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江邊夜市攤生意還很紅火,不少人坐在那裏吃著消夜、喝著酒,空氣中回蕩著男人劃拳的聲音。


    應映兒一個人,點了兩個小菜,開了一瓶可樂,安安靜靜地吃著。她從下午接到被炒魷魚的通知後,就什麽也沒吃,到現在已經餓得不行了。


    她倒滿一杯可樂,一口氣喝了下去,緊緊皺著眉頭,一臉苦悶。不遠處的幾個男人相互對視了一下。一個長相還算不錯,卻染著一頭紅發、戴著一排耳釘的男人拿著啤酒瓶朝她走來:“姑娘,一個人啊?”


    應映兒看也沒看他一眼,繼續吃飯。


    “哎,姑娘,和你說話呢!跟我們拚個桌啊,一個人吃消夜多沒意思啊!”男人動手拉扯著她。


    應映兒有些被嚇住了,她本來隻是隨便找了個看著便宜點的地方吃點東西,可沒想到會遇見這種陣仗:“不用了!我吃好了。”


    應映兒甩開他的手,拎起包包站起來就要走。


    “別走啊!”男人擋住她的去路,“陪我們兄弟幾個喝兩杯!”


    應映兒使勁搖頭,低著頭退後幾步,忽然一把掀了桌子,然後轉身就跑。男人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跑上前抓的時候,隻來得及抓住她的包包帶子,應映兒想也沒想就放棄了包包,自己一溜煙地跑掉了。


    男人和他的同伴打開她的包包,點著錢包裏的錢,在她身後哈哈大笑:“你跑什麽呀,又不會吃了你!”


    應映兒嚇得跑出去很遠,才敢回頭看一眼,因為一邊回頭一邊走著,一不小心被絆了一跤,猛地跌在地上,手臂磕在突起的岩石上,疼得她直掉眼淚。在微弱的路燈下,她查看了一下傷勢,手臂被劃開了一道口子,正往外冒著血。


    “真倒黴。”應映兒緩緩爬起來,雙眼紅紅的,卻強忍著不願意哭出來。她想打車回家,卻一分錢也沒有,隻能拖著疲憊的身體沿著江邊走著。天上的月亮又圓又明亮,她一邊走,一邊想到下個星期就要交房租,而現在工作越來越不好找,憑她本科的學曆,還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找到新工作!


    想到這些,她恨不得從江麵上跳下去!


    “啊——都是你害的!潘爾君!”應映兒對著江麵大聲喊,“渾蛋!恨死你了!你給我一次機會會死啊!你今天不給別人機會,明天別人也不會給你機會的!”


    “你這麽高傲的人,怎麽懂得別人的悲苦!真想讓你來過過像我這種苦逼的人生!看你還怎麽高高在上地無視別人的乞求和悲苦!你也來嚐嚐吧!每天被錢逼得想死的人生!”


    “你也來過過我的人生啊!”應映兒對著江麵咆哮著,似乎想要把今天受到的屈辱全部吼出來一樣。她沒注意到,天上那明亮的月亮正被天狗一點一點吃掉,然後忽然變成了詭異的紅色,變成了像是染著血一樣的月亮。


    閃耀的紅光忽然在她眼前一閃,她被刺到,尖叫了一聲,頓時失去了意識。


    而另一邊,剛剛在家裏洗完澡準備睡覺的潘爾君也忽然看見窗外紅光一閃,他皺緊眉頭,轟然倒地!


    新聞裏,主持人正用興奮的語氣播報著:“本日天空出現了難得一見的月全食,現在月亮已經完全變紅了!聽聞古老傳說,對著血月詛咒自己最恨的人,詛咒就會成真哦!各位觀眾朋友……”


    夜,越來越靜,天上的月亮慢慢從血紅色變回了皎潔的白色……


    一切似乎還和原來一樣,隻是有一些人的命運就此發生了變化。


    應映兒從昏迷中醒來,她皺著眉,慢慢睜開眼睛。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照在她的臉上,她被光線照耀得扭過頭去,看到隔壁的床上躺著一個女人。那女人背對著她,她看不見她的臉。應映兒打量了一下四周,看來這裏是醫院的病房,外麵的陽光明亮刺眼,好像已經下午了。應映兒吐了一口氣,淩晨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忽然暈過去了,應該是有好心人把她送到醫院了吧。


    運氣真好,應映兒動了動,感覺身體沒什麽不對,便下床打開病房的門走了出去。


    哎,真奇怪,睡一覺起來,怎麽看東西的感覺和平時不一樣了呢?可是若覺得不一樣,又說不上哪裏不一樣。應映兒習慣性地抓了抓耳垂,看著走廊上來來往往的人,總覺得別人好矮啊,這個醫院的人怎麽都這麽矮啊?


