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完修和玲的婚禮,兩人第二天就趕回公司上班了。正好碰上公司周會,應映兒坐在總監的位子上,強忍著睡意聽著各部門劈裏啪啦地匯報工作,不停地貌似很懂地點頭點頭再點頭。


    她眼角的餘光總是忍不住看向潘爾君,隻見他戴著眼鏡,奮筆疾書地記錄著會議內容,那天他說……


    她是他的朋友,最靠近他心靈的地方……


    想到這裏,她的心漏跳一拍,這話是什麽意思?承認自己是他朋友了?


    應該是這意思吧?


    “潘總。”這時,市場部經理秦禦打斷應映兒的思緒問,“今年公司的員工聚會還照常舉行嗎?”在經濟危機時期,很多公司都是能省就省。特別是員工福利這一塊,簡直已經省得剩不下什麽了。但是公司舉行年終員工聚會,是公司成立以來的傳統。每年過農曆新年前,為了增加同事之間的感情,以及加深員工對公司的熱愛,都會由公司出錢舉行一次全體員工同樂會,當然這也是全體員工盼望的活動。隻見會議室的全體人員都用期盼的眼神看著應映兒。


    “員工聚會?”應映兒想了想,立刻點頭同意,“舉行,當然舉行。”


    去年應映兒還沒有進公司,當然沒有參加員工聚會,但是聽別的同事說大家一起去海邊燒烤,玩得特別開心,而且是公司出錢,這等好事,應映兒早就等了整整一年!


    “那麽,去哪兒?”秦禦又問。


    一提到這個話題,原來已經安靜下來的會議室又熱鬧起來了,這個說去海邊,那個說去爬山,還有的說去新開的溫泉酒店泡溫泉。


    最後大家都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應映兒,應映兒聽著他們的討論,不時點頭,爬山好,她喜歡;去海邊也好,她也喜歡;泡溫泉她當然更喜歡啦!


    應映兒眨眼說:“不如,都去吧!”


    “真的?”會議室裏的全體人員不敢相信地看著應映兒。


    應映兒很用力地點頭:“我們先去爬山,再去海邊燒烤,最後去溫泉酒店泡溫泉。”


    “好,好!潘總真是太有才了。”


    “潘總對我們員工真是太好了。”


    “潘總英明啊!”


    會議室瞬間沸騰了,大家都開心地鼓掌,使勁地誇讚著應映兒。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的聲音插進來問:“請問潘總,聚會的費用是公司出嗎?”


    全體人員緊張地看著應映兒。


    應映兒理所當然地道:“當然是公司……”應映兒這個“出”字還沒說出來,就被潘爾君冰冷銳利到極致的眼神給嚇了回去,她知道她要是敢把這個“出”字說出來,她的兩萬塊一分也別想剩下,說不定還要倒貼。


    她咳了咳,幹笑著說:“當然是……公司出一半,個人出一半。”


    潘爾君眼睛又微微眯了起來,非常危險地看著應映兒,應映兒瞟了他一眼,唰地移開,不敢與他對視,最後實在受不了地說:“應秘書做一下預算,如果費用過多的話,公司隻承擔四分之一費用。”


    “知道了。”潘爾君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因為他知道,如果公司隻承擔四分之一的話,至少有一大半的員工不會參加此次活動。果然,會議室裏已經有好幾個人露出一副不想去的表情。


    兩天後,參加聚會的預算出來了,每個人除了公司出的四分之一外,還要自己掏腰包再交四百八十塊錢。


    公司裏隻有十二個人選擇參加這次活動,還不到總人數的三分之一,應映兒拿著名單表看了看,不敢相信地說:“怎麽隻有這幾個人?”


    潘爾君一副早已了然的模樣。


    人都是這樣的,若本來是免費的事情,忽然讓你拿錢出來,多數人就會覺得吃虧了,為了不吃這個虧,當然就選擇不去。


    應映兒將名單從頭到尾仔細地看了一遍,然後一臉期盼地抬頭問:“你去嗎?”


    潘爾君瞟她一眼,酷酷地吐出一個“去”字。


    “啊?我還以為你不去呢!”應映兒剛才還以為他肯定不想去的。


    潘爾君斜了她一眼:“你不是想去嗎?”


    “啊?”


    “那就去吧。”潘爾君拿起文件走出辦公室,嘴裏還不耐煩地嘀咕,“女人,就是麻煩!”


    晚上回到家,應映兒就開始準備旅行需要的東西,兩天一夜呢,嘿嘿!


    打開黑色的旅行袋,裝了一套換洗衣服、零食、漫畫書……


    潘爾君從電腦屏幕前抬頭,皺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說:“用得著帶這麽多東西嗎?”


