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無雪說:“薑道友說的沒錯,時光洪流無窮盡,徘徊在生死門中找陣眼,和大海撈針沒什麽區別。我們現在對於如何破陣還是一頭霧水,先找上官城主吧……”


    裴千點頭:“說的很有道理,那麽問題來了,怎麽找?”


    “你問了個好問題。”薑輕讚賞道。


    “多謝誇獎,先生有辦法?”


    “沒有,”薑輕笑著說,“我有辦法還誇你幹什麽?為什麽不誇我自己?”


    裴千:“……”


    安無雪卻斬釘截鐵道:“有辦法,但不用我們去找她,讓她來找我們。”


    謝折風方才便是自己尋過來的,立時明白了安無雪所言何意:“尋找有她的幻境,殺了她。”


    裴千:“……”


    是哦。


    剛才就是安無雪殺了兩百年前幻境裏的謝折風,這才讓謝折風感同身受穿心之痛,從而知曉他們這邊發生了什麽,感應到他們所在的!


    隻要隨便一個時間段的上官了了死了,真正的上官了了不就能知道了嗎?


    此時。


    他們麵前的兩道生死門都開始晃動了起來。


    再不離開,生死門潰散,那他們可真就是被困在其中了。


    裴千趕忙道:“那我們現在反而不用在意生門還是死門,而是要尋可能還會有上官城主的時間是嗎?我算了一下,右邊這個——喂!!!”


    他嗓音一頓,已經被謝折風以靈力掃入右邊那道陣門中。


    薑輕一驚:“小裴!”


    他也趕忙追著踏入其中。


    隻剩安無雪和謝折風兩人。


    安無雪正待跟上,四方的虛無突然又穩定了下來,兩道晃動的陣門也平靜不動。


    安無雪:“……?”


    他發現謝折風毫不意外地抱著困困站在他身側,心念一轉,氣笑了:“仙尊刻意影響此間營造出生死門即將潰散的情勢,是為了支走裴千和薑輕?我倒是沒想到,仙尊在兩界之巔坐了千年,竟反倒學會了這等詭騙伎倆。”


    謝折風神情驀地軟了下來。


    “我……有話想問師兄。”


    安無雪警惕道:“我剛才‘殺’你是為情勢,仙尊難不成要秋後算賬?”


    謝折風眸中浮出痛色。


    “我隻是想問師兄提及的雙修是什麽時候怎麽回事,並無其他想法。師兄想要我的命都可以隨時拿去,我究竟還能怎麽做,師兄才不怕我?”


    安無雪眨了眨眼睛,鴉羽似的睫毛輕輕扇動,一雙眼中似有一瞬的茫然懵懂不解。


    他是真的有些不明白。


    “你既然知道問我雙修一事,那為何還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世上若是有人曾在你耳邊喊‘阿雪’哄你雙修,也曾拉著你的手不讓你離去,卻又在你最無助最難過之時,在你狼狽地示弱之後,仍然翻臉無情——”


    “你難道會在那個人又一次喊‘阿雪’的時候相信他嗎?”


    第71章


    謝折風身形一晃。


    困困無聲地飛起來,抱著安無雪的手臂,輕輕蹭著他的手腕。


    他用另一隻手摸了摸小東西的頭,示意它沒什麽事,這才對謝折風說:“發生過的事情,再怎麽三令五申不會再來一次,也是沒有用的。”


    “我死過一回,仙尊這些時日便日日怕我離去——這何嚐不是一樣的?我因你而死一次,你說你不會殺我,不會疑我,我就能放寬心嗎?我說我不會離去,你就能無所謂了嗎?”


    謝折風寂靜無聲。


    安無雪這回倒是耐心十足地等了片刻。


    可謝折風眸光凝沉,麵無血色,仿佛隨時要跌入身後無邊無盡的虛無當中。


    他在疼,卻喊不出疼。


    他徹底說不出話來。


    安無雪一下一下地順著困困的毛發,摸著懷中小東西的頭,神色平靜,嗓音更是裹了一層溫和:“師弟,你還記得師尊嗎?”


    謝折風麵露茫然,卻還是立刻答道:“自然。”


    “我也記得。仙禍快終了的那些年,舉世無仙,我每次聽人提起長生仙,總會想到師尊,想到很多過往,回憶師尊教我練劍傳我道法,懷念師尊於我的慈善與期望。


    “但其實師尊同你一樣,修的是至疏至淡無情道。他是眾仙尚在之時都能力壓兩界高手的南鶴仙尊,為人冷心冷情,處事隻有蒼生。他對我的期望、對你的教導,隻因為我們是他的弟子,因為我們將來需接管蒼生重任。


    “我若是細細回想,其實年少時他教我們練劍,雖有慈愛之時,但更多的其實是日複一日的嚴苛。我自小無父無母,初涉世事,自然將師尊當做父母,可師尊從未回應過我的敬仰依賴之情,反而會斥責我太過優柔。


    “但哪怕是現在,我還是懷念師尊為數不多的耐心與溫和——因為他死了。”


    “師兄——”


    “師弟。”他回應了謝折風這一聲。


    他反而笑了。


    “生死會讓人失了尋常之心,這一點我體會了太多。”


    他上輩子,總是在被動地同死人較勁,最終輸的都是他。


    “師尊死了,我便隻會懷念他帶給我們的美好。我死了,你就一定能分得清愛恨與虧欠嗎?”


