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當然記得,那豔麗的顏色和心驚的場麵誰也無法忘記,還記得當年她問過他為什麽,他說,隻是為了和大家一樣。


    那句話讓她費解了很久。


    “我也是偷偷聽到小學老師聊天才知道的…”黎初晨開始緩緩訴說李洛書的故事。


    原來,李洛書生下來,雙手的掌紋就很特殊,他的掌心隻有智慧線和生命線,而沒有感情線的人,這種手相,在中國叫做“斷掌”,擁有這種掌紋的人,通常被稱為天煞孤星,克父克母,一生孤苦,孤獨終老。


    這種封建迷信的思想在現代社會自然是沒人相信的,可巧合的是,李洛書母親是難產去世,而之後的幾年,一向身體健康的父親,因為愛妻的離世,傷心過度,精神不濟之下失足摔死。


    李洛書四歲的時候,被交給奶奶撫養,本來就很迷信的奶奶,請了大師給他算命,那掌相自然是大凶,大師說,他的父母都是被他克死的,如果奶奶想長壽的話,就不能收養他,即使收養也不能把他當家人,當孫子養。


    李洛書的奶奶自然深信不疑,自小就對他極其苛刻,苛刻到近乎虐待的地步。後來被鄰居發現,報了警,法院剝奪了奶奶的撫養權,將李洛書送到他的大舅家,也就是韓子墨的家裏。


    黎初晨說完這些後,林雨皺著眉頭,八卦地問:“那韓子墨家裏人對他好嗎?”


    “不知道。”黎初晨搖搖頭道“肯定是對他不好唄,不然他為什麽總是喜歡往我們家躲,我們家又沒什麽好的。”


    “也是。”林雨攤開自己的手心看看,不可思議的說:“不過就是手心少了兩條線而已,有這麽誇張麽。”


    黎初遙也垂下頭,望著自己掌心,幹幹淨淨的三條紋路,一通到底,她的掌紋又能代表什麽?代表她一生平安通順麽?


    將一個家庭的不幸歸根於一個剛剛出生的孩子,真是太過分了。


    李洛書他一直承受著這樣莫名其妙的怨恨和罪孽麽?


    黎初遙垂下眼,忽然想起他最後一次到她家裏去時的情景,他那樣小心翼翼地望著她問:“初遙姐,以後我能不能到你家裏來。”


    原來,那時的他那麽希望有一個地方,可以收留他。


    想到這,她特別內疚的皺起眉,轉眼,望向遠方,在人群裏尋找著李洛書的身影,隻一眼就看見了他,他總是站在人最少的地方,安靜淡然地望著這個和他無關的世界。


    沒法一會呆,上課鈴就打響了,體育老師姍姍來遲,一米八的大個子,黝黑的皮膚,一看就很像體育老師的男青年站在太陽底下,雙手插腰,對著全班的同學說:“男生3000米,女生1500米,跑完自由活動。”


    “啊!這麽多啊!”隊伍裏發出慘叫聲。


    “老師,男女平等啊。”


    “老師,會中暑的。”


    “誰在叫?”體育老師望著隊伍說:“叫的最大聲的加一圈。”


    吵吵嚷嚷的隊伍瞬間安靜下來,在老師一聲令下,全部像趕出籠的鴨子一般,刷刷的跑出去。一開始的隊伍還保持著一堆一堆的形狀,沒一會,就漸漸拉開距離,跑的快的已經跑到第二圈去了,像黎初遙這樣毫無運動神經的,跑個400米就開始大喘氣了,林雨第二圈跑下來,遇到黎初遙的時候,依然精神抖擻的叫道:“黎初遙,加油啊!”