    “當然。”應映兒一邊往包裏塞東西,一邊哈哈笑著。


    潘爾君搖搖頭,懶得再搭理她,繼續做著手上的工作。他和她不一樣,每天的工作量多得嚇人,工作時間根本不夠用,還得帶回家來做。


    應映兒收拾好行李後,拿了兩隻造型一樣的馬克杯過來。她將一紅一綠兩隻杯子放到餐桌上,笑著問潘爾君:“哪隻顏色漂亮啊?”


    潘爾君眼睛一抬,然後回答:“紅色。”


    “啊?可是……我也喜歡紅色。”應映兒為難地打著商量說,“你用綠色的好不好?”


    “好。”潘爾君點頭。


    應映兒奇怪地看著他,他最近特別好說話耶,幾乎她要做的事,他都沒反對耶。


    應映兒捧著杯子小聲地問他:“你最近是不是心情很好啊?”


    潘爾君推推鼻梁上的眼鏡,抬頭說:“嗯,還不錯。”


    應映兒先是愣了一會兒,然後笑開了:“嘿嘿,老板心情好,我也跟著有好日子過啦!老板,以後心情都這麽好吧!”


    潘爾君瞄了她一眼說:“看你的表現啦。”


    “我會很乖的。”應映兒一副“我在努力”的樣子。


    潘爾君笑笑,繼續做著手頭的工作。但是和以前不同的是,他會偶爾和應映兒聊上兩句,房間裏的氣氛和諧得令人心醉。


    應映兒趴在桌子上看著潘爾君笑,想了想,忽然主動說:“工作……我幫你做一點吧。”


    潘爾君正在打字的手停下來,然後抬頭,眼鏡片上閃過兩道反光,他歪歪頭道:“終於良心發現了?”


    應映兒噘著嘴巴說:“什麽嘛,不過我的良心隻有一秒鍾!”


    潘爾君好笑地看她,眼珠子一轉,甩過去一遝文件道:“來,把這些報表做了。”


    “啊?這麽多?”


    “這本來就是你的工作吧。”


    應映兒苦著臉道:“人果然不能有良心!一秒鍾都不行!”


    “乖啦。”潘爾君這句話一出口,語氣裏的柔軟連自己都嚇一跳。


    應映兒愣住,然後拿起報表,開始核對,過了好一會兒才抬頭說:“老板……你還是冷點吧……我不適應啊!”


    潘爾君尷尬地咳了咳,假裝無事地繼續工作,兩人都靜靜地不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潘爾君的手機突然收到一條微信,點開一看:老板,十二點了,睡覺吧。


    潘爾君好笑地抬頭看看坐在對麵的女人,她正假裝忙碌地幹這幹那,看潘爾君抬頭看她,立刻笑嘻嘻地望過來。


    潘爾君關上電腦,然後站起來說:“晚安,映兒。”


    應映兒眨眨眼,又愣住了,一直等潘爾君走出客廳她才急急地說:“晚安,老板。”


    潘爾君停住,回頭望望她,沒說話,然後走進房間,關門。


    應映兒獨自在客廳發著呆,老板的心情果然很好啊!是因為和弟弟和好的原因嗎?


    寧波的冬天並不冷,就是風大,今天也是一樣,天色暗得有些陰冷,風比平時還大一些,吹得應映兒睜不開眼睛。應映兒將皮夾克的領子豎了起來,擋住嘴唇,低下頭將鼻子也埋進衣領裏。潘爾君冷冷地瞄了她一眼,應映兒又把頭抬起來,抬頭挺胸地往前走。


    星期六早上七點,員工在公司集合。應映兒到公司的時候,大部分人已經來了,原來像小學生一樣興奮的不止她一個人啊。


    應映兒環視了一周,十二個人裏居然有七個女人!難道這個社會真的是女多男少了嗎?上次看報紙,上麵不是說中國現在是男多女少嗎?


    報紙在騙人!明明她身邊總有一群又一群的女人,就算有男人也是醜的、窮的、性格不好的、老的、小的、結過婚的!怒!混亂了!


    再看這七個女生,居然有三個圍在秦禦的邊上,嘰嘰喳喳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秦禦好脾氣地賠著笑臉。還有三個女的站在離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總是用愛慕的眼神偷偷地看著她。


    最後剩下的一個女人穿著一身黑色的運動服,戴著藍色的鴨舌帽,清冷的臉上沒什麽表情,正拿著名單核對著人數。


    應映兒走到秦禦身邊問:“今天是去雪竇山?”


    這次員工聚會行程是秦禦一手安排的。


    秦禦轉過頭笑:“是的,我們先到溪口,早上在鎮子裏遊覽一下,吃完午飯再上山。”


    “時間夠嗎?”


    “有些緊,不過應該沒問題。”


    “噢,那就好。”


    就在這時候,潘爾君走過來對應映兒說:“人都到齊了。”


    潘爾君走過來的時候,看也沒看秦禦一眼,秦禦對他笑著點頭:“應映兒,早。”


    潘爾君瞄了他一眼,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真的隻有一秒,他不冷不熱地說了一聲:“早。”


    秦禦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轉身走了。


    應映兒咬牙切齒地瞪著潘爾君問:“幹嗎?”


