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嗚,我一邊流淚一邊拿著樹枝在房頂上畫圈圈,我詛咒那個淘寶客服!詛咒她一戶口本!


    暗自傷心的我沒注意殿中的少年已經打了十幾次響指,終於耐不住性子,高喊一聲:“影衛!”


    我嚇得連忙站起來,飛身下去,跪拜在地上:“陛下,有何吩咐?”


    “又是你!影十一。”少年皇帝眯著眼睛不耐煩地敲敲手指,“已經是第幾次了,我召喚你的時候,你沒有第一時間出現,說,你剛才在幹什麽?”


    他的聲音裏充滿了危險的信號,你別看他年紀小,殺人如麻、殘酷暴君說的就是他這種人!


    我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看他,低聲道:“抱歉,陛下,小的下次不敢了。”


    在他麵前不需要解釋,越解釋他越惱火,死得就越快。這該死的穿越,讓我隨時隨地都有生命危險啊,有沒有!


    皇上輕靠在龍椅上,望著我不說話,冷汗直直地從我額頭流下,過了半晌,他才輕聲道:“你不敢?”隨後微微一笑,傲然地看著我,王八之氣……好吧,霸王之氣外漏,讓我情不自禁地臣服於他,我小聲道:“我……我真的不敢……”


    他挑了挑眉,疊著雙手道:“是嗎?是誰在我看折子的時候,躺在我的房梁上睡覺,口水都滴到我的折子上?”


    我臉紅不語,尷尬地低著頭。那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天天在陰暗的角落看著他,看得太無聊了,就不小心……嗯,睡著了……


    “是誰在我狩獵遇刺的時候,躲在我身後?”


    “嗬嗬嗬……”還好我戴著鉄麵具,不然皇上一定能看到我臉上那羞愧的神情!不過,我也不是故意的啊,那時候我剛穿來,就見一群黑衣人鋪天蓋地地拿著刀砍過來,我不躲難道還送上去給他們砍嗎?


    “是誰,在這大殿之上,偷吃朕的禦膳的?”


    他居然發現了?哼!我一直以為我偷吃得很隱秘的啊!


    “又是誰,在隨朕微服私訪的時候,盯著漂亮的公子哥看,結果迷了路還要勞駕朕去找?”


    “我……我……都是我……”求您了,您再說下去,我就切腹自殺,死給你看!


    “你也知道是你?”皇上笑了,“你說,你當的這個侍衛合格嗎?”


    “不……不合格……”我羞愧地低下頭,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過了一會兒,聽見他輕聲道:“十一,過來。”


    “啊?”我愣了愣,他居然這麽溫柔地叫我十一?


    “過來呀。”皇上又招了招手。


    我站起身來,走過去,跪在他麵前,他低著頭看我,緩緩地伸出手,觸碰我的臉頰。隔著麵具,我感覺不到他的溫度,卻還是紅了臉,心跳得有些快。


    “十一……”皇上還是那樣溫柔地叫著我的名字,輕輕地掀起我的麵具。還未掀開我就連忙用手按下!隨即惶恐地跪下求饒:“皇上饒命!皇上饒命!皇上,我知道我幹得不好,我以後會努力的,請繞了我吧!皇上!”


    我跪在地上拚命地磕頭,淩國自古傳下的規矩,當皇上掀開影衛麵具的時候,就代表,他不再被帝王需要,下場隻有一個——死亡!


    一直求饒的我,沒看見那俊秀的少年皇帝輕輕縮回手,淩厲的雙眸中輕染的一絲悲傷,他用力地一揮袖子,低吼一聲:“給我滾!”