    因為有護士推著擔架車從她麵前經過,病房的過道很窄,她不得不退回病房裏麵。車子過去後,她剛準備出去,就在這時,她邊上病床上的女人正好一個翻身,轉過臉來,和她麵對麵。應映兒看清了那女人的相貌後,愣住了。那是一張隻稱得上是清秀的臉,臉上還有些擦傷。即使這樣,應映兒也一眼認出來,那是二十多年來一直在鏡子中出現的自己的臉!難道對麵是一麵鏡子?應映兒吃力地舉起右手揮了揮,對麵的女人沒動,她又揮了揮右手,對方還是沒動!


    天哪,難道是真人,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該不會是我失散的雙胞胎妹妹吧?應映兒正想著,那個女人慢慢地睜開眼睛,女人清秀的臉因為她的那雙大眼睛,瞬間變得漂亮了些。女人怔怔地看著應映兒,應映兒舔舔嘴唇,禮貌地笑笑:“你好。”


    奇怪,嗓子怎麽這麽沙啞啊,聲音聽上去也很低沉,像是男人的聲音。應映兒咳了兩下,清清嗓子。她望向看著自己一動不動的女人說:“我們長得很像哈。”


    奇怪,聲音還是那麽沙啞低沉。應映兒抬手捏了捏喉嚨,又咳了兩下,想把聲音變回來,她轉頭望著女人笑道:“我叫應映兒,你呢?”


    女人盯著應映兒看了三十秒,然後慢慢地抬起手放在眼前看。她的手有些顫抖,纖細白嫩的小手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美麗,右手中指上的銀色指環正閃閃發光。


    咦,她手上的指環自己貌似也有一枚。應映兒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指,手上空空如也,自己戴了六年的銀色指環不見了。


    對麵女人將手蓋在臉上,死死地閉了一下眼,再睜開的時候,初醒時那錯愕的表情消失無蹤,冰冷的臉上換上了一種複雜的表情:有不信,有震驚,還有些惶恐和慌張。


    “你……怎麽了?”應映兒忍不住問。


    女人轉頭,深深地望著她說:“我是潘爾君。”


    “啊?潘爾君?我有一個上司也叫潘爾君哦。”應映兒愣愣地接口道。


    女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說:“看看你自己的身體。”


    “我的身體?我的身體怎麽了?”應映兒奇怪地認真低頭抬手一看,眼前的手是一雙纖細修長幹淨的手,卻好像是一雙男人的手!


    “哎?怎麽回事?”應映兒嚇得連忙用手摸自己的胸部,胸部平平的一片,她瞪大眼睛,帶著難以置信的哭腔問,“啊!我的……我的胸部呢?”


    潘爾君嫌棄地看了她一眼,他要怎麽回答?難道說:你的胸部在我身上嗎?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應映兒急得坐在床上,瞪大眼睛問。


    潘爾君也坐了起來,歪頭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們倆的身體互換了。”


    “不會吧……”


    潘爾君冷著臉點頭,就算碰到這樣的事,他的臉上也依然一點表情都沒有。


    “可是,為什麽會互換呢?為什麽呢?”應映兒胡亂地摸著自己的上身,可是她怎麽摸卻都是男人的身體,而且是一個健壯、高大又結實的男人身體。


    潘爾君皺眉,冷漠地看著一直在揩他油的女人,最後終於忍不住道:“別再摸了!”


    “啊!啊!啊!難道說?”應映兒猛然想起了她昏迷前那惡毒的詛咒!那苦逼的人生也讓潘爾君來嚐一嚐……


    不會詛咒成真了吧?應映兒依然不敢相信地使勁搖頭:“怎麽可能會這樣?我變成男人了嗎?那男人的那個……那個我也有?”應映兒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眼神往下往下一直往下,難道我有……想到這裏,她的手就忍不住偷偷往下往下再往下。


    “你要是敢摸,你就死定了!”冰冷的聲音,冰冷的眼神,冰冷的表情,應映兒轉頭看著自己的臉,她從來沒想到自己的臉也會放射出這麽冰冷的氣質與壓迫感!