    謝折風嗓音發澀:“我分得清!”


    “這是你現在自以為的答案,但這對我不重要,因為我怕了。”


    或許謝折風現在當真以為自己是一片真摯之心吧。


    眼前之人雙目微紅,方才說出口的寥寥幾言語調都頗為激動,可安無雪卻從始至終平靜得很,像是在陳述尋常之事。


    他說:“至於雙修一事……那是在北冥劍陣功成之前,你中了魅毒,你說你不記得,許是鮫妖魅毒會亂人意識吧。當時確實是我沒能自持,身為師兄,不論如何,此事算我之過,你忘了也好。”


    在他們麵前的那兩道生死陣門又開始晃動了。


    這一回,不是謝折風做了手腳,而是這一片虛無所剩的最後方寸之地真的要開始湮滅了。


    安無雪覺得自己已經說了很多,一些最開始沒想說的都說了,沒必要說的他也說了。


    他把困困放在了謝折風的肩上,說:“仙尊心魔雖暫時壓製,但並未根除,還是讓困困跟著你吧。”


    他神色平常地轉過身,不等謝折風回答,抬腳踏入右邊那道陣門之中。


    他似乎聽見身後的人輕聲又堅決地說:“我當真分得清……”


    安無雪隻是往前走著。


    待到虛無的黑暗褪去,他眼前景象再度清晰。


    裴千和薑輕就在一旁。


    薑輕重傷未愈,此時正在閉目調息,而裴千則是掐著靈訣,正在維持一方結界。


    裴千見著安無雪和謝折風先後出現,鬆了口氣:“等你們好一會了,我還以為上一個幻境出了什麽事。”


    薑輕緩緩睜眼,麵露疑惑:“謝道友臉色好蒼白,你也受傷了嗎?”


    裴千:“咳。”


    “小裴也有傷?”


    “是,內傷。”憋的。


    安無雪:“……”


    他掃了一眼四周,才知道為什麽裴千居然撐著結界藏匿他們的氣息。


    他們在第一城中,可他們的身後,卻沒有那聳立了千年的北冥劍。


    這難道是……


    薑輕已經開口道:“好消息是,我們入了生門。壞消息是,這道生門裏的過往,似乎是北冥劍陣未成之時。”


    裴千咂舌:“劍陣未成之時?那不就是千年以前的仙禍之時?我剛剛一走出來,沒看到北冥劍,我差點嚇趴下了——萬一這是眾仙隕落之前的北冥第一城可怎麽辦?”


    那時候的北冥,可是高手輩出、仙者紮堆的!!


    他們要是被當做什麽來曆不明的宵小之輩可如何是好?


    謝折風啞著嗓音,徐徐道:“即便有,也不至於無可匹敵。陣法終歸是人布的,布陣者不是長生仙,陣中幻影再厲害也不可能真的到達仙者境。隻要不是仙者境……”


    有他在,他們便不可能當真有生死之危。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有長生仙,謝折風天予劍紋,無情入道,百載渡劫,年少登仙,仙禍之時的長生仙怕是也找不出幾個能同他匹敵的。


    安無雪自然也明白這一點,對此並不擔心。


    但他稍稍皺眉,道:“不太可能有長生仙,裴道友和薑道友若是把神識探入我們腳下,能感受到劍塚的存在,劍塚是北冥劍陣的第一步——這個時間點,是北冥劍陣設立中途。那時舉世無仙,而上官城主也未必在城內……”


    千年以前,他們為了立下北冥劍陣,常常在北冥四十九城中奔波,上官了了並不是日日待在第一城。


    薑輕說:“宿雪對四海萬劍陣真是了解。若是如此,其實也算好事,那時候的城主還沒有半步登仙之境吧?要是我們能在此間找到她,要殺她就容易多了。”


    “千年以前的第一城中渡劫氣息太多,我們無法確認城主在哪。四個人一同尋找太容易暴露也太慢了,不如我們兵分兩路?”


    裴千趕忙附和道:“正有此意!那正好我和薑先生一道,宿雪和謝道友一道。”


    這樣他就不用和仙尊待在一起了啊!!!


    他趕忙從自己靈囊中掏出了兩張用材極為稀罕的符紙。


    裴千直接以劍尖劃破指尖,用自己的鮮血,在上頭落下符文。


    “這是能在一定距離內傳送的符咒,兩張符咒是一對,撕碎其中一個便能傳送到另一個所在的地方。”裴千遞了一張給安無雪,“如果我們未能尋到城主,有人破了此間幻境的話,其餘人也可以通過這兩張符咒匯合,一同進入下一個生死門。”


    安無雪接過,說:“好。不過薑道友重傷未愈,裴道友又更擅陣法不擅鬥法,兩位一起,不算穩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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