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應映兒氣喘籲籲地趕到酒店的時候,已經十二點一刻了。一進包廂,隻見裏麵坐了五男四女,男生坐一半桌子,女生坐一半桌子。三個女的她都熟,王琦琳、楚寒、遙遙,還有一個高她們一屆的學姐,這些都沒問題,可四個男的當中居然坐著秦禦,應映兒有些奇怪地看著他,他怎麽在這兒呢?難道這是校友會?


    幾個人一見應映兒就笑了起來,王琦琳一把拉過應映兒在她身邊坐下,用手指戳著她的腦袋:“讓你別遲到,你還遲到這麽久!”


    應映兒抱著腦袋傻傻地笑:“從火車站過來,這是最快的速度了。”


    “快個屁!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倒了兩趟公交來的。”王琦琳鄙視地看她。


    “哈,你真了解我!”應映兒笑嘻嘻地說。


    “看你摳門的,就不能打輛車來嗎?”


    “這不窮嘛。”應映兒無奈地攤手。


    “嘿,應映兒,你什麽時候富過啊?記得以前上學的時候,人家拿獎學金都請客吃飯,就你,捂在口袋裏,死都不拿出來!”一個男人笑嘻嘻地指著應映兒說。


    應映兒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他,裝傻地笑笑:“啊?我沒請客嗎?大概是忘記了,哈哈。”


    “你忘記了,我們可沒忘記啊,既然我提醒你了,不如這頓就當你補償我們的?”男人繼續笑著說。


    應映兒求饒道:“班長大人,您饒了我吧,我一窮孩子,您忍心這麽剝削我嗎?”


    “哈哈,好久沒人叫我班長大人了,聽著真舒服。”班長笑得很愉快。


    應映兒笑笑說:“既然這麽舒服,我多叫你幾聲,這頓飯就你請了。”


    “就是,就是,我們多叫幾聲,你就掏錢吧。”幾個女孩子一起附和道。


    班長大方地揮揮手:“沒問題,不就一頓飯嘛,敞開了吃,撐不死不許走!”


    幾個女生開心地拍著桌子笑:“沒問題,看我們不把你吃破產了!”


    酒桌上的氣氛一下子就熱鬧起來。班長笑嗬嗬地說:“哎,大家坐的位置不對啊!既然我請客我就得吃得開心點,怎麽能男生坐一邊、女生坐一邊呢?這多無趣啊。俗話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來來,男女間隔著坐。”


    於是,在班長大人的宏觀調控下,應映兒坐在了秦禦和班長的中間,秦禦邊上坐著楚寒,班長邊上坐著王琦琳。


    班長喜滋滋地看看應映兒,又看看王琦琳,轉頭對著秦禦說:“學長,看看,這就是我們班當年的大小班花。”


    秦禦笑笑,望著應映兒說:“原來你還是班花啊。”


    應映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同學們亂評的。”


    秦禦低頭笑:“你還會謙虛啊。”


    應映兒抓抓頭發,嘿嘿地笑。


    秦禦看上去心情很好,不停地和應映兒找著話聊,飯桌上的氣氛非常融洽,好久沒見的同學們開始互相敬起酒來。


    班長幾杯白酒下肚,忽然滿臉通紅地伸頭過來問應映兒:“哎,應映兒,你有男朋友了嗎?”


    秦禦夾菜的動作也停住,轉頭認真地看她。


    應映兒愣住,想了想,搖頭:“沒有。”


    “還沒有啊!”班長的眼睛一亮,有些憨憨地笑了笑,殷勤地夾了兩大筷子菜放在應映兒碗裏,“吃菜,吃菜!”


    王琦琳看了一眼班長,撇撇嘴說:“班長,你別想了,當年你追映兒追了三年也沒追到。忘記是為什麽了?”


    班長動作頓了一下,眼神複雜地看了眼秦禦,然後問應映兒:“聽說你現在在飛臥影視上班?”