    應映兒的手停在半空中,紅著臉,尷尬地收回來狡辯:“什麽……什麽!我沒有……沒有要摸啊!”即使潘爾君的模樣變了,可是他的氣場沒變,那種讓人不由自主臣服他、害怕他的冰冷眼神完全沒變。


    兩人相對無語,都被變身這件事情震撼得無法回過神來。過了好一會兒,應映兒才弱弱地問:“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潘爾君閉上眼睛道:“順其自然。”對於這種靈異事件,即使是一向把事事都掌握在手中的潘爾君也不知如何是好。他覺得,既然老天爺要耍他,那麽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耍個夠。


    “啊?”應映兒一臉納悶的樣子望著他。


    潘爾君看著她,緩慢地說:“請不要用我的臉露出這種表情。”


    “什麽表情……?”她疑惑地瞥他。


    “白癡一樣的表情。”


    “你說誰白癡?”她不爽地瞪著他。


    “反正你不要露出任何表情就是了。”潘爾君強忍著抓狂的衝動,他真的無法忍受自己英俊的、有著貴族氣質的臉被人用這種白癡的表情糟蹋。


    應映兒不屑地“嘁”了一聲,心裏道:他自己麵癱,還不許別人有表情,什麽世道啊。


    直直地在醫院的病床上躺了半天後,應映兒覺得她人生最大的挑戰來臨了!是的,她想上廁所!應映兒偷偷瞥了一眼潘爾君,隻見有著她的身體和容貌的潘爾君正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似睡非睡的樣子。應映兒憋得難受,翻了一個身,使勁地夾緊雙腿。都說世界上有兩件事情是憋不住的,一件事情很高尚卻不時常發生,一件事情很低俗卻天天經曆。沒錯,那就是愛和小便。唔——忍不下去了!應映兒猛地翻身坐起,轉頭對潘爾君道:“喂,我……我想上廁所。”


    潘爾君慢慢地睜開眼睛,淡漠地看著她。


    應映兒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低下頭說:“我真的想上嘛。”


    “忍著。”酷酷地丟下兩個字後,潘爾君轉過臉不再看她。


    “我忍不了了!”應映兒捶著床道,“難道我們的身體一天不換回來,我就一天不上廁所?”


    潘爾君背著身體不睬她。


    應映兒瞪著他:“你是男人哎,被看一下有什麽關係啊?我才不管你哪,我就要去,我才不想身體沒換回來前就被尿憋死!”


    應映兒說完走下床,穿上拖鞋,往門外走去。潘爾君轉身看她一眼,居然也坐起來,下床穿拖鞋,跟在她後麵走出病房。


    應映兒轉身問:“你幹什麽?”


    潘爾君一邊走一邊很淡定地回答:“和你一樣。”


    “什麽?”應映兒停下腳步,和我一樣?我去上廁所,那麽他也是?想到這裏,應映兒的臉唰的一下紅彤彤的,她一把拉住已經走到廁所門口的潘爾君道,“等一下。”


    潘爾君疑惑地抬頭望她。


    應映兒咬牙笑道:“嗬嗬……我們,還是……還是忍著好了。”


    潘爾君看著應映兒,冷酷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了然的笑意,他甩開應映兒的手道:“不。”


    應映兒拉住潘爾君,簡直快哭出來了。如果他去上廁所,自己豈不是要被他看光光?一想到這兒,應映兒就受不了地叫:“別這樣啊——我們忍著吧,啊?忍吧!”


    “不要。”潘爾君搖頭拒絕。


    應映兒死死地抓住潘爾君道:“要不,要不我幫你,你幫我好了!”


    潘爾君皺著眉頭,有些不能理解她的你幫我、我幫你是什麽意思,不會是……


    “好嗎,好嗎?求你了!我幫你脫,你幫我脫,誰也不占誰便宜。”應映兒雙手合十,一臉哀求的表情。


    “誰想占你便宜。”潘爾君冷笑道,“還有,不是和你說過別露出那種白癡表情嗎?”


