學校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到了,我們先去換身衣服吧。”


    學校緊急組織所有學生回到教室,童陽被班主任帶到寢室換上幹淨的衣服,等她們重新回到教學樓的時候,警察和法醫已經趕到,無需探查情況就清楚男生已經當場斃命,沒有再施救的必要了。


    天色暗沉,教學樓燈光明亮,卻是鴉雀無聲。


    所有教室門窗緊閉,窗簾嚴絲合縫地拉起,神色慌張的校領導和老師匆忙地穿梭在走廊上。


    “通知學生家長了嗎?”


    “電話沒有打通,警察那邊已經派人去找了。”


    “盡快吧。”


    “明白。”


    兩名警察提著黃色裹屍袋從童陽身邊經過,沉甸甸的重量讓裹屍袋幾乎垂在地上,讓她想起了對方慘烈的死狀。


    教學樓下,幾位警察在小聲討論什麽,幾位警察沉默地前往天台查看情況,幾名工作人員拿來水管和水槍衝洗地上血跡,校長讓所有班主任聯係學生家長馬上到學校來接孩子回家,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相當嚴肅。


    “李警官,她就是近距離看到現場的學生,童陽。”


    李警官看起來三四十歲,長相嚴肅不怒自威,在看見童陽時硬生生擠出一抹笑來,問道:“同學,你沒事吧?”


    童陽臉色有些蒼白,神情還算鎮靜,搖頭道:“李警官,我看到是有人把他推下來的。”


    李警官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放心,我們已經調取了學校的監控,之後的事你不用在意,交給我們警察就好了。”


    童陽抿唇,點了點頭。


    “時間不早了,讓父母來接你回家吧,回去洗個熱水澡,讓親人陪著好好休息,後續可能有些事情需要你配合。”


    童陽道:“我沒事,現在就可以配合你們。”


    “這……”李警官猶豫地看了校長一眼,如果這起墜亡事件屬於他殺案件,童陽作為唯一目擊者立刻回警局錄口供比較好,但是考慮到對方年紀小,而且馬上麵臨高考還是盡量不要影響到心情,除她以外看到死亡現場的其他學生都已經被接回家或者帶去做心理幹預了。


    校長認得童陽,同樣不希望她受到這件事的影響,遲疑道:“童陽,你還是先回去休息,有什麽事以後再說。馬上就要高考了,你別因為……”


    “我父母死了,家裏沒人。”童陽垂眸,聲色平平。


    李警官愣了愣神,沒再堅持,拍了拍她的肩膀,“那行,麻煩你跟我們回警局一趟,時間太晚就在警局休息吧。”


    童陽在班主任的陪同下前往警局錄口供,將白天發生的事情以及晚上看到的那雙手原原本本說了出來,李警官則在隔壁房間查看監控。


    錄完口供後,童陽坐在休息室,班主任給她接了杯熱水。


    “警察把楚詩語也帶過來,懷疑和她有關。”班主任歎息道。


    聞言,童陽抿唇,沒說話。


    不一會兒,楚詩語從審訊室出來,進入了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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