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林尚書美意,隻是天色不早,我與皇弟得回宮,就不進去了。”


    林尚書俯身,“臣恭送太子殿下,恭送三皇子殿下。”


    蕭筠轉身,侍衛抱著幾盒茶葉過來,“殿下,林姑娘喜歡的茶葉買來了。”


    蕭筠一笑,望向林驚雨,“這下林二姑娘可以喝很久,不用再摳搜每日夾一點了。”


    林驚雨頷首,“多謝太子殿下。”


    “林二小姐,就此別過。”


    林驚雨柔聲,“臣女恭送太子殿下。”


    林府大門,馬車滾滾而去後,林尚書嚴肅問,“你與……太子是何關係。”


    “偶然結識罷了。”林驚雨天真爛漫一笑,“不過太子殿下是好人,對妉妉很好。”


    話卻意味深長,她緩緩轉頭,看向黑著臉的林夫人。


    *


    馬車內,蕭筠想著今日的一幕幕,遲遲回不過神來。


    刹那間,他望見桌案下有一方帕子。


    蕭筠趕忙撿起,上麵繡有蘭花,帶有蘭花氣息,沁人心脾。


    蕭筠吟著上麵的詩句,“怕是林二姑娘不小心掉的。”


    他笑著抬頭,“改下次,若見著林二姑娘,再還給她。”


    “下次?”蕭沂笑了笑,“皇兄這是心動了?”


    “我……我與林二姑娘聊得很投來,而且……”蕭筠紅了臉,“而且林二姑娘長得很好看,比我見過所有的女子都要好看,難道硯舟不覺得林二姑娘好看嗎?”


    好看?


    蕭沂想起那張笑靨,和那雙動不動就紅的眼。


    不得不承認,林驚雨長得,確實好看。


    “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是危險。”蕭沂輕輕握著杯,茶水微晃,他眼眉向下一彎,雙眸漆黑,聲音沉了沉。


    “是幽香蘭花,還是劇毒水仙,一切不知。”


    第5章 第 5 章


    “你和太子殿下還有那三皇子是怎麽回事?”


    去往堂屋的路上,鄭小娘跟在林驚雨身後喋喋不休,林驚雨提裙,微微仰了頭,“就是你看到的那副樣子。”


    鄭小娘三十好幾了,卻依舊風韻猶存,著一身綠色綢裙,額前垂著兩縷青絲,抬手之間弱柳扶風。


    她望著出落得比自己還要美麗的女兒,“你今日這麽晚回來,是去接近太子了是吧。”


    林驚雨嗤笑一聲轉頭,“小娘,是大夫人把我扔在齊府的。”


    鄭小娘嘴一癟,“那沈芙的確不是個好東西。”


    而後,女人又道:“我可警告你啊,太子殿下是你姐姐的,你別不要臉跟你姐姐搶夫君,你是庶女,太子妃之位,隻能是林家嫡女。”


    確如她所言,皇後出生林氏,是林尚書的嫡親妹妹,皇後有意將林瓊玉送進宮,做太子妃。


    林驚雨轉頭,“我不要臉?小娘可別忘了,進入林府前,是個什麽東西,揚州瘦馬逃難至此,林夫人憐你,好意收留,你轉頭就在她孕期爬上主人的床。”


    她步步走近,那張溫婉的臉上劃有一絲極盡的嘲諷,“小娘,比起我這個女兒,您更勝一籌。”


    鄭小娘氣得發抖,拽住她的手臂,“林驚雨,你敢幫著薑芙那個老女人說話。”


    “小娘放心,我自然不會像您巴結林瓊玉一樣,去巴結林夫人,我偏要與她作對,偏要讓她對我卑躬屈膝,這太子妃之位,是林家女,為何不能是我林驚雨。”


    林驚雨笑著一根根掰開鄭小娘氣得發抖的手指,雙眸無辜無害,卻暗燃著野心的火焰,勢在必得。


    林驚雨轉身,繼續往堂屋走。


    鄭小娘在後喊,“你還有心情去堂屋吃飯?”


    林驚雨笑了笑,“為何沒心情,一想到林夫人難看的臉色,我就胃口極好。”


    堂屋裏,下人又將熱的菜端上,林瓊玉一見林驚雨欣喜道:“妉妉,快坐,今日廚房做了你最愛吃的。”


    林驚雨笑著坐在林瓊玉身邊。


    林夫人的臉色不大好看,“既然解了你的禁足令,可切莫再想三年前那樣惹是生非,想著不該肖想的人。”


    三年前,她對外說自己是體弱多病,這才鮮少出府,實則是因三年前齊旭吵著鬧著非林驚雨不娶那樁事,齊大夫人日日以淚洗麵,久病床前。


    齊林兩家交好,為給個交代,薑芙讓人打了林驚雨十大板,禁林驚雨足,整整三年,她都未出府。


    林驚雨一笑,慢悠悠道:“母親是在指今日太子送妉妉回來之事?是母親拋下我先,太子殿下不過憐我罷了。”


    薑芙皺眉,“怕是你在太子殿下麵前嚼舌根吧。”


    林驚雨嘲諷,“人在做天在看,母親莫要血口噴人。”


    林尚書一拍筷子,後院之事吵得聒噪,他向來不管,隻是今日,竟讓外人瞧見,還是太子,丟了他的臉麵。


    “還嫌今日之事不夠丟人,太子都問到林府大門了,好了都閉嘴,用完膳各回各屋。”


