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看著素來隻會舞文弄墨的丈夫,如今竟也手提棍棒,不由淚眼婆娑,卻也不敢多說,抱著孩子進裏屋去了。


    詹瑩瑩心裏實在慌,卻又強行告訴自己不要慌,便給自己找些事做。


    她一手提著刀,把屋裏香爐裏的灰都倒了出來,覺得不夠,又讓侍女翠燕去找些麵粉。


    可惜小侍女膽子小,實在不敢出去,抱著個花瓶瑟瑟發抖就是不動。


    “怕是沒用的,怕了這些匪盜就不會來?等會他們若闖進來,就用香灰丟他們眼睛,趁著他們迷了眼,能打死一個打死一個。實在躲不過,就打死一個不虧,打死兩個血賺。”


    自打那次娘子出城上香出事後,就有些變了。


    翠燕小聲道:“我聽說有的是不殺人的,若他們真闖進來,就把東西都給他們,說不定能保全性命?”


    屋裏眾人倒也想,之前附近官員家屢屢出事後,詹成義就交代過,錢財乃身外之物,尤其詹家算不得富,能舍了錢財保全性命也好。


    可隨著出事的人家越來越多,‘義士’也是魚龍混雜的,早先是隻搶東西不殺人傷人的,後來竟有被滅滿門的、婦人被辱的,不然詹家何至於如臨大敵。


    “將自身命運寄於他人之手,都是蠢的。沒有破釜沉舟之勇,還想妄圖逃出生天?”


    詹瑩瑩一再後悔當初沒聽貞姐姐的,察覺到局勢不對,就該速速離開上京。


    可彼時誰也沒想到局勢會變得如此之快,哥哥還要讀書,爹爹還有差職在身,又怎麽能說走就走。


    總說再觀望觀望,不夠幹脆利索,以至於淪落至此。


    詹瑩瑩又想起蔣尚,二人雖沒有私定終身,卻也是兩情相悅,隻是還懵懂,還羞澀,沒有挑明。


    萬萬沒想到,一場大變一道城牆將二人分隔兩處,早知道是這樣,她就該直接跟他說明了。


    誰說女子心悅男子不能表白?


    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


    “瑩瑩說的是。走吧,大哥跟你一同出去再布置布置,總不能坐以待斃。”


    兄妹二人雄赳赳氣昂昂,倒也一振屋裏眾人氣勢。


    幾個老仆也紛紛要隨他們出去,躲著也不是事,真讓人闖進來了,躲哪兒也躲不過。


    蔣尚還沒靠近詹家,就聽見陣陣哭喊聲和驚叫聲。


    他以為是詹家出了事,不免步子加快。


    臨到詹家門前,才知是隔壁宅子裏出了事。


    不確定詹家是否安穩,他也無心去救人什麽的,怕敲門驚動那些匪盜,他與權家這次出來的兩位家將對視了一眼。由二人搭橋,他踩著二人的肩,翻過詹家的院牆。


    誰知人剛下地,就有棍子淩空打來。


    “哪來的匪盜!”


    他正欲揮刀劈擋,卻察覺到棍上力道虛軟無力,選擇撥了開。


    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一群拿著各種‘武器’的老弱婦孺。


    而為首的正是詹瑩瑩兄妹二人。


    打他的是詹文,詹瑩瑩提著刀站在一旁。


    “蔣尚!”


    “瑩瑩!”


    “你怎麽來了?”


    詹瑩瑩跑過來,心中充滿了不可置信和難以言說的喜悅。


    “我擔心你……”蔣尚本是要訴說內心擔憂,無奈一旁的眼睛太多,都是直勾勾的盯著他,再加上門外還有兩人。


    他忙道:“先不說了,外麵還有兩個自己人。”


    詹家大門悄悄開啟,將兩位家將迎了進來。


    二人一個叫鄭武,一個叫樓山。


    都是老兵,跟了權中青多年的親兵。


    看著其貌不揚,體型也不壯碩,有些精瘦。實則經年行伍之人才知曉,這樣的人忍力耐力都是極強的,且靈活敏捷,是做斥候的好苗子。


    見蔣尚竟能從內城冒著危險出來找詹瑩瑩,詹家父子都是感歎不已,自然也就忽視了女兒/妹妹拉著男人手不放的舉動。


    都這關卡了,能不能活過明日都是未知,還說什麽男女大防。


    雙方交換了一下內外城的消息,聽說內城如今情形,詹成義感歎道:“亂世命如草芥,隻是沒想到堂堂上京竟也淪落至此。”


    鄭武和樓山去查探隔壁宅子的情形。


    不多時,混亂聲平息,鄭武和樓山領著一個頭上包著布的中年人進了來。


    正是隔壁宅子的主人吳主事。


    吳主事同詹家一樣,都是底層小官,是太仆寺下的一個小主事。不過他家跟詹家相比,人丁要旺盛一些,家中有三個兒子,還有幾個年輕仆從。


    也是逼到絕境,抱著必死之心,就跟那夥兒匪盜搏鬥了起來,如今家裏的男人大多都受了傷,連吳主事頭上都挨了一下,臉色煞白。


    “幸虧不是真匪盜,隻是一些渾水摸魚的鼠輩,不然今日我家慘矣。還要謝謝詹兄你家侄兒親戚前來幫忙,危難之際方見真人品,詹兄和幾位勇士,請受我一拜。”