    應映兒點頭:“嗯。”


    班長眼神更複雜地瞟了眼秦禦。秦禦有些莫名:自己這個學弟真是奇怪,以前自己還和他根本不認識,隻是在最近的生意上接觸了一次。可他一見麵就緊緊地盯著自己看,他看自己的眼神很複雜,就在秦禦以為這個學弟討厭他的時候,他卻又很熱情地邀請他來參加校友會,本想拒絕,可一聽這位班長說應映兒也在,他就來了。


    應映兒有些不安地看了看班長,班長原名叫程雨涵,是個很好聽的名字。因為他是班長,人又好,對同學們又熱心,大家有什麽擺不平的事情都找他,所以大家都尊敬地叫他班長,有事情需要他幫助的時候就叫他班長大人。班長雖然不是很帥,卻有一種很男人的陽剛之氣,那是現在很多男生都缺少的東西,很多女孩子也迷他迷得要死。


    大二的時候,班長就對應映兒苦追不舍,但是當時自己迷戀上秦禦,根本對他毫無感覺。當年還因為自己拒絕班長被班上的同學排擠呢,後來還是班長拍著講桌大聲說:誰排擠應映兒就是排擠我,誰看不起應映兒就是看不起我,誰敢欺負應映兒就試試!看我怎麽收拾他。


    當時應映兒特感動,差點一衝動就答應他了。可是,後來冷靜了下,還是覺得不好,不喜歡人家怎麽能答應呢?到時候大家更痛苦。


    其實她一聽是同學會,就知道他會在,本來不想來的,可是後來一想,都畢業兩年了,人家還能惦念著你?如果不去,就顯得太小家子氣了。


    可是他剛才那句話一問出來,應映兒就知道不好。應映兒低著頭,有些悶悶地吃著菜,班長拿了一隻酒杯,“咕咚咕咚”地倒了一大杯白酒,一飲而盡,然後猛地放下杯子,應映兒有些害怕地看著他。


    班長轉頭,看了眼應映兒,又看了眼秦禦,然後問:“應映兒,你進飛臥影視上班是為了秦禦吧?”


    應映兒低著頭,有些臉紅,秦禦怔住。


    班長笑了下,笑容裏有些苦苦的,他調侃地看著應映兒說:“你怎麽回事啊?追了這麽多年還沒追到,不會還是處於暗戀階段吧?”


    應映兒的臉更紅了,王琦琳推了下班長:“你怎麽回事啊?別亂說話。”


    班長甩開王琦琳的手說:“有些事情就是要說出來!不說出來,誰都沒辦法死心!”


    應映兒看著班長,班長看著她,他的兩道劍眉緊緊地皺在一起,眼神灼熱:“應映兒,我知道你膽子小,很多事情你不敢說。我以前就說過,隻要是你的事,我什麽都能幫你。”


    應映兒的眼睛有些濕濕的,鼻子有些酸,她低著頭絞著手指,秦禦奇怪地看著他們。


    班長笑笑,望著秦禦說:“哎,秦禦!你知道不?這傻丫頭喜歡你整整五年了,當年為了看你,她每天在食堂門口等著,看你進去她才進去;你去圖書館坐一下午,她也跟著你坐一下午;你去籃球場打籃球,她就去籃球場拍皮球;你前腳進飛臥影視上班,她後腳也跟去。當年,你有女朋友,應映兒是愛在心頭口難開,那也就算了。現在你沒有女朋友,她也沒有男朋友,幹脆大家湊一對兒得了。應映兒這麽好的女人,打著燈籠也沒地兒找了!”


    應映兒的臉紅得不行,低著頭使勁地絞著手指,一桌子人都安靜了下來,默默地看著他們三個人。


    秦禦看了眼一臉決絕的班長,又看了眼低著頭的應映兒,然後說:“好啊,應映兒,你覺得呢?”


    應映兒猛地抬起頭,呆呆地問:“好什麽?”


    秦禦笑笑,靠近她說:“我們湊一對兒啊。”


    應映兒臉紅,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她迷戀了五年的男人,忽然說要和她在一起,應映兒有些暈了。可是為什麽沒有想象中的幸福感,反而有些矛盾呢?


    應映兒看了眼班長,他剛毅的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握著酒杯的手連青筋都看得見。


    遙遙再也忍不了這種安靜的氣氛,催促地說:“應映兒,愣著幹什麽?快答應吧,你還等什麽!”


    應映兒還是無措地張望著,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張望什麽,為什麽她的心裏沒有一絲喜悅?


    秦禦笑笑,又問:“怎麽?不好嗎?”


    應映兒慌忙搖頭:“也不是不好……”


    秦禦笑:“那就是答應了。”


    她知道,如果拒絕的話,秦經理會很沒麵子吧,而班長也不會對自己死心。


    應映兒咬著嘴唇,緩緩地點了點頭。


    同學們全都開心地鼓起掌,遙遙興奮地宣布應映兒長達五年的暗戀終於畫上完美的句號了,大家一頓歡慶。


    應映兒暈暈乎乎地不知如何是好。


    班長點點頭,向前方直直地看著。


    秦禦看著應映兒,溫柔地笑著。原來她喜歡他這麽久了。低頭,心裏滿滿的都是一種叫甜蜜的東西。


    吃完午飯後,王琦琳提議大家一起去k歌,為了慶祝應映兒的這段戀情開花結果。


    班長搖頭說不去了,自己有事。王琦琳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背說:“你一大男人怎麽回事?大方點!”