    “哦。”應映兒擺正麵孔,用眼神期盼地望著潘爾君。


    潘爾君不屑地瞥了她一眼,為什麽即使她的臉上沒表情,看著還是這麽白癡?


    在應映兒的強烈建議下,潘爾君妥協了。因為醫院的女廁所有人,所以兩人一起進了男廁所。醫院的男廁所一邊是沒有隔間的小便池,一邊是有門的隔間廁所。應映兒和潘爾君選了隔間進去,應映兒轉身關上門,回頭望著潘爾君道:“開始了哦。”


    潘爾君不確定地問:“你真的覺得這樣好嗎?”


    應映兒反問:“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


    潘爾君默然,應映兒上前準備幫潘爾君脫褲子,小小的隔間裏不知道為什麽氣氛忽然曖昧起來。應映兒舔舔嘴唇,使勁壓抑住自己不知道為什麽狂跳的心。該死,自己脫自己褲子有什麽好臉紅的!


    應映兒顫顫地伸手:“我脫了哦。”


    潘爾君伸手抓住應映兒的手:“還是算了吧。”


    “哎呀!我來脫啦!”應映兒死命糾纏著。


    “我說算了!”潘爾君已經生氣了,想推開她,卻發現自己的力氣沒她大!


    “沒事的啦。”應映兒已經開始動手了。


    “我說算了!放開!”潘爾君氣得臉已經有些紅了。


    就在兩人拉拉扯扯、爭爭吵吵之時,隔間的門被拉開了,一個帶著怒氣的聲音對他們吼:“你在幹什麽?”


    應映兒回頭看,一個掃廁所的大伯忽然衝上來,拉扯應映兒的衣服,很正義地叫:“你個小青年,長得人模人樣的,怎麽在大白天幹這種事呢?走,跟我去警察局!”


    啊?什麽?應映兒回過神來一看,隻見自己正將潘爾君壓在牆壁上,兩隻魔爪正扒他的褲子,而潘爾君滿眼怒氣地看著她。這個……這個……這幅畫麵在外人眼裏怎麽看都像是一副強奸未遂的樣子啊!天,這個誤會有些大啊!


    潘爾君一把推開應映兒,低著頭快步走了出去。


    應映兒尷尬地甩甩手,望著老伯不好意思地笑:“大伯,這件事……是誤會啊。”


    “誤會什麽呀誤會,我親眼看見的。姑娘別怕,抓他到警察局去,這種流氓就是要關起來。”老伯不依不饒地揪著應映兒。


    應映兒苦著臉,望向潘爾君求救道:“你倒是說話啊!”


    “你還想威脅人家姑娘?”老伯怒喝。


    “我哪兒有!”應映兒苦笑得緊。


    潘爾君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了應映兒一眼,目光微緊,轉身幽幽地對老伯說:“老伯,是誤會,我們鬧著玩的。”


    掃廁所的老伯疑惑地來回看著他們倆,莫非真的誤會了什麽?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開放!


    老伯放開應映兒,絮叨道:“以後不能這樣啊,這是醫院,可不能幹這種事。”


    “是、是、是。”應映兒不住點頭。天,好丟人啊,以後自己撒尿自己解決吧!看就看吧,反正他看我、我看他,我也不吃虧!還能怎麽辦呢?想開點吧!


    應映兒和潘爾君前後腳回到病房。秦禦居然坐在自己病床邊,隨手翻著雜誌,床頭櫃上放著嬌豔的鮮花和新鮮的水果。


    秦禦笑著望向剛從廁所回來的潘爾君和應映兒:“潘總,映兒,你們沒事吧?”


    應映兒看見他,先是一愣,沒想到他會來,然後慌忙擺著雙手,笑得一臉燦爛:“沒事,沒事,你怎麽來了?”


    秦禦似乎沒想到“潘爾君”會對他這麽熱情,有些微愣道:“哦,我聽說映兒住院了,就來看看她。”


    眼神瞥向應映兒,卻見她隻是冷著臉,從他身邊走過,回到病床,順便丟了一個冷冷的眼神給傻站在門口的應映兒。


    秦禦笑著從水果籃裏拿出一個蘋果,低著頭,柔聲問躺在病床上的潘爾君:“吃蘋果嗎?”


