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喬木,不可休思。


    我寫這句話的時候最想的就是你。


    你說我的名字有最美好的願望。


    你不知道,我最輕淺的念想,


    不過是和你一起仰望天堂,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我為你唱的歌你是否能聽到?


    一個人背起行囊。


    燈火闌珊,如同墜落的星光,


    那是我遺落的憂傷。


    我想,下輩子我們一定會遇到,


    那時候,我一定等你,


    那時候,你不來,我不老。


    那時候,你一定不要再把我丟掉。


    晚上十一點四十,舒雅望還在錢櫃和一幫人k著歌。說是k歌,其實舒雅望也就是一個聽眾,整個晚上她一首歌也沒唱,不是因為她不會唱,而是因為麥霸太多。


    地化園林公司的程總拿著麥克風唱著《你的柔情我永遠不懂》,正在興頭上,一副自我陶醉的樣子,光滑的禿頂在昏暗的包廂的彩燈下泛著七色光芒。


    林經理坐在點歌台上一連點了三首歌,點歌屏幕滿滿排了三頁,他麵不改色地將自己剛點的三首挪到了最前。


    坐在舒雅望旁邊的會計張茹嘴角抽了抽,對著她抱怨:“可惡,他又插歌。”


    她晃著酒杯裏的酒,無所謂地笑笑:“算了,就讓他先唱好了。”


    “不行!我都等半個小時了,才到我的歌。”張茹忍不住還是叫了一句,“林經理,剛才不是說好了,不許插歌嗎!”


    林經理回頭朝著她無賴地笑笑:“最後一次!”


    張茹不服氣地跑過去,擠開林經理,想將自己的歌換回來,林經理不讓。兩個人鬧了半天,最後張茹一跺腳,一撒嬌,林經理滿麵笑容地妥協了,將她的兩首歌調了上來。


    像張茹這種漂亮的二十二歲的女人,總是有這種權利,在男人麵前嬌嗔著,輕聲撒著嬌就能達到自己的目的,而男人們也很享受這種退讓。


    舒雅望端著酒杯,淡然地小口小口地抿著啤酒,苦苦的口感刺激著她麻木的味蕾。今天公司投標投中了政府2009年的新工程,是市中心杏花公園的設計施工權,這個工程接下來,對地化這樣的小公司來說,意味著明年一整年接不到工程也不會倒閉。


    身為地化的老板,程總今天格外興奮,唱完最後一句,忽然拿了一杯酒走到舞台中間,拿著麥克風說:“今天,我們能拿下杏花公園這個工程,主要是靠大家齊心協力,艱苦奮鬥!等工程開工了,大家都會很忙,會很辛苦。我希望大家能繼續發揚我們吃苦耐勞的精神,堅持到底,奮鬥到底!來,我們幹一杯!”


    “好,幹杯!”包廂裏的人都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程總開心地將酒杯一放,拿著麥克風叫道:“老林,給我點一首《同桌的你》。”


    林經理點頭哈腰一臉笑容地快速將歌點好,程總又開始陶醉地唱起來。等程總唱完,包廂的服務員敲門,告訴他們時間到了。


    舒雅望看了一眼林經理和張茹鬱悶的表情,撲哧一笑。


    旁邊的實習生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她一眼。


    “怎麽?”舒雅望拿起包包,轉頭望著盯著她看的實習生林雨辰。


    “沒事,沒事。”林雨晨慌忙擺擺手,掩飾著眼裏的驚訝,“隻是,我第一次見到舒姐笑呢。”


    舒雅望愣了一下,有些詫異,他來公司已經三個月了,這是第一次見她笑嗎?


    “不會吧?我記得我經常笑啊。”


    “不是,不是,那種感覺不一樣,就是覺得你剛才笑得很可愛。”


    可愛?舒雅望回轉過頭,望著包廂鏡子中的女人,黑色的大衣,長發簡單地紮起來,臉色有些陰沉,表情死板又麻木。


    快二十八歲的她,已經算不上年輕了吧,居然用可愛來形容她?瞟了他一眼,她將包挎在肩上,勉強地對他笑笑:“走吧。”


    到了樓下,大家寒暄了一陣,然後打車的打車,開車的開車,走得又快又幹淨。


    舒雅望將大衣領口豎了起來,並不急著打車。今晚喝得有些多,肚子裏翻滾著一些想吐又吐不出來的欲望,她想走一走,吹一吹風。雖然冬天的風總是刺骨的寒冷,但是有些事情,總是要在這刺骨的寒風中才能理得清楚。


    即使是繁華的t市,在午夜十二點以後,也沒有了車水馬龍的景象。馬路上偶爾有車子呼嘯而過,她將雙手插進大衣口袋裏,慢慢地走著,高跟長靴在清冷的夜裏,發出清脆又有些寂寞的響聲。


    “舒姐。”身後一個聲音叫住她。


    舒雅望立在原地等他,他跑過來,帥氣青春的臉上滿是燦爛的笑容。她有些恍惚地望著他,腦海中那不可觸碰的記憶,又一次像海嘯一般凶猛地撲麵而來。她緊緊地攥著雙手,咬著嘴唇,等著那陣揪心的疼痛過去。


