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幼喪父,林尚書是他的老師,對他一手?栽培,算是他半個父親,婚姻大事,林尚書自然做得了主。


    他第一個婚事,是林尚書做得主,隻是新娘第一天?就死了,後來京城傳出?他克妻,再無人敢嫁他。


    林瓊玉本以為他們能這樣一輩子,母親不?同意,她就這樣與他耗著。她與他是在林府後花園結識的,她追著被風吹走的畫,那畫落在他腳下,年輕公子撿起,二人含羞一笑,就此開啟不?是良還是孽的緣。


    “可是婉婉,我?們真的要分開嗎?”


    “我?也不?想,我?們該怎麽辦,我?真的不?想跟你分開。”


    林瓊玉深知?,就算妉妉不?嫁張竹允,她也不?嫁太?子,母親也絕無可能將她嫁給他。


    除非,除非他日後成大官。


    可眼?下,他們都等不?了。


    “我?倒是有?一計。”


    假山後傳來聲音,林瓊玉驟然轉頭。


    張竹允將林瓊玉護在身後,“誰?”


    隻見假山後走出?一個麵容俊朗的公子,林瓊玉吃驚道:“三皇子殿下。”


    張竹允未入朝堂,沒見過各位皇子,他趕忙跪下,“草民張竹允拜見三皇子殿下。”


    “不?必多禮。”


    張竹允起身,而後又將林瓊玉護在身後,蕭沂望苦命鴛鴦一笑,“二位不?必緊張,我?不?會將二人說出?去。”


    林瓊玉將張竹允的手?放下,她微微俯身向蕭沂行禮,“方才聽殿下有?一計,不?知?是何計。”


    “還有?四日便是選妃大殿,確實緊迫。”蕭沂理了理大袖,不?緊不?慢道:“但?,倘若林大小姐嫁於本殿便不?一樣了。”


    二人一愣。


    蕭沂繼續道:“林大小姐隻需與我?演一出?戲,在一室共度一夜,屆時?流言一起,林大小姐便與太?子妃之?位無緣,我?會向父王求娶林大小姐,道我?與你情根深種,林大小姐放心,婚後本殿自以禮相?待,不?會動你,屆時?待張侍郎官職高就,平步青雲,本殿再與林大小姐和離,如此,便等得了。隻是得委屈林大小姐名聲受損,與我?同流合汙。”


    林瓊玉沉思片刻,眼?下也隻能如此了,她點頭,“無礙。”


    而後她與張竹允相?視一眼?,二人鄭重朝蕭沂一拜。


    “多謝三殿下相?助,若日後殿下有?用得著我?二人的地?方,我?二人定當全力報恩。”


    蕭沂雙眸微眯,他望向湖麵,船隻漂泊,“兩日後,公主會在此舉行遊船會,屆時?不?見不?散。”


    林瓊玉走後,蕭沂叫住張竹允。


    他又朝蕭沂一拜,“殿下有?何事。”


    “你未入朝堂,根基弱得不?值一提,你娶不?了林家嫡女,但?若娶林家庶女,照樣能平步青雲。”蕭沂雙眸晦暗不?明,他問,“你當真不?願娶林家二小姐,甘心在吃人朝堂摸爬滾打,等三年,甚至十年,二十年才能爬到高官之?位,你真的願意等?”


    “我?已心係林大小姐,不?會娶她的妹妹。”


    蕭沂點頭,“是個癡情人。”


    張竹允歎氣?,愁眉苦臉,“隻是這門親事,老師之?言,學生難以違,況且林二小姐終究是婉婉的妹,如何不?傷她心退婚,也是件難事。姑娘麽,退婚是醜聞,不?能駁她的麵子。”


    林驚雨傷心?蕭沂嘴角溢出?一抹嗤笑,她怕是得開心地?上天?。


    蕭沂拍了拍他肩膀,揚起唇,“張侍郎放心,依她那個心性,是拚死拚活也不?會嫁給你的,此刻定想方設法攪黃這門親事。”


    畢竟,她的心比天?高。


    蕭沂往前走,張竹允在身後愣了一下,然後握拳拍掌欣喜道,“太?好?了。”


    *


    女子閨閣內點著暖香,林驚雨坐在窗邊縫補紅蓋頭,探枝端上來衣裳。


    是件淡藍色月牙紋銀絲裙,料子較薄,紗如月光。


    “小姐,這衣裳真好?看?,小姐穿上,太?子殿下定然喜歡。”


    探枝說完又猶豫了會,“小姐真的要這樣嗎,如此,小姐或許隻能做……甚至是……”


    “隻能做側妃,甚至是賤妾?”林驚雨一笑,毫不?在意道:“確實此法登不?上台麵,不?是太?子妃之?行徑,但?倘若不?做,連東宮的邊都摸不?到。探枝,你家小姐是聰明人,就算不?做太?子妃,我?也不?信我?走不?到最後,我?要做皇後,要做太?後,這條路很長,要慢慢走,但?倘若不?走,就真的滿盤皆輸。”


    她望向桌上的情藥,好?在當時?沒丟了它,十兩銀子,算是派上用場。


    或許那道士說得沒錯,她鳳命之?路有?一劫,這藥真能渡此劫。


    “小姐,小華子來了。”


    林驚雨抬頭,隻見進來一個布衣打扮的人,但?若聽聲音,能聽出?是一個太?監。


    他是她早些年用一個包子救下的瀕死者,也是她在皇宮裏的照應,太?子喜怒皆是他傳給她,不?然她也不?會如此順利走進太?子的心。


    “小姐,這是太?子行蹤。”


    “千真萬確?”