    潘爾君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拒絕:“不吃。”


    秦禦也不惱,將蘋果放回籃子裏,奇怪地問:“你不是很喜歡吃蘋果嗎?”


    潘爾君拿了一份財經雜誌翻了翻,冷冷地道:“你記錯了。”


    應映兒朝天翻了一個白眼:該死的潘爾君,他那是什麽態度啊?秦經理給他蘋果吃,他應該馬上感恩戴德地接過去啊!他跩什麽跩啊?


    秦禦笑得溫柔:“那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應映兒感動地望著他,秦經理人真好,要是她在自己身體裏的話一定會開心死的。


    可是潘爾君居然隻是抬眼望了一下秦禦,用那張討人厭的冰山臉說:“不用了,我現在想休息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趕快滾吧!


    應映兒聽了這話,氣得在病床上滾來滾去,抓心撓肝地壓抑住自己想跳起來掐死潘爾君的欲望。


    秦禦也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應映兒會這麽冷淡。在他的印象裏,他的小學妹每次和他說話總是很熱情,隻要自己稍稍對她示好,她就會開心地蹦來跳去的,所以他一直很喜歡這個可愛的小丫頭。一聽說她出了車禍,馬上就來看她。可是……她居然用這樣的態度對他。秦禦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睛,他有些弄不清楚為什麽心裏會有一股淡淡的酸意和微微的疼痛。


    他慢慢站了起來,對著床上的潘爾君澀澀一笑:“那你……好好休息吧。”


    潘爾君眼皮都沒抬一下地“嗯”了一聲。秦禦轉身,對著應映兒有禮貌地點了一下頭:“潘總,那我先回去了,祝你早日康複!”


    應映兒點點頭,眼神一直跟隨著秦禦,她望著秦禦溫文爾雅的側臉,挺拔的背影,優雅的走姿,一切的一切都是這麽完美!這麽完美的秦經理百忙之中抽空來看自己,可是,這個潘爾君居然擺張臭臉給他看!


    當秦禦走出病房,帶上房門的那一刹那,應映兒一躍而起,跳到潘爾君麵前指著他的臉道:“喂!你怎麽能這樣對秦經理?連個笑臉也不給!”


    潘爾君繼續翻著手裏的雜誌,對爆發的應映兒瞟都不瞟一眼。應映兒氣得衝上前去將他手裏的雜誌奪走,扔到一邊,氣呼呼地瞪著他吼道:“他要是因此討厭我怎麽辦?”


    潘爾君優雅地轉過頭,眨了一下眼,慢悠悠地問:“你喜歡他?”


    應映兒聽他這麽一說,臉唰的一下紅了,支支吾吾地嘟囔著:“什麽什麽什麽喜歡啊?”


    潘爾君對著應映兒勾勾手指,應映兒彎下身來靠近他:“幹嗎?”


    潘爾君歪頭看著滿臉通紅的應映兒說:“不要用我的臉對男人露出那種表情。”


    應映兒問:“什麽表情啊?”


    潘爾君抬手,使勁在應映兒額頭上彈了一下道:“迷戀。”


    應映兒吃痛,猛地後退一步,捂住額頭揉著:“迷……迷戀?我哪有?哪有啊?”


    潘爾君鄙夷道:“滿臉都是!”


    應映兒慌忙捂住臉,使勁揉著,紅著臉:“你胡說!”


    潘爾君不睬她,轉身從秦禦送的水果籃裏挑了一個橘子吃。


    應映兒瞪他一眼,那是送給她的耶!他憑什麽吃?


    應映兒走到水果籃前,拿起秦禦剛才遞給潘爾君的那個蘋果,蘋果是她最喜歡吃的水果。她慢慢地走到窗戶邊,探頭向樓下張望,可惜張望了半天也沒看見秦禦的影子。應映兒有些失望地退了回來,她轉身有些迷茫地望著潘爾君問:“你說,我們什麽時候才能換回來?”


    潘爾君手上又換了一份不知道哪裏來的財經報紙,正認真地看著。應映兒看他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低下頭擺弄著手裏的蘋果,眼圈有些紅紅的,她小聲地問:“會不會換不回來了?”


    潘爾君抬眼,靜默了一會兒,還是沒搭理她。


    應映兒又問:“你怕換不回來嗎?”