    “舒姐,你也走這條路啊?”林雨辰笑得有些靦腆,“我家就住前麵。”


    舒雅望點點頭,剛想轉身,可腳下忽然一崴,整個人便向前跌去。林雨辰慌忙伸手拉住她,用力地往回一帶,因為慣性她被甩進他懷裏,還好他穿著厚厚的羽絨服,舒雅望筆直地撞進去,一點也不疼。感覺他的懷抱軟軟的,有淡淡的煙味,和記憶中的味道,有一點點像。


    舒雅望站穩身子,剛想推開他,隻見馬路上一道刺眼的車燈直直地向他們打來。她眯著眼睛,轉頭向車子看去,從銀白色捷豹xf上走下來一個並不陌生的男人。他望著她,帶著她熟悉的笑容。


    她推開林雨辰,退開一步,抬眼望著他。他還和以前一樣,俊朗的眉眼,淡雅的笑容,一副溫柔斯文的模樣,可他現在的眼神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輕蔑。


    “雅望啊。”他輕聲叫著她的名字。


    他總是在她的名字後麵加一個“啊”字。


    結婚的時候,他說:“雅望啊,你可以給我一個家嗎?我們的家。”


    離婚的時候,他說:“雅望啊,我給不了你幸福,你也給不了我。”


    舒雅望習慣性地捏緊插在口袋裏的手,默然又有些麻木地看著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很久,沒見到他了。


    他彎起嘴角,看了一眼林雨辰,然後望著舒雅望笑:“雅望啊,又換了新的小鬼了?你忘了你今年多大了?”


    她看著他俊美如昔的臉上帶著以前從未有過的嘲弄,點頭道:“好久不見。”


    男人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殘忍一笑:“雅望,你老了很多啊。”


    她挑挑眉,抿抿嘴,無所謂地聳肩:“沒辦法,女人總是老得快啊。”


    他低頭問:“夏木今年二十三了吧?”他攤攤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一副受不了她的樣子,繼續說,“還沒厭倦你這副老女人的模樣嗎?”


    “喂!你這人,怎麽說話呢!”林雨辰皺著眉,瞪著眼前的男人。


    舒雅望長歎一口氣,不想和他計較,轉身要走,卻被他快步走過來一把拉住。


    他有些憤怒地瞪著舒雅望:“生氣了?我隻是說幾句你就生氣了?哈哈……”


    “曲蔚然。”舒雅望輕聲叫他的名字,皺著眉頭瞅他,“我沒有生氣,生氣的是你。”


    “哈哈,是啊,生氣的人是我,一直是我。”他狠狠地瞪著她,臉上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深邃的眼裏滿滿的都是被背叛的憤怒,他一字一句地問,“那麽,是誰惹我生氣?是誰,在五年前,和一個不滿十八歲的男人私奔了?現在,我隻想知道,五年前,我的詛咒生效了沒有!你和他,不會幸福吧?”


    舒雅望歎了一口氣,抬眼,平淡地望著他:“曲先生,我們的婚姻本來就是一個笑話,我和誰在一起,不需要你的祝福。”


    說完,她不再看他,對林雨辰點點頭,說了句:“我先走了。”便伸手攔了一輛的士,坐了進去,關上車門,報了地址。


    車子緩緩地開動,她沒有轉頭看他,但是,她知道他在看她,用很犀利的眼神,緊緊地盯著她。


    舒雅望將頭靠在車窗上,感覺有些疲憊。真想不到,會在t市遇到他。她忽然覺得,以前的那些事,好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一樣。


    “小姐,到了。”


    她扔下錢,要了發票,拿好包包,打開車門走出去。


    上了二樓,打開房門,將客廳的燈打開,把包包扔在沙發上,自己也跟著躺進去,閉上眼,全身跟散了架一樣。在外麵奔波了一天,回到家,她已經累得連動都不想動一下。


    裏屋的門被人打開,她知道是誰,卻沒有睜開眼睛。


    “這麽晚啊?”


    “嗯。”


    “別在客廳睡,不然該感冒了。”


    “嗯。”


    “別光嗯,你也動動啊。”


    “嗯。”


    袁竹鬱走過來,一把將她從沙發上拉起來,氣憤地道:“非逼我動手!”


    舒雅望悶聲笑了笑,撩了撩頭發,睜開眼看她,棉質睡衣,散亂的長發,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將她漂亮的眼睛遮擋起來。


    “看著我幹嗎?快去洗洗睡。”她又推了她一把。


    舒雅望坐在沙發上不動,然後叫她:“竹子。”


    “嗯?”


    “我今天,遇到我前夫了。”


    “哦?然後呢?”袁竹鬱一臉興奮地坐在她邊上。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為什麽離婚嗎?”


    “嗯。”


    “因為我心裏有一個……”舒雅望想了想,接著說道,“沒有辦法忘記的人。”


    今天,她想說一個故事,一個怎麽忘也忘不掉,怎麽說也說不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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