    “謝皇上!”我連忙磕頭告退,不敢再看他一眼。


    就在我走到門口的時候,好像聽到他在我身後輕聲問:“十一……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我愣了一下,想回頭,卻又不敢,對於這個少年帝王,我真的是害怕多過喜歡。我假裝沒聽見,迅速閃進黑暗中,躲在有利的陰暗位置看著他。


    隻見他半晌未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遠方,像是在回憶些什麽,卻又好像什麽也回憶不出來。他輕輕從袖子裏拿出半枚銀幣,緊緊地握在手上,慢慢閉上眼睛,靠在龍椅上像是極其疲倦似的睡著了……


    殿裏的宮女為他蓋上薄被,我輕輕抬手,按在胸口的位置。那裏也掛著半枚銀幣,和皇上手中那半枚一模一樣……


    十一……


    耳邊又響起他那溫柔的聲音,像是在叫離去已久的戀人……


    【二、最初的那年】


    淩晨交完班,我回到房間,想著影十一和皇上是不是有什麽故事。因為我這次穿越是試用品,所謂試用品就是最差的靈魂穿越啦,就像女鬼一般寄宿在別人身上,原來的影十一早在一年前就已經死了,我接收了她的身體,卻沒接收她的記憶。


    想當初我第一眼醒來的時候,滿心歡喜迫不及待地照鏡子,想看看客服送我的傾城容顏,結果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當然,你看不見我下巴在往下掉,因為我戴了一副超級醜的麵具,還戴著把秘製的鎖,讓我想拿都拿不下來。於是這時候我開始要求客服退貨了,搞什麽呀,就這樣對待客人的嗎?


    可人家客服說了您這是試用裝,想拿下麵具要交錢,想穿越回去要交錢,想增加一個美男要交錢,各種要交錢!好吧,我不想說客服,一說到她我就滿篇的怨言。唉,沒錢之下,我隻能繼續頂著一副鐵頭盔般的麵具,繼續當我的影十一。可奇怪的是,居然沒有一個人懷疑過我不是影十一,好像影十一原來就像我這般不靠譜一般。


    好奇怪啊,真的好奇怪,我懷著很多疑惑睡著了,迷迷糊糊中一直在做夢。


    夢中,我變成了一個唇紅齒白的漂亮小女孩,光著腳丫坐在青青的草地上,兩隻腳不停地拍打著清晨的河麵。眼前一大片荷花開得正旺,忽然從綠油油的荷葉下鑽出一個小男孩,男孩如玉般的麵頰上滿是河水,黑色的長發上不時地滴下水來。他湊過來,頑皮地對我使勁甩著頭發上的水,我哈哈笑著用腳撩起水踢他。


    男孩用手摸了一把臉,對著我笑:“靈可,別玩了。”


    “誰叫你對我使壞呢。”我又踢了他一臉水,才放過他。


    男孩從河中心遊過來,半個身子浸在水裏,扔上來一個小魚簍,紫黑色的菱角從裏麵掉出來,落在草地上,我開心地拾起來:“今天撿得挺多的嘛。”


    “你不是喜歡吃嗎?給。”男孩又遞過一個剛從河裏摘的蓮蓬,我伸手接過,將蓮蓬在手裏用力滾了一圈,然後剝開,去掉青綠色的皮,剝出一個個白白胖胖的蓮子,放在荷葉上。男孩從池中湊過頭來,黑亮的眼睛望著我道:“我也要吃。”


    我笑著捏了一粒,親昵地喂進他嘴裏:“本來就是給你吃的呀,急什麽。”


    男孩剛想笑笑,卻被蓮子的苦味苦得皺起了眉:“好苦。”


    我捂著嘴巴嗤笑道:“笨蛋,這種季節的蓮子肯定苦呀。”


    “我再笨以後也是你相公。”男孩說了這句話後,有些羞澀地鑽進河水裏,過了好一會兒才上來透氣。他摘了一朵開得最豔麗的荷花對著我叫,“靈可,接著。”


    我抬眼,望著粉色的荷花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我抬起雙手,輕輕接住,捧在手心裏,低頭淺笑。


    我拿起荷花,別在耳側,沒有鬆開手,就這樣側著身,望著水中的少年問:“好看嗎?”


    少年抿起嘴,有些著迷地說:“嗯,真好看。”


    我的笑容更深了,臉還微微覺得有些發熱。


    【三、被搶走的少年】


    就在這時候,忽然,遠處驚起飛鳥無數,有大批人馬衝著我們奔來。我回頭看去,有些不知所措。男孩連忙從河中間遊到岸上,拉著我往家的方向跑。


    還沒跑兩步,那領頭的人已經騎著駿馬來到我們麵前。男孩連忙將我擋在身後,我抓著男孩濕漉漉的衣角,害怕地看著那個凶神惡煞的領頭官兵。


    那將軍眯著眼,打量了男孩半晌,出聲問:“你叫什麽名字?”