    應映兒望向窗外,一陣寒風掠過,高大的梧桐樹上的最後幾片葉子也慢慢地飄落下來。她望著手裏的蘋果,低聲說:“我很怕。”應映兒說完這句話,眼裏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眼看著就要往下掉。


    “你敢哭出來試試!”一直沒說話的潘爾君忽然坐起身瞪著她,冰冷的語氣裏帶著不耐煩。


    應映兒被他一瞪,眼淚在眼眶裏來來回回地打轉,就是不敢掉出來。暈,為什麽她這麽怕他?這麽聽他的話?連應映兒都鄙視自己。


    潘爾君低頭翻了一頁報紙,一邊隨便地掃著報紙上的字一邊說:“不管怎麽樣,我都會想辦法換回我的身體。”說到這裏,潘爾君抬頭很認真地看著應映兒說:“你隻要跟著我就好,懂了嗎?”


    應映兒愣愣地看著他點點頭,潘爾君又低下頭去看報紙。應映兒看著這樣的潘爾君,也不知道為什麽覺得他很靠得住。有他在,自己應該不用擔心什麽了吧。


    兩人在醫院裏住院觀察了一天。醫生表示他們的身體完全沒有問題了,交完住院費就可以回家了。


    中年醫生推推眼鏡說:“你們身體都沒什麽問題,僅僅是受了一點擦傷。”


    應映兒歎氣,是啊,身體上是沒什麽大問題,可是靈魂的問題就大了。有一句話怎麽說來著,你得到了我的身體,卻得不到我的靈魂!瞧瞧,這句話說得多好,說出了重點,靈魂和身體分開了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了!可不是完整的人了是什麽?妖?人妖?


    真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啊。


    交過住院費以後,兩人一起走出醫院。


    “現在怎麽辦?”應映兒看著馬路上來往的車流問,“我是不是應該回你家啊?”


    潘爾君問:“回我家幹什麽?”


    應映兒說:“裝作是你啊,不然你要這個樣子回家嗎?”


    潘爾君搖搖頭說:“不用,我一個人住,你呢?”


    “我啊,我和兩個室友一起住。”應映兒大學畢業以後就留在寧波工作,和兩個女孩一起在離市區不遠的地方合租了房子。她的老家在安徽,一年難得回去一次。


    潘爾君皺眉想了一會兒說:“收拾東西,過來跟我住。”


    “啊?跟你住?”應映兒嚇得睜大眼睛。


    “要不然怎麽辦?難道你要我回去和你兩個室友住?還是你帶著我的身體回去住?”潘爾君瞪她,“還有,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用我的臉露出這種白癡的表情!”


    應映兒不服氣地嘀咕:“你自己還不是一樣麵癱臉。”


    潘爾君危險地眯著眼:“你說什麽?”


    “沒有啊。”應映兒使勁搖頭,打哈哈道,“我說……這裏的出租車好難打哦。嗬嗬!”


    “很難打嗎?”潘爾君伸伸手,一輛綠色的出租車緩緩地停在他們麵前。他打開車門坐了進去,轉頭看著在車外幹笑著的應映兒道,“別再站在那裏傻笑了,上車。”


    冬天的城市,沒有一點兒景色可言。應映兒討厭過冬天,她很怕冷,一到冬天她就穿得很臃腫,飯量會變得很大,會發胖,皮膚會變得幹燥,臉上經常冒出小痘痘。對於她來說,冬天是四季中最多餘的季節。


    應映兒和潘爾君一起下了出租車。一陣寒風吹過,應映兒冷得縮了縮脖子,對著手哈了一口氣。她轉頭看了一眼好像一點也不冷的潘爾君說:“一會兒你上去一定要小心,千萬別被王琦琳和楚寒看穿了。”


    潘爾君淡淡地道:“知道。”


    應映兒對著他幹笑了一下,他真的知道嗎?看他那張臉冷得就像是來要債的一樣。剛才在出租車上和他商量了好半天,他才同意先來她住的地方取東西。其實說是商量,也就隻有她一個人在說話,他隻是偶爾皺皺眉頭,最後點了個頭表示同意而已。真是沒見過比他更會裝酷的人,搞得出租車司機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她,那眼神裏貌似帶著一絲詫異和鄙視。也是,哪有長得這麽帥的男人對著一個長相平凡的女人低聲下氣的?除非他是吃軟飯的。