    黎初遙白了她一眼,一句話都講不出來,最後一圈,她基本是走下來的,到終點後,她累的幾乎癱倒,老師不給他們坐,吆喝著剛跑完的學生們再走走才能休息。


    黎初遙沿著林間小道,雙手叉腰,喘著粗氣,半死不活的走著,一片樹蔭下,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坐在哪,背著光,好像在她,卻又看不真切。


    她挪著沉重的步子走過去,用力的深吸一口氣,特別困難的在他旁邊坐下。


    他沒說話。


    她也沒說話。


    安靜的樹蔭下,隻能聽見她厚重的呼吸聲和不遠處操場中心那些不怕曬的男孩踢球的呼喝聲。


    汗水不停的從黎初遙的額頭上往下流,她抬手擦了一把臉上的汗,狠狠的吐了一口氣,終於把那種快斷氣的感覺趕走,捂著跳動的巨快的心髒,站起身來,轉頭望向依然坐在那的男孩道:“走,買雪糕給你吃去。”


    他抬頭,靜靜的望著她,沒答話。


    黎初遙又問:“去不去?”


    他垂下頭,好像在猶豫,她耐心等著,沒一會他抬起頭來,望著她輕聲道:“去。”


    黎初遙笑了,有些得逞的笑容,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篤定他會跟她走。


    炙熱的驕陽下,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樹蔭下,她背著手,不急不慢地走著,偶爾回頭望望跟在身後的少年,他總是安靜的跟在她身後,明知道她在看他,他卻依然低著頭不看她,就這樣,一直跟著她的腳步,走著,走著。陽光依然那樣炙熱,而有些人的心情,卻終於平靜了下來,那般的寧靜安詳。


    這世界上,總有那麽一個人,她不停的觸碰你的底線,而你卻沒辦法記恨她。


    隻要她對你笑一笑,你便忘了所有的不愉快。


    第四章:初晨,你沒他那麽體貼


    日子過的很快,一晃眼,高一已經過半,經過半個學期的相處,班上的同學有意無間形成了自己的小圈子,這種氛圍特別奇怪,可就是打不破,誰都很難到另外一個圈子裏去,在這些圈子中自費生是成了大家看不順眼的存在,他們大部分揮霍,高調,奢侈,上課從來不聽課,總是帶著最時尚的電子產品,縮著腦袋,在課桌下玩的不亦樂乎。


    而韓子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成為這些自費生的老大,他為人熱情又非常講義氣,而且視錢財如糞土,一到下課就請他的兄弟們在學校的小賣部隨便點吃的,不到一個月就得外號:善財童子。


    每次韓子墨揮金如土的時候,黎初遙都忍不住嘀咕:“我要是他爸媽,寧願生個叉燒包也不願意生他,真是個敗家子。”


    “就這點小錢也叫敗家?”林雨哼聲說:“你知道他多少分考進來的麽?”


    “多少?”


    “170多分。”


    “哇,我用猜的也不至於考這點分啊,什麽智商。”黎初遙從小被心算訓練有素的大腦一下就得出了他爸爸要給他交十幾萬才能買進一中,這一算,都為算的肉痛了。


    課堂上,帶著高度近視眼鏡的班主任老太太,雙手叉腰,站在講台上,喋喋不休的說:“下星期就要期中考試啦,你們要抓緊複習,不要以為是高一就不努力學習,高一是基礎,是關鍵的一年,想等到高二高三再來學就晚啦,考個好大學比什麽都有用…”


    每次老師說到這裏的時候,班上很多學生都會疑惑的望著班裏的自費生,考上好的大學,真的會比他們有個好爹更有用嗎?