    小太?監點頭,“姐,千真萬確。”


    小華子任務完成後,他從林府後門走出?,緊張地?擦了擦汗。


    跟在他身後的暗衛走出?,嚇了小華子一跳。


    “都按照公主的吩咐跟林二小姐說了嗎?”


    “皆按公主的吩咐,把假的行程給林二小姐了,那大哥,我?任務已完成,解藥可否給我?了。”


    暗衛點頭,扔了解藥給他。


    小華子趕忙吃了解藥,後又心虛地?朝林驚雨閨閣方向拜了拜,“林二小姐,你可莫要怪我?,我?也是萬不?得已,不?然公主要殺了我?。”


    他想起出?宮前,遇到那不?依不?饒的主。


    見他鬼鬼祟祟,搶了他的信,非喂了他一顆毒藥,將他嚴刑拷打出?。


    *


    那時?,他被架入公主寢殿——


    公主寢殿,長寧公主將信一拍在桌上,“這個林驚雨不?僅將齊二哥哥勾得五迷三竅,還要勾引皇兄,簡直就是個狐媚子。”


    小公主愈說愈氣?,跺著腳,“我?定要將這一切都告訴皇兄。”


    小華子跪在地?上,替林驚雨捏了把汗。


    “來人,把這不?軌之?徒給我?帶下去,杖打二十大棍。”


    小華子又替自己捏了把汗,他被強行帶下去,緊接著長寧公主的聲音又響起。


    “慢著,本公主可以饒你。”


    她眉梢一挑,“你把我?三皇兄的行程帶給林驚雨,事成之?後,本公主給你解藥。”


    小華子一愣。


    “難道你想死嗎?”


    “不?,不?,小的不?想死。”


    “那就乖乖去做,休想耍花招,本公主會叫人盯著你的。”她叉腰趾高氣?昂,然後揚起唇,“屆時?,遊船會,本公主再叫上母後一同去捉奸,林驚雨嫁不?了齊哥哥,也嫁不?了皇兄,一箭雙雕。”


    *


    是夜,湖麵平靜,籠著月亮,波瀾蕩了一圈又一圈。


    浪花柔和地?拍打船隻,巨大的船停在月湖。


    蕭沂一身青鴉色長袍,墨發竹葉枝玉束,他走在船沿長廊,手?持一根楠木拐杖,卻?不?失端莊姿態,依舊斯文泰山自若,玉樹臨風,月光如銀紗,朦朧在他的身上。


    男人眉眼?間清冷,他瞥了眼?窗外月,感歎今日月光正好?。


    蕭沂走到約定的船閣,門吱呀一開,他推門而入,頓時?一陣濃香撲鼻,蕭沂仔細聞了聞,應是海棠香。


    屋內未點燈,窗外的月亮被雲擋住,沒了月光,船艙內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蕭沂心想,林大小姐應是還未來,他伸手?準備去尋燭台點燈。


    兩人雖不?幹什麽,但?也不?能幹坐著什麽都不?做,尋幾本書看?也是好?的,或許吟詩作賦,聊聊天?,說不?定,還能聽到林驚雨兒時?的糗事。


    想到林驚雨,不?知?她妙計如何了,後日就是選妃大殿,她毫無動靜,莫不?是打腫臉充胖子,此刻正三更半夜,縮在被窩裏痛哭流涕。


    那也太?不?像她了。


    屋子很悶,那香聞得令人心煩意亂,蕭沂想著等點了燭火,就尋到香爐把那香滅了。


    他在暗處尋走,終於摸到燭台子,他正準備點火時?,他忽然聽見細小的呼吸聲,像是女子在喘氣?。


    這屋子裏有?人,蕭沂提高警惕。


    心中想,難不?成林瓊玉已經到了。


    他輕聲詢問,“林大小姐。”


    緊接著,一道柔軟撲入他的懷裏,帶著不?同於香爐的香味,像陣陣蓮香沁人心脾,還有?點熟悉。


    那香人環住他的腰,往他身上蹭,要解他的腰帶。


    蕭沂連忙抬手?將她推開,嚴肅道:“林大小姐,你這是做什麽。”


    許是他推的力有?點大,“林瓊玉”撞在了硬物上,她痛苦嚶嚀一聲。


    那聲音太?過熟悉,蕭沂緊蹙著眉,望著前方,在黑暗裏不?可置信道。


    “林驚雨?”


    烏雲飄蕩,月亮短暫剝離雲紗,皓月當空,月光皎潔。


    角落裏那張臉漸漸浮現,她捂著腰,娥眉緊蹙,臉色痛苦。


    蕭沂以為是他推的所?致,心想他力道有?這般大?


    “你先在那坐著,我?去點個燈。”


    蕭沂取出?火折子,當火焰劃破夜色之?際,那隻手?又環住他的腰。


    她的肌膚不?似以往那般冰涼,此刻滾燙,香氣?愈濃,刹那間蕭沂大腦一片空白。


    “林驚雨?”


    蕭沂回過神,喚了喚她的名字,她嗯了聲,嗓音低醇像醉了酒。


    蕭沂猜,她莫不?是傷心過頭,醉了酒,跑這來撒酒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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