    應映兒歎了一口氣,帶頭走在前麵。她租的小區地段不好,應映兒每天早上都要坐將近一個小時的公交車才能到公司。不過也因為這樣,房租便宜一些,而且小區清靜幽雅,保安措施也不錯,她在這裏已經住了一年多了。


    兩人一起上了六樓,應映兒站在房門口,對著潘爾君道:“記住哦!裏麵長頭發的女生叫王琦琳,短發女生叫楚寒。王琦琳話多,楚寒話少,兩人一個好動一個好靜,她們……”


    潘爾君揮了下手打斷應映兒的介紹:“行了,我會看著辦的,你別緊張。”


    應映兒拍拍胸口:“我能不緊張嗎?對了,你先笑一下我看看。”


    “笑?”


    “就是這樣。”應映兒示範了一個傻傻的笑容。


    潘爾君睬都沒睬她,麵無表情地轉身拿鑰匙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門剛打開,就聽見客廳裏王琦琳的咋呼聲:“你還知道回來啊?說,去哪裏了?”


    潘爾君眨了下眼,看著客廳裏正做著海藻麵膜的兩個女孩。長發女孩穿著卡通的熊貓睡衣,整個人窩在客廳的大沙發裏看電視,電視的音量開得很大,裏麵正播放著購物廣告。短發女孩穿著卡通的機器貓棉睡衣,正抱著筆記本電腦窩在沙發上玩。


    “喂!問你話呢!”王琦琳一副晚娘臉,配上她臉上的海藻麵膜,更是恐怖得和女鬼一樣,別說應映兒,就連潘爾君都嚇得往後退了一小步。


    “她出車禍了。”應映兒趕快幫潘爾君答道。


    王琦琳這時才注意到變成潘爾君的應映兒,隻一秒就看了個通透:穿名牌,戴名表,英俊高大,氣度不凡,是難得一見的極品男人。她愣了一下,然後轉頭問變成應映兒的潘爾君:“新交的男朋友?”


    潘爾君立刻搖頭,滿臉不屑,怎麽可能,他會這麽沒眼光?


    “確定?”王琦琳再次問了一遍。


    潘爾君肯定地點頭:“確定。”


    王琦琳得到答案之後,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唰”的一下衝進了房間,隻聽裏麵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音,再出來的時候,已經儼然變身成一個性感美女。隻見她甩了幾下美麗的大波浪長發,風情萬種地朝應映兒走來,一邊走一邊笑著放電,使勁放電,她輕輕抬起纖纖玉手,用如黃鸝一般清脆嬌弱的聲音說:“嗨,你好,我是王琦琳。”


    此聲一出,就連從頭到尾一直專心盯著電腦屏幕的楚寒也抬起頭,看了一眼王琦琳,和應映兒一起做了一個歎氣的表情。又泡帥哥,這丫頭,隻要看見美男就上去泡,她不但泡,還有三個“凡是”:


    凡是姐妹的帥哥不泡;


    凡是gay的帥哥不泡;


    凡是結婚的帥哥不泡。


    應映兒在心裏做了一個無力的表情,昔日最好的朋友對著你放電,對著你進行視覺強奸、思想意淫,一副“我要泡你,我很想泡你”的樣子,你會是什麽感覺?別人她是不知道,但是應映兒現在隻覺得無力,抬起自己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麵無表情地自我介紹:“你好,我叫潘爾君。”


    “嗬嗬,嗬嗬,很高興認識你。”王琦琳使勁地握著她的手,手指還有意無意地在她的手心撓了兩下,應映兒渾身一抖。王琦琳嬌笑著靠上前去,準備揩油,應映兒迅速轉身讓開,對著潘爾君說:“應映兒,你不是要去收拾東西嗎?你的屋子是那一間嗎?”說完指了指自己的房間。


    潘爾君了然地點了點頭,走進房間。應映兒隨後跟上,並且迅速關上房門,阻止王琦琳追進來。應映兒的房間不大,東西卻堆得滿房間都是。


    “嗬嗬,有點亂哈。”


    潘爾君淡淡地看著猶如垃圾場一般的房間,床上堆滿了不知是洗過還是沒洗過的衣服,桌子上滿是拆了和沒拆的零食。鋪著泡沫墊子的地板上,雜誌和垃圾堆在一起……


    這叫有點亂啊?潘爾君極度嫌棄地嘖嘖了幾聲。


    應映兒有些尷尬地將大咧咧地丟在床上的內衣用髒衣服遮起來,又轉身從滿是衣服的衣櫃裏取了幾件衣服出來,又從床上挑了幾件,正要往小箱包裏塞,隻聽潘爾君道:“好了,不用塞了。”


    “為什麽?”


