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寧側頭躲開,丟下句有病,轉身進了房間。


    齊照扭臉笑容就不見了,伸手奪過兩個杯子,動作不客氣,語氣更是冷,“謝謝。”


    “等等。”程之珩從那一堆大同小異的玻璃杯裏拿出一個,“這才是她的。”


    齊照才不理會,都是一樣的東西,他接了才是落下風,頭也不回地轉了身。


    倒了水,端到她手邊。


    顧思寧正洗牌洗得不亦樂乎,瞥了一眼道:“這不是我的。”


    “少犯病。都長一樣,分什麽你我。”


    “不一樣。”顧思寧說,“都是錘紋,但我的那個波紋小一點。”


    話音剛落,另一隻手就將那杯子換走。


    齊照不甘心地望了一眼,道:“矯情。”


    摜蛋是南方一帶風靡的玩法,需要跟對家合作爭上遊。


    顧思寧上大學之前,特地在家苦練。


    顧父的原話是:“不會打摜蛋,你將寸步難行。”


    顧思寧沒搞懂這二者之間的關聯,卻對這種可掌控的遊戲很是沉迷。


    周子璿坐在她對麵,見程之珩來了,便讓他來頂自己的位置。


    齊照直接一屁股坐下。


    周子璿傻眼,拉他胳膊:“你別坐這裏啊。”


    “為什麽?程老師能坐,我不能?”


    周子璿哪敢說要助攻,囁嚅半天,最後把夏伏拽起來,“弟弟這麽小會打什麽牌?當然讓他跟他姐一家。”


    齊照見狀作罷。


    隻要不是程之珩就行。


    至於顧思寧,她那麽想贏就讓她贏好了,反正他讓她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一張撲克五塊錢,一張花牌五十,總共兩百。圖個喜慶。”周子璿視線挪到夏伏身上,“你算替我打的,輸了我給。”


    夏伏一臉迷茫地點點頭。


    一切都和齊照預想的一樣展開。


    當第一張花牌兌出去的時候,他感覺這速度有點快;


    第二張花牌兌出去,他坐直了腰杆,自己得認真了,不然照這趨勢下去,半小時就輸完了,有點丟人。


    最後一張花牌沒保住,他抬頭看對麵,忍不住道:“程老師你能好好打嗎?”


    程之珩蹙眉:“我一直在好好打。”


    “她就五張牌了,你出順子什麽意思?”


    “她出了一把到 a 的,誰知道她手裏還有一把?”


    “那你一張一張拆了出呀。”


    “你不還是一張小貓送走了夏伏?”


    齊照:“誰知道他藏張大貓在家裏了,我以為在你手裏!”


    “他出 k 我都要不起,我上哪裏變貓出來?”


    顧思寧握著厚厚一遝撲克,笑眯眯地說:“不要吵架嘛,雖然你們快沒錢了。”她點了點麵前,“但你們可以‘貸款’呀。”


    “不用。”齊照說,“隻要隊友別拖我後腿,一張牌我也能翻盤。”


    半小時後,顧思寧將收款碼舉起。


    齊照冷著臉:“轉過去了。”


    “收到。”她道,“期待你翻盤哦。”


    輸太多,泥人也開始有了性子。


    一時間什麽看不順眼都拋在腦後,齊照開始觀察起隊友的麵部表情,以此來輔助判斷牌型。


    又一次輸空。


    顧思寧直打嗬欠:“歇了,睡覺。”


    “不行!”程之珩跟齊照異口同聲。


    周子璿也沒想到會打這麽久,也困困的,“你們都輸沒多少把了?又貸款啊?”


    “最後一把。”程之珩道。


    “這把輸了才是沒了,這把贏了,不就又有了?”齊照補充說。


    “看見了嗎弟弟,這就是賭狗,你可不能學。”周子璿警告道。


    在兩人的堅持下,最後一把又一次開始了。


    許是半宿的磨煉,齊照竟真的感覺到了自己跟對家隻間那種難言的默契。


    在幾次“最後一把”中,終於集齊了十張兌換到了花牌。


    顧思寧再也撐不住,手裏牌往牌堆裏一插:“不打了不打了,認輸。”


    再打下去,她得猝死了。


    齊照聞言跟對家相視一笑,笑完才想起對麵是程之珩,頓時尷尬了一下。


    “睡覺睡覺。”顧思寧撐不住,往沙發上躺。


    “回家了,在這睡什麽?”齊照不滿道。


    “回不動,你自己走。”她聲音逐漸低下去,歪頭將臉埋在沙發靠枕裏。


    “沒事,你走吧。”周子璿說,“她又不是沒在我家住過。湊活一會兒,明天……睡醒再說吧。”


    齊照還想再說,周子璿推著他肩膀往外:“別愣著了,她能留在這兒,你可不能,哥 你送他們回吧。”


    顧思寧醒來時發覺自己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周子璿被自己擠在角落裏,抱著可憐的被角。


    幸虧地暖將房間變得跟夏天一樣,不然這一夜過來,她是絕對著涼的。


    “周子璿。”顧思寧推了推她,“起床嗎?”


    “不起。”她皺著眉,含糊道。


    顧思寧看身上的睡衣,明顯的男款,“你幫我換的?”


    “妝是我哥卸的,睡衣是我換的。不穿我的,因為短了,牙刷毛巾都新的,回家找他送,我要睡......”話沒說完,她的呼吸就平緩了起來。


    大致洗漱一番後,顧思寧回床邊拿手機,還在打字,對麵就撥來電話。


    “喂。”她壓低了音量,怕把周子璿吵醒。


    “要回家嗎?”


    “回。我得回家吃麵。”


    程之珩低笑:“好。我在樓下等你。”


    已近晌午,客廳沒了熱鬧,顯得寂寥。


    程之珩穿了件軍綠色連帽外套,前襟敞開著,裏麵是灰色的打底,眼鏡被他摘了下來,露出漂亮溫煦的眼睛。


    見她下樓,他笑了一下:“新年好。”


    “新年好。叔叔阿姨呢?”


    “出去了。”


    顧思寧站在最後一節樓梯上看他。


    程之珩起初還帶著笑,後來便不自然起來,耳朵漸漸紅了。


    “怎麽了?”


    顧思寧道:“你是不是……”


    “什麽?”


    她搖頭。算了,問他是不是裝嫩,感覺挺傷人的。


    他習慣性地扶眼鏡,卻摸了空。


    “走吧。送我回家。”顧思寧從他身前走過,柔順蓬鬆的發絲隨著動作起伏著,在陽光下更顯得光亮。


    車庫裏一個中年男人剛從車上下來,見到程之珩他欲言又止,點點頭。


    還是程之珩叫了聲二叔新年好。


    “新年好。這是?”男人的視線移到顧思寧身上。


    “朋友。”程之珩說。


    “二叔新年好。”顧思寧跟著叫了聲,“我是周子璿的朋友。”


    “哦哦哦,是叫寧寧是吧?常聽子璿說你。新年好。”


    男人攀談了幾句,態度熱絡又熟稔,最後甚至邀請顧思寧有空去他家做客。


    程之珩站在一邊倒更像個外人。


    二叔走後,顧思寧拽了拽他的胳膊。


    鬆柏常青,將太陽遮了大半,在她臉上投下光影。


    “怎麽了?”


    顧思寧伸手抱他的腰。


    程之珩一怔,心怦怦跳,將她環住。


    “你家裏每年過年都是這樣嗎?”


    他忽然懂了她的低落,笑笑:“我本來就不喜歡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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