    班長望著王琦琳苦澀地笑笑:“我還不夠大方嗎?”自己喜歡了五年的女孩,就這樣拱手讓人。


    也好,就這樣成全她吧。說完,最後看了眼應映兒,轉身離開。


    應映兒望著班長落寞的背影,張張嘴,想叫住他,卻又沉默,叫住他又能說什麽呢?


    秦禦摸摸她的頭發說:“別難受,在他心裏,你的幸福最重要。”


    應映兒抬頭望他,眼裏有些迷茫,她的幸福……她的幸福是什麽?是他嗎?為什麽她這麽不確定?


    同學會一旦開起來就沒完沒了,唱完歌又去吃晚飯,吃完晚飯又去酒吧,一場一場玩下來,一直玩到晚上還沒散場。


    應映兒看了看時間,已經十一點了,同學們還在又唱又跳地喝著酒。就在這時,她的手機又開始瘋狂地振動著,應映兒看了秦禦一眼,見秦禦正微笑著和旁邊的一個男同學聊著什麽,很愉快的樣子。


    應映兒掏出手機一看,果然是潘爾君,應映兒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皺著眉,站起身來,走到包廂外麵,接起:“喂。”


    電話那邊一陣沉默。


    “喂?”應映兒又喂了一聲。


    “在哪兒?”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怒氣。


    應映兒說了酒吧的名字。


    “和誰?”


    “啊……以前的同學。”應映兒不敢說她和秦禦在一起,隻能說,“今天開同學會呢。”


    “什麽時候結束?”


    “不知道,好像還要一會兒。”


    電話那邊又沉默了,過了幾秒他說:“十二點之前給我到家,不然……哼。”


    潘爾君以那句充滿威脅的冷哼作為結束語,應映兒拿著電話,愣愣地聽著電話裏的“嘟嘟”聲想,現在都十一點了,十二點到家,豈不是要她現在就走?抓頭,有些煩,大家正玩得開心呢,她怎麽好意思先走呢?


    等一下,這些不是重點吧!重點是,我幾點回去和他有什麽關係啊?


    “怎麽了?”秦禦忽然出現在她身後問。


    “啊?”應映兒收起電話看他。


    “怎麽站在這裏發呆啊?”


    應映兒搖頭說:“沒有發呆啊,我在打電話。”


    “哦。”秦禦看著她的手機,想問又不好意思問。


    應映兒笑笑說:“進去吧。”轉身往包廂裏走去。


    秦禦一把抓住她,微微一笑,很魅惑的那種,應映兒詫異地望著他,他說:“我們單溜吧。”


    “啊?”在應映兒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秦禦已經抓著她的手,大步走出酒吧。他的手握得很緊,力氣也很大,應映兒不得不跟在他後麵。


    秦禦將應映兒帶上車,體貼地為她係上安全帶。


    “去哪兒?”應映兒看著他問。


    秦禦神秘地笑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應映兒有些笑不出來,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感到有些不安,好像有什麽定時炸彈要爆炸一樣。


    就在這時,手機又響了起來,應映兒一看又是潘爾君,看看邊上的秦禦,又看看號碼,按掉。


    秦禦一邊開車一邊問:“怎麽不接?”


    應映兒幹笑:“嗬嗬,按錯了。”


    秦禦笑,抬手拍拍她的腦袋道:“別緊張。”


    應映兒仰頭望著他笑,這時電話又響了起來,持續不斷,堅持不懈地響。應映兒望著秦禦笑笑,在接與不接之間掙紮。


    秦禦奇怪地看她,應映兒接起,轉頭,接電話:“喂。”


    “在酒吧等著。”


    “幹嗎?”


    “我去接你。”


    “……”應映兒愣住,然後使勁搖頭,“別,你別過來!我馬上就回去了!”


    應映兒說完就掛了電話,並且把手機關機,不給潘爾君任何說話的機會。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讓他知道自己現在和秦禦在一起的話,他一定會很生氣。


    而另一頭,潘爾君看著已經被掛斷的電話,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死丫頭,敢掛我電話!


    應映兒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轉頭,隻見秦禦用奇怪的眼神看她。應映兒笑笑。


    他問:“誰打來的?”