    “我不會用你的東西。”潘爾君嫌棄地皺眉,“簡直和從垃圾場裏撿出來的一樣。”


    應映兒不爽地瞪他,這個家夥,動不動就喜歡罵人家垃圾,真是夠討厭的。她憤憤地將衣服丟在小箱包上:“我還不想借給你穿呢!”


    應映兒帶上了她的筆記本電腦,還是把最喜歡的幾件衣服裝進了小箱包裏,轉身望著連坐都不想坐下的潘爾君說:“你等下出去要和她們好好說,就說我有工作上的事要和你一起完成才和你住在一起的,知道吧?”


    潘爾君無所謂地點點頭。


    應映兒抱怨:“喂,你別總是惜字如金好不好?你現在是我耶,拜托你演得像一點好不好?好歹要笑一笑嘛。”


    潘爾君看了她一眼,然後站到衣櫃的鏡子前。鏡子裏的女孩有一張清秀的瓜子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記得以前這張臉上總是帶著笑容,現在卻一臉嚴肅的樣子。


    其實他不是不會笑,隻是覺得沒什麽事情值得去笑。


    出去以後,潘爾君簡要說了一下自己要搬出去住一陣子,等公司的事情忙完就會回來。


    王琦琳不相信的目光使勁在他們倆身上來回掃射著,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兩人的關係不會這麽簡單。她將潘爾君拉到一邊,塞給他一袋東西,悄聲道:“送你的。”


    潘爾君皺眉,看了看手上的袋子:“什麽東西?”


    “你懂的。”王琦琳笑得有點賤賤的,一手拍在潘爾君的屁股上,附在他耳邊賊賊地道,“要好好利用哦。”


    說完,還使勁地捏了兩下他的屁股,奸詐地眨眨眼睛。


    潘爾君連忙拍開她的手,非常嚴厲地瞪著她,王琦琳被他忽然散發出來的氣場震得後退了一步。


    潘爾君瞥了她一眼,咬牙強忍住怒氣,轉身快速地走了出去。


    王琦琳拍著被嚇到的心髒,自言自語道:“這丫頭,搞什麽,怎麽這麽凶?”


    應映兒拎著箱子跟了出去,在電梯裏,潘爾君丟給她一包東西,他的語氣裏隱忍著強烈的怒氣:“你朋友給你的。”


    “哦。”應映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打開袋子一看,一套大紅色的性感內衣。


    應映兒看了一眼性感內衣,看了看目不斜視盯著電梯門的潘爾君,他的眼裏似乎閃動著洶湧的怒火。


    她的眼珠轉了轉,壞笑著說:“今天晚上,你記得穿上啊,今年是我的本命年,要穿紅色的內衣,不然要倒黴的。”


    潘爾君無所謂地瞟她一眼:“你還不夠倒黴嗎?”


    “就是因為倒黴才要穿的。”應映兒強調道。


    潘爾君淡淡地瞟她一眼,眼神銳利,帶著強烈的警告。


    應映兒被他這麽一看,嚇得轉過臉,不再看他。她摸摸鼻子,抿抿嘴巴,這家夥一點兒玩笑都開不得,真無趣。


    房間裏,罪魁禍首王琦琳一副無聊的模樣看著楚寒:“我覺得,我的三個‘凡是’要改改了。”


    楚寒抬眼瞄了她一下,用眼神問:為什麽?


    王琦琳歎氣:“凡是帥哥都屬於這三個‘凡是’,這年頭哪裏有既沒有主,又不是gay,又不是姐妹男友的帥哥啊!”


    楚寒想了想,點頭問:“那你想怎麽改?”


    王琦琳挑眉笑:“當然是改成:凡是帥哥都不能放過,見到一個調戲一個,見到兩個調戲一雙,這才是我們華麗麗的人生啊!”


    楚寒眯眼,淡定地劃清界限:“是你,不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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