    詹成義受之有愧,卻也不好點明蔣尚身份,隻能充作正主,忙扶起他道:“勿要多禮,畢竟是鄰裏之間,你助我我幫你,危難之時才能守望相助。”


    “是極是極,詹兄說得甚是有道理。如今這般混亂,再各掃門前雪,怕是都要遭殃了。看來待明日天亮之後,還是要聯係附近住戶,別都閉著門隻顧自己了,這種時候我們這些人都是首當其衝,必須要聯合在一起,方能自保。”


    可不是,大官之家這些盜匪不敢闖,畢竟都養了不少護院家丁在家中,平民家裏闖了沒油水。


    隻有他們這樣的人家,既有些存糧,又養不起護院家丁的,才是最好拿捏的對象。


    詹成義把吳主事送走了。


    夜也深了,今晚詹家人都受了不小的驚嚇,待事情過後,都十分疲倦。


    眾人各自回屋歇息,詹家這也挪出兩間客房,供蔣尚三人居住。


    雖然蔣尚有無數話想跟詹瑩瑩說,可人在屋簷下,又這麽多人,隻能明日再尋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插播下蔣家兄弟和詹家,必要情節,後續有用。.


    有紅包。


    第81章


    81


    翌日。


    詹成義隨吳主事一同出去,聯合附近住戶。


    蔣尚也終於找到機會和詹瑩瑩說話了。


    另一邊,樓山和鄭武喬裝出了門,探查外城情況。


    就如同詹家所說的那樣,如今外城十分混亂,京兆府忙著和北戎和談之事,根本不管城中秩序。


    一開始百姓因懼怕北戎兵,根本不敢出門,等發現北戎兵不殺百姓,終於敢出門了,卻發現這時候出來已經晚了。


    菜市不開了,糧鋪米鋪都關著門。


    也幸虧現下是冬天,一般人家裏多多少少有些存糧,不然頃刻就要斷炊。


    但也有些人家是幹一日隻夠一日的溫飽,一日不幹就一日沒得吃,真可謂是叫天不應叫地不聞。


    白天還好,多少要顧忌北戎兵,等到夜裏,‘匪盜’橫行。


    這時候,北戎的官員站了出來,一副悲天憐憫之態,在城中設了粥棚,每天向百姓賑粥。


    實則都是貓哭耗子假慈悲。


    賑粥的米糧都來自於外城的幾個大倉。這些糧食足夠北戎上下吃兩年不完,而他們賑的粥,也僅僅隻能保證斷炊的百姓暫時餓不死,留有一口氣罷了。


    因為不在內城,也不知朝廷和北戎談得如何,隻知道京兆府貼了告示,讓城中養了馬的人家交出家中的馬,包括騾子和大車。


    不光如此,設在外城的軍器監也被京兆府出麵拿下了,一車車鎧甲兵器乃至火器往外運,看得樓山鄭武的眼珠子都紅了。


    回去後把此事跟蔣尚說了,所有人都罵朝廷短視,可又有什麽用?


    而另一邊,物資頻頻失蹤的事,也終於被北戎人察覺。


    下麵人都知道大皇子的秉性,察覺到異常也不敢多說,生怕自己被牽連,反正搶來的東西多,損失一星半點不算什麽。


    但最近損失的兵力可不少,加起來也有好幾百人,這麽多人突然沒了,上麵的將領總要過問,這一問事情才顯現出來。


    自然要詳查,可查來查去,一點有用的消息也沒有。


    也是楊變做事不留痕跡,現場都打掃得十分幹淨,從不留活口,屍體也都運到遠處扔了。


    因此十分難以察覺,不然也不會過去這麽久,失蹤了這麽多人,北戎這邊才察覺到異常。


    “會不會是這些人貪圖財物,偷偷運著東西跑了?”慕容興運的親衛猜道。


    北戎人雖善戰,但也不是人人都愛打仗,有許多人都是強行征兵來的。


    如今正值兩國交戰混亂之時,趁亂卷批財物,悄悄回到家鄉,帶著妻兒老小隱姓埋名去別處過活,也不是不能解釋通。


    “你腦子被狗吃了?這麽多人一起卷著東西跑了?”慕容興運罵道。


    “去給我查,好好查!”.


    經過樓山鄭武一再探查,以及所有人集思廣益,眾人得出一個結論,要想出城,隻有東西水門有漏子可鑽。


    上京四水貫城,因此水運極為發達。


    可每到冬季,由於河麵會結冰,到上京的漕運是停止的。一般都是運到距離最近沒有結冰的河道,再通過陸路轉運到上京。


    這也是為何北戎兩次都選在冬天進攻上京,首先是黃河會結冰,再來是上京城外的護城河也會結冰。


    用北戎人的話來說,如有天助,會給他們省下不少力氣。


    東西水門設在京河之上,京河連同運河,平時水量就大,所以冬天雖會結冰,但冰層並不厚,是可以鑿開的。


    把冰層鑿開,人就可以通過下方河道,不經由城牆出城。


    當然前提是身體能扛得住水下的寒冷,以及能夠長時間閉氣,且武力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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