    應映兒老實地回答:“潘總。”


    秦禦沒說話,悶著頭開車。過了一會兒,他猛地把車子靠邊一停,慣性讓應映兒猛地向前撞去,又倒回座椅上。秦禦認真地看著她問:“你在和他交往?”


    應映兒拍拍被嚇得怦怦跳的心髒說:“怎麽可能!”


    “真的?”


    “絕對沒有。”她和潘爾君隻是同居的室友關係,單純的男女關係!


    秦禦沉了臉想了想,然後微微一笑:“我相信你。”


    望著眼前被他嚇住的女孩,他溫柔地用手將她有些微亂的頭發捋到耳後,他的手指緩慢地滑過她的臉頰,應映兒心跳怦怦加快,臉上微微發熱,他的眼睛很亮,柔和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熱情。他傾身低下頭慢慢靠近她,她緊張地望著他,當他的嘴唇離她的還有一指距離的時候,應映兒猛地將頭移開,指著窗外黑乎乎的夜景說:“哇,好漂亮!”


    秦禦的動作頓住,臉上微笑的表情有些僵硬。隻一會兒,他又恢複了原來溫和的表情,退回原來的位置,說:“嗯,很漂亮。”


    應映兒滿臉通紅地望著窗外,懊惱得使勁咬著嘴唇。


    秦禦抬手,想觸碰她的頭發,可伸到一半又慢慢地縮了回去。應映兒看著車窗上秦禦的倒影說:“秦經理……”


    “怎麽還叫我秦經理?”秦禦有些不滿地看她。


    “秦……禦。”應映兒叫完,有些羞澀地舔舔嘴唇,秦禦看著這樣的她溫和地笑問:“什麽事?”


    應映兒鼓起勇氣問:“就是……我們交往的事,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你以為我是在開玩笑?還是你後悔了?”


    應映兒愣了下,皺眉想了想說:“也不是……隻是覺得怎麽像做夢一樣呢,朦朦朧朧的……”


    秦禦笑:“和做夢一樣不好嗎?”


    “也不是不好,隻是和想象中不一樣。”應映兒低聲嘀咕著。


    秦禦沒聽清楚,低聲問了句:“什麽?”


    應映兒笑著搖搖頭,然後說:“秦禦,我困了,想回去了。”


    “好,我送你吧。”秦禦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體貼地將應映兒送了回去。應映兒看著秦禦的車漸漸消失在夜幕之中,有些鬱悶地想,這就是自己五年多來最期盼的一天啊,為什麽自己一點也不激動、不興奮,反而覺得有些空虛呢?


    應映兒轉身,乘著電梯,回到家裏。客廳的燈很亮,潘爾君冷冷地坐在沙發上看書。應映兒開門進來,他頭也沒抬。


    應映兒局促地站在門口,抓頭,然後用放鬆的聲音說:“我回來了。”


    潘爾君抬頭望她,眼神犀利,帶著不悅,然後問:“幾點了?”


    應映兒看了看手機,討好地笑:“十二點半嘛,嗬嗬。”


    潘爾君看著應映兒傻笑的臉,眼神冷得嚇人。


    應映兒收起笑臉,心虛地看他:“幹嗎呀?幹嗎生氣呀?這不同學聚會嘛,大家不讓走啊,難得一次嘛。”應映兒越說越小聲。


    潘爾君默默地看她,過了一會兒,然後說:“下次不許出去這麽久。”


    “啊?哦。”應映兒有些奇怪地看他,為什麽他說話的語氣這麽……嗯……詭異呢?就像是在教育夜不歸宿的妻子一樣?


    潘爾君放下手中的書,起身,然後望著應映兒,放柔聲音說:“早點休息吧。”


    說完就回了房間,應映兒站在門口,有些難受,為什麽忽然覺得他離她遠了呢?


    “潘爾君。”應映兒叫住他。


    潘爾君關上房門的動作停下,轉身望著她。


    應映兒低著頭,咬唇,支支吾吾地說:“我……我……嗯……”


    潘爾君默默地看著她,應映兒想說,她今天答應秦禦提出的交往要求了,她想搬出去住。可是,為什麽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呢?而且話堵在心裏難受得要死。


    “怎麽?”潘爾君出聲問。


    應映兒使勁抓抓頭發,然後放棄地歎了口氣,搖搖頭,望著他輕笑:“沒事。就是想和你說聲晚安。”


    潘爾君抬眼,眼裏先是疑惑,然後又有些淡淡的笑意。他低頭,轉身,關門,然後背靠著門笑:“晚安,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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