    潘爾君抬眼望她:“人到齊了。”


    “那就出發吧。”


    一聲令下,全體人員背上行李開開心心地出發了。


    從市區到溪口雪竇山,隻有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公司派了一輛中巴來接送,員工陸陸續續地上了車。應映兒因為回辦公室拿了個東西,是最後上車的。她走上車一看,車子裏麵很空,座位是兩人一排,每排隻坐了一個人,潘爾君和秦禦也一人坐一排,潘爾君坐在第一排,秦禦坐在潘爾君後麵。


    應映兒一上車,所有人都望向她,除了潘爾君,他正低著頭靠在座位上補眠,藍色的帽簷將他的臉擋住,看不見表情。


    她又看了眼秦禦,清晨淡淡的陽光之下,秦禦儒雅的俊顏上露出一抹親切友好的笑容。應映兒不自覺地跟著他微微笑了起來,有些像是被迷惑似的向他的座位走去,忽然右手被猛地一拉,應映兒從美色中清醒,轉眼看,隻見潘爾君慢慢抬頭,帽簷下一雙眼睛正冷冷地看她。


    應映兒被這一眼望得心驚肉跳,她僵硬地停住腳步問:“哎,怎麽了?”


    潘爾君放手,皺眉,低頭,拉帽簷,睡覺。


    這……這是什麽意思?拉住她又不說話,他想怎樣?應映兒抓耳撓腮,邊抓邊望向潘爾君,巴望著能看出什麽來。可那位大人卻像睡著了一樣不言不語。


    應映兒腦子裏開火車一般高速旋轉。


    難道是剛才的眼神又太過迷戀了?


    還是因為自己剛才笑了?


    這個人,難道又想扣她錢了?


    一想到這兒,應映兒冷汗直冒,她可憐的兩萬五千塊啊,就如同中國股市一樣,直直地往下跳水啊,已經跌到不能再跌了。


    應映兒僵硬地在潘爾君旁邊坐下,這時車子已經緩緩開動,應映兒不安地左扭右歪好一會兒後,終於下定決心,要和潘爾君好好談談。她坐直身體,用討好的聲音小聲說:“潘總,咱們商量一下好不好?”


    某人閉眼不理。


    應映兒絞了絞手指,繼續討好地笑:“您看,我好不容易出來玩一次,您就讓我痛快地玩一回,行嗎?”


    某人還是閉眼不理。


    應映兒繼續奮鬥:“嘿嘿……您看,我最近多乖啊。工作也幫忙做,家務也……哎……”


    就在這時,車子一個右轉彎,肩上忽然落下的重量打斷應映兒的絮絮叨叨。她轉頭一看,隻見潘爾君居然將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睡著了,帽簷在他的臉上投射下一片陰影,透過眼鏡,可以看見長長的睫毛下那大大的黑眼圈。


    哎,原來是真的睡著了。


    還以為他又裝死不理人呢!應映兒愣了一會兒,不知為什麽,她微笑著歎了一口氣,拿起剛才脫下的外套,輕輕地蓋在他身上,坐直身體,盡量讓他靠得舒服一點。


    算了,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也讓他好好休息下吧。


    車子穿過繁華的都市,開進了郊區,應映兒看著窗外的風景,都說寧波是冬不落葉之城,其實不然。一路上,許多樹木都沒有葉子,光禿禿地立在那裏。


    應映兒來寧波已經五個年頭了,從剛進大學,到參加工作,這五年裏她總是想找一個時間逛逛,比如五龍潭、溪口雪竇山、象山中國漁村,等等,可是每次想去時不是沒有人陪就是自己犯懶,五年來除了市區,她哪兒也沒去玩過。每次回老家,別人問寧波的這兒好不好玩啦?沒去過!寧波的那兒好不好玩啦?沒去過!


    應映兒好笑地搖搖頭,這次去的溪口,應映兒隻知道它因為是蔣介石的故鄉、張學良曾被幽禁之地而聲名大噪,當然,除了這些,小鎮還有千年古寺、秀麗山水、古樸老街和風味美食。


    古寺和美食是應映兒最喜歡的,別看她年紀小,但迷信著呢,聽說這座古寺求姻緣特別靈,這次去一定要好好拜拜!應映兒一邊想一邊點頭,打了個哈欠,有些困了,昨天興奮了一晚上,根本沒睡好。她從包裏拿出mp3,戴上耳機打開播放鍵,耳機裏傳來好聽的歌聲。應映兒看了眼睡得安穩的潘爾君,他為什麽也這麽困?難道昨天晚上也太興奮了?她疑惑地歪歪腦袋,將頭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輕輕睡去……


    終點,快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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