    堂屋噤若寒蟬,下人氣也不敢出,林驚雨嘴角一揚,事不關己的模樣繼續用膳,如她所說胃口極好。


    *


    用完膳後,林驚雨回到院子,對鏡摘耳墜。


    探枝氣色很好,未有病症,她抱著茶盒子笑,“若不是太子殿下,探枝還不知這世上有這麽昂貴的茶,比老爺喝得茶還要好,若探枝也能日日喝一口就好了。”


    林驚雨梳著青絲,“你若喜歡,便拿去吧。”


    探枝吃驚,“這可是太子殿下送的東西。”


    “蘭花茶,我不太喜歡。”


    林驚雨起身,“今日淋了雨,你去備些水,我要沐浴。”


    探枝得了茶欣喜,笑道:“奴婢這就去。”


    探枝是林驚雨唯一的貼身丫鬟,也是府裏唯一一個忠誠於林二小姐的人。下人皆看臉色,林二小姐不受寵,親娘不喜,夫人極厭,自然而然,連仆人都狗眼看人低。


    探枝是個傻姑娘,隻知林二小姐待她好,她就要待小姐好。


    林驚雨褪下衣裳,露出細膩滑嫩的膚,可謂是冰肌玉骨,仙人雕琢。


    浴桶裏撒著花瓣,雲霧繚繞,熱氣使女子肌膚泛上淡淡的粉,屋內氳氤,女子雙眸染上一層朦朧而迷離,紅唇微抿。


    探枝讚歎,小姐這些年生得愈發好看。


    探枝給林驚雨捏肩,注意到她左肩上一塊疤痕,是這身潔白軀體上唯一的瑕疵。


    聽說是小姐剛生下來時,不小心碰到煤炭,燙傷的。


    可有一日,她曾聽鄭小娘身邊的嬤嬤吃酒醉了,說那原本是塊朱色梅花狀胎記,被鄭小娘用燒得通紅的煤塊給燙掉了。


    探枝為此感到惋惜,若是梅花狀胎記,長在小姐這美肩上,該是多好看,鄭小娘平白無故,燙掉它作甚。


    *


    夜深,皓月當空,林府燈籠展展。


    主母院裏,林夫人猛然驚醒,拍著胸脯重重喘氣,額前沁著細細汗珠。


    她的貼身嬤嬤打燈進來,連忙倒了杯水給她,“夫人這是又做噩夢了?”


    林夫人喝了口水,緩下氣,“我又夢到我生婉婉時的場景,夢見她肩上的梅花胎記,夢見她被歹人抱走。”


    嬤嬤勸道:“夫人,夢終究是相反的,夫人生產醒來後,大小姐安然無恙地躺在夫人身邊,再者,我們大小姐肩上哪有什麽梅花胎記,”


    這些年來,總是有一個場景纏繞在她夢裏,夢裏,她生產完,精疲力盡昏迷之際,看見產婆把她的孩子抱走,任她怎麽喊,怎麽伸手都抓不住。


    直至後來陷入昏迷,醒來後,她的孩子安然無恙在身邊哭喊。


    身邊的嬤嬤說,是她做夢,夢糊塗了。


    她也不再多想,婉婉平安在她身邊就好。她那時決定,女兒是她身上十月懷胎的一塊肉,她要把這世上所有最好的都給她。


    “過幾日,就是太後壽辰,宮中送來帖子,此次婉婉進宮定要重視,我幾個月前給婉婉在錦繡閣定的雲裳,和玉寶閣打的首飾,派人都取回來。”


    嬤嬤遲疑道:“那林二小姐那呢,這次請帖上,也有她的名字。”


    “她?什麽都不要給她。”林夫人皺眉,“我隻恨當時齊府那檔子事,沒打廢她的腿,叫雛子長大,搶咱婉婉的東西。我婉婉金枝玉葉,豈是一她個卑賤庶女能比的,”


    嬤嬤附和,“夫人說得是。”


    薑芙躺下,回想起曾經,她極其討厭那個庶女,她是自己有孕時,丈夫與奴婢苟且生下的。


    她生婉婉時有多痛,就有多討厭那個庶女。


    那庶女聰慧,心機深沉,如今竟還想入東宮,若被她得逞,後果不堪設想。


    薑芙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兒,她思忖定要替女兒鏟除這塊硬石頭,也為了報複鄭小娘。


    *


    自齊府宴會,林驚雨一襲白衣出現在滿座賓客麵前,京城才子為她作畫,寫詩。


    一時間,她名聲大漲,林二小姐,林驚雨這個名字出現在大眾麵前,以京城第一美人的身份。


    於是此次宮宴送來的請帖添了她的名字。


    若換以往,像這種皇室的宴會,她是連聽的機會都沒有的。


    但眼下棘手的是,父親向來不管不問,後院大小事務交於林夫人掌管,林夫人又向來克扣她,宮宴盛大,可她是連件華麗的衣裳都沒有。


    探枝道:“不如小姐問問鄭小娘。”


    林驚雨摸著窗外探來的杏花枝嗤笑,“小娘那人最是摳搜,求她不如求己。”


    探枝歎氣,“那現在該怎麽辦啊,這個月的月錢所剩無幾了,更別說弄一身華貴的衣裳。”


    林驚雨氣定神閑,“你去把櫃子裏,祖母留給我的那身淡藍緞麵蘭花紋的綢裳拿出來。”


    “那身是貴重好綢緞,但已是十年前的衣裳了,早已過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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