    男孩挺直背回道:“我叫清涵。”


    “姓什麽?”


    清涵皺著眉頭,剛準備回答,我連忙插口道:“姓趙。”


    清涵回頭望了我一眼,笑了笑,很是感激。清涵是孤兒,三歲的時候被父母丟棄在靈可家門口,是父親看他可憐,才收養了他。可父親隻給他取了名,卻沒有給他姓。


    那將軍很輕蔑地瞄了我一眼,我嚇得連忙躲回清涵身後,清涵挺直他那瘦弱的背脊將我護住。


    將軍忽然一把抓過清涵,我的手原是和他牽著的,所以也被拖了過去。他身邊的士兵一伸手就把我拉開,丟了出去。我跌倒在地上,疼得直皺眉,魚簍裏清涵為我撿的菱角散落一地,清涵使勁掙紮道:“放開我!放開我!你幹什麽?”


    將軍忽然一個大力,將清涵背部的衣服扯開,隻見清涵的背上有一塊紫色的胎記。那將軍一見那胎記,很興奮地哈哈大笑起來:“果然如此!果然如此!走!”


    他大手一揮就要收兵,他的大手將清寒的雙手倒抓著,將他放在馬背上。我連忙撲出去,跪在他的馬前,連連磕頭,哭著求道:“將軍大人,求求你,放了清涵,求求你了,求求你。”


    “靈可,靈可你別怕……”清涵急得也哭了,雙眼通紅,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可即使這樣他還一直在安慰我。


    那將軍看我的眼神還是那麽輕蔑,像是在看一個髒東西:“‘趙’這種賤民的姓怎麽配得上他!滾開!”


    他的馬鞭一揮,硬生生抽在我身上,疼得我瞬間叫了出來,戴在耳側的荷花也翩然飄落,由著他們的馬蹄踐踏進泥濘之中。


    我邊哭邊掙紮著站起來,追著馬隊不停地奔跑著,卻一點兒用也沒有,我怎麽追都追不上,隻能在塵土後大聲哭喊著:“清涵——清涵——”


    “靈可——”隱約中聽見遠處清涵淒厲地叫著我的名字,我哭得跪倒下來。後來我拖著受傷的身體,一步一步走回池邊,將散落在地上的菱角,一顆一顆地撿起來,撿一下,哭一下,撿一下,哭一下,直到太陽西沉又東升。


    【四、我終於找到了你】


    從此,荷花池邊隻剩下我一人,看著花開花落,我走進河裏,收了全部的蓮蓬,一顆顆剝開,放在綠色的荷葉上。白白的蓮子像一粒粒珍珠,安靜地躺在荷葉上,卻再也沒有人,皺著一張俊臉,對我說:“靈可,好苦。”


    我看著一池翠綠的荷葉,又一次傷心地哭起來。


    次年冬日,新皇登基。那天天氣很冷,冬日的太陽怎麽也照不暖穿得單薄的我,我跟著村裏人一起去城門看新皇帝,聽說登基大典後新皇帝會站在城牆上接受民眾的祝福。


    那天,城牆下的人很多,因為村裏的大媽非要早早地來,所以我占了個好位置。我們等了很久,從早上等到傍晚,才聽到城牆上有動靜,先是幾千官兵整齊有序地走上城牆,五步一崗,沒一會兒城牆上就滿是官兵。


    “來了來了。”城牆上的老百姓激動了。


    “聽說新皇帝才十歲。”


    “是嗎?好小。”


    又過了一會兒,一大隊宮女太監走了上來,一個太監站在城牆上高聲唱道:“皇上駕到——跪——”


    城下的百姓全部恭敬地跪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聲音響徹雲霄,我跪在人群中,並未張口。對新皇帝也沒有任何興趣,隻是城牆之上忽然傳來一道再也熟悉不過的聲音:“平身!”