    黎初遙不知道有沒有用,但是她知道,她好好學習,至少能為父母省下不少錢。


    期中考試前的兩頭,正好是周末,黎初遙帶著弟弟和李洛書在家複習功課,李洛書根本不需要她管,拿到書就能安靜的看上一天,弟弟就比較讓她頭疼了,不但要看著他學,還得教他學。


    為了偷懶,黎初遙就讓李洛書和弟弟做一樣的試卷,讓做對的教做錯的,都錯的話再來問她。實行這個方法後,她基本閑著了,教弟弟這活就變成李洛書的了。


    黎初遙越看越覺得李洛書順眼多了,對他也越發好起來。而李洛書卻總是寵辱不驚的樣子,沒多大反應,卻總是會在不經意間做出貼心的舉動。


    很快,周末過完了,周一就是期中考試,教室裏的課桌拉的很開,從講台跟前,一直到教室最後麵,桌子全部反過去,抽屜空空如野的對著講台,平日裏擠得滿滿當當的教室陡然變得空闊而寬敞。


    考試的座位是按學號排的,巧的是,黎初遙的後麵就坐著韓子墨。


    她剛跨進考場時,就看見他已經坐在考場裏,正坐在座位上笑著對她招手。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照進來,他難得穿了一身淡藍色的衣服,幹淨清新,帥氣逼人,遠遠的都能感覺到他身上和煦的氣息。


    隻不過他在幹的事就讓人有點看不懂,他正埋著頭,用透明膠把裁成一塊塊的紙片貼在桌角下、鉛筆盒裏、礦泉水瓶底下等等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甚至還在光滑的課桌上用鉛筆抄著書上的內容,抄啊抄啊,奮筆疾書地樣子,抄的黎初遙都忍不住探過頭去問:“你在抄什麽呀?”


    “笨蛋,當然是抄答案了。”韓子墨頭也不抬的回答。


    黎初遙笑了:“笨蛋,你怎麽知道這題要考呢?萬一不考你豈不是白抄。”


    “對哦!”韓子墨像是如夢初醒一般,萬一不考這題怎麽辦?


    “而且抄的這麽明顯,老師會發現的。”黎初遙繼續說。


    “對哦。”韓子墨停下動作,看著滿滿一桌密密麻麻地鉛筆字。


    “還連作弊都不會。”黎初遙忍不住搖頭道:“笨的沒藥救了。”


    “你!”韓子墨生氣地抬起頭來,一看是黎初遙,便更加惱火,嚷嚷道:“要你管。”


    “誰管你啊,你自便好了。”黎初遙不理他,轉身將自己的考試用具擺在桌子上。


    身後傳來橡皮摩擦桌麵的聲音,黎初遙偷偷回過頭去,見韓子墨正在擦桌子,俊俏地臉上滿是焦慮。


    “平時不好好學習,現在才來在乎分數,你這人,真好笑哎。”


    “誰在乎分數了?”韓子墨瞪著她說:“是我爸說,這次我再考不好就把我送出國,我才想考高點的啊。”


    原來韓爸覺得兒子不學無術都是韓媽太寵的緣故,所以想把他送到國外鍛煉一下,但是韓子墨卻不願意出去,出國,簡直開玩笑嘛,他英語單詞還認不出一百個呢,怎麽出啊。


    “出國?”黎初遙猛然回過頭來,望著他問:“去哪裏?”


    “不知道啦。”韓子墨皺著眉頭,一下一下地用力擦著桌麵上的鉛筆字,呐呐地說:“我哪裏都不想去啦。”


    黎初遙抿了抿嘴唇,有些猶豫地問:“韓子墨,小時候我打傷了你,你…你怎麽都沒找我報仇啊?”


    韓子墨抬頭瞪了她一眼道:“我怎麽報仇啊,你是女生哎,我怎麽可能打女生。”


    “那,那你可以作弄我,或者用別的辦法啊?”


    “那還不是一樣嗎?那還不是欺負女生?”韓子墨氣哼哼地嘀咕道:“可惡,小時候一直以為你是男生來著…”


    黎初遙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忽然覺得韓子墨這家夥好可愛哦:“哎,韓子墨。你知道嗎?我是年紀第一哦。”


    “切,你在和我炫耀什麽啊,有什麽了不起。”韓子墨扭過頭去。


    黎初遙笑,湊過去小聲道:“一會要不要我幫幫你?”


    “什麽?”韓子墨驚住。


    “我可以給你抄一點哦。”


    “真的?”韓子墨睜大眼,不敢相信的問。


    “不過,我們之前的恩怨就一筆勾銷,你不能再生我的氣,也不能老是瞪著我。”黎初遙說。


    “好!好啊。”韓子墨連忙點頭笑:“都是那麽久之前的事了,我本來就不怎麽生氣,哈哈哈。”


    黎初遙笑著瞟他一眼,這家夥可真是…


    光長了一張看著很聰明的臉,其實就是一個笨蛋嘛!


    很快,考試開始了,黎初遙做完考卷,趁老師不注意的時候,將卷子悄悄往下拉了拉,身子讓開一些,單手托著腮,假裝在檢查試卷。韓子墨自然抓住機會,大抄特抄起來。


    沒一會聽見他在後麵叫:“翻一頁。”


    黎初遙緊張的看了眼老師,確定他們沒注意到這邊,才裝作很自然的翻了一頁,等他全部抄好後,才交卷出考場。


    全部科目考試結束後,韓子墨笑的特別燦爛,他回家和父親誇下海口,說這次這次他一定考的好極了!讓他等著看成績吧!


    韓爸非常高興,承諾他如果考的好,就給他增加零花錢。


    韓媽不削地說:“還說我寵兒子,自己呢,兒子一個月的零花錢都快比一般人一年的工資還多了。”


    就在韓子墨胸有成竹地時候,意外卻發生了。書旗小說網提供,http:///


    發成績的時候,高一一班那原本慈祥的班主任老太太,氣的銀發都豎起來了,她顫巍巍地拍著桌子厲聲道:“我就不相信了,我們班的成績是見鬼了還是怎麽了,居然有八個同學對的一樣!錯的一樣!分數都一樣!!我教了這麽三十多年書!沒見過這麽蠢的!這麽貪婪的學生!”


    “丟人!真丟人!作弊做的連改都懶得改!真是一群廢物!我點到名字的!都給我站到講台上來!”班主任氣呼呼的拿出一張成績表,開始點著名字:張琳、唐君、吳超然…韓子墨…何影傑…


    當她點好韓子墨的時候,韓子墨的腦袋嗡的一響,慌亂地低下頭,心中怦怦隻跳!完了完了!他考試的時候坐在旁邊的同學見他抄了黎初遙的卷子,就和他要答案,他自然不好意思拒絕,就給他看了!沒想到一個傳一個,居然傳了這麽多人!


    被叫到名字的人一個個垂著腦袋走上講台,韓子墨路過黎初遙座位的時候,見到她的臉色慘慘白的,聰明的她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麽。


    老教師氣的揮舞著教鞭逼問道:“說!你們的成績為什麽考一樣的!每個人數學選擇填空題全對!物理、化學選擇題都錯2個,還都錯一樣的啊!語文錯一道填空題!還是錯的一樣!其它科目選擇填空都全對。哈,你們本事嘛!選擇填空能做全對後麵的題目怎麽一題也做不出來!”


    台上的八個同學全部把頭垂地低低的,一句話都不敢說,大氣也不敢喘。


    “不說是吧?不說。哼!倒是很講義氣啊。”班主任忽然她猛的轉頭,瞪著黎初遙的方向,大喊:“黎初遙!”


    筆直地坐在最後一組的黎初遙猛然睜大眼,一向淡定自信的臉上帶著一絲慌張和害怕。


    班主任瞪著她,冷聲說:“你也給我站到前麵來!”


    黎初遙地心咯噔的往向一沉,緩慢的站起身來,一步一步的望講台上走著,她無數次的走上過這個講台,不是領獎,就是上台演講或者解題,隻有這一次,今生唯一的一次,像一個犯人一樣,在老師拷問的目光下,在同學們不敢相信和輕視地眼神下,走上講台,垂著頭,站在離那八個人稍微遠一些的地方,就算隻有一點點距離,她也想和他們撇清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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