    我吃驚地抬起頭!將城牆上的那男孩看了個仔細。隻見他穿著華麗的龍袍站在高高的城牆之上,俯瞰眾生,那一眼的風華,那一手的傲然,讓我看傻了。可那熟悉的俊顏,卻真的是我魂牽夢縈的人啊。


    我站在台下,就那麽仰望著他,將他的每個動作都用力地記在心裏,我看見他的眉頭輕輕皺起,我看見他愛笑得嘴角僵硬地抿著,我看見他閃亮的眼神裏透出他人不易察覺的驚慌。


    我看著看著就哭了,我知道,他不開心,我知道,他一定很害怕。忽然站在那樣的高位上,怎麽可能不害怕?我捂著嘴,在心裏偷偷地對他說:“清涵,我找到你了,你別怕,我一定,一定去到你身邊!”


    即使你站在最華貴的金鑾殿中,即使我站在最肮髒的底層,我也會去到你身邊的!


    我就是這樣決定的,在心裏起下了這個誓言。


    可入宮又豈是這麽容易的事?宮裏的宮女都必須是家世清白的官家女子,而我,隻是一個獵戶的女兒。


    可我不死心,當宮女不行,我就當侍衛,我參加了朝廷收編的影衛訓練,那一批孩子裏,隻有我一個人是自願加入的,其他的都是被拐、被賣,或被仇家陷害進來的。二百二十個孩子,活下來的概率是五分之一。


    可我活下來了,對,我就是影十一……


    那天,我是最後一個去覲見皇上的影衛。那天我穿著正式的黑色衛士服,一步一步地走上階梯,一步一步地靠近他,這一步,我走了十年,現在終於走到了。我低著頭看著他明黃色的龍袍下擺,恭敬地跪下,顫聲道:“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少年皇上高坐在殿中,看著最後一個進來的影衛,驚奇道:“居然還有一個女的。”


    十年了,他的聲音變了,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嘹亮稚嫩,帶著一點低沉和笑意,還有一絲威嚴。


    我不由自主地握緊雙手,輕輕閉上眼睛,清涵,我終於,找到你了。


    身邊的太監連忙答道:“是啊,殿下,開朝以來五代影衛,隻有這一名是女子。”


    “哦?朕倒要看看,是什麽樣的女子,抬起頭來。”


    當聽到他這句話的時候,我居然膽怯了,我用力克製住自己,才能不讓自己激動地顫抖……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地抬頭望向他。他一身黃袍,安坐龍椅,俊逸的容顏,清眸靜水,隱燦燦星華,微微仰首,便有傾盡眾生之姿。


    我屏住呼吸,我從未想過,他長大後,會如此完美。我不敢奢望,這樣的人物會再為我摘一朵蓮花,剝一粒蓮子。


    皇上激動地站起來,多年來,他從未這樣失態與激動:“你……你……”


    “皇上,這是您的第十一位影衛,按規矩,應該叫影十一。”他身邊的太監捧著托盤,為他遞過一副鐵麵具:“皇上,請為大人戴上吧。”


    清涵站起來,顫抖地拿起冰冷的鐵麵具,望向我。我抿抿嘴,笑了笑,笑得像那年夏天,池塘裏開的那朵最豔麗的荷花。


    他走過來,輕聲問:“你不悔嗎?”


    “不。”我的聲音帶著堅定。


    清涵伸出手,緩緩地,緩緩地,為我帶上影衛的標誌,那沉重得一生也無法取下的麵具……


    自此以後,我就是他的影子,他的衛士,至死都是。


    我在麵具後,輕輕閉上眼睛,淚水輕輕滑落麵頰……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能陪在你身邊,能守護著你,這樣就好了……


    那之後,我終於如願以償地陪在清涵身邊,成為他最忠心的衛士。我沒有問過清涵,你還記不記得我;我也沒有和清涵說我這十年間受的苦。我覺得,這些都是我心甘情願為他做的事,並不求他回報什麽。愛情,有的時候,是一個人的事。


    【五、我不想當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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