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天,你要是個男子漢,就不能讓女孩子跟著你受苦、受傷、被人打!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鎮住,那個精致漂亮的男孩單手舉著槍,像是和夜色融為了一體一樣,黑暗陰冷的氣勢震得沒有人敢亂動一下,就連舒雅望也不敢肯定這把槍隻是模型槍了。


    舒雅望記得,那槍拿在手裏的感和小時候握的那把真槍的手感一樣冰冷沉重。


    “我……我才不相信這是真槍。”程維的語氣中有一絲不確定,他的額頭上有冷汗滴落。


    “所以,你選擇試試,對嗎?”夏木的冷靜和程維的慌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夏木的嘴角居然彎出一個輕蔑的弧度,舒雅望咽了一口口水,忽然篤定了,夏木手上拿著的是一把真槍。


    “搞得和真的一樣,我就不信……”


    “你知道他爺爺是誰嗎?”程維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舒雅望厲聲打斷,“別說是一把手槍,他就是掏出一把機關槍,那都有可能是真的!”


    “就、就算是真的,他、他也不敢開槍。”程維全身僵硬,連說話的語調都開始不穩。


    “是嗎?”夏木冷笑著說道。


    “喂,喂,夏木!”舒雅望緊張地叫他的名字。


    夏木這孩子,平時就挺陰沉,望著你不說話的時候,都能讓你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何況他現在手裏還拿著一把槍……夏木陰著臉,手裏的槍一抖,輕喚了一聲:“碰!”


    程維“啊!”地大叫一聲,腿一軟跌倒在地,向後倒退著爬了幾步,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瞪大眼睛望著夏木。


    夏木咧嘴陰冷地一笑:“膽小鬼。”


    程維伸出手,顫抖著指著夏木,不知道想要說什麽,就在這時,兩道強光照了進來,隨著發動機的聲音,一輛軍用越野車開了進來,所有人都被刺目的燈光照得睜不開眼。


    車開到巷口停了下來,從車裏走下來一個身穿軍裝的男人。夏木回頭望了一眼,將槍收起來,男人過來,望著舒雅望和夏木沉聲命令道:“上車去。”


    舒雅望點點頭,一把拉過站在一邊的夏木,跑到車邊,張靖宇從車窗裏伸頭出來:“雅望,你們沒事吧?”


    原來,他們被那群人帶出去的時候,剛好被來“接班”的張靖宇看見,他本來是想報警的,可是網吧的老板不讓他報警,怕警察來了程維這票人會找他們店的麻煩,無奈之下,張靖宇隻有打電話向唐小天的爸爸求救。


    他以為,唐小天的爸爸好歹是個團長,兒子被人圍毆肯定會帶很多人來,結果他在路口就等到一輛車,車裏還就隻有一個人!


    “唐叔叔會不會打不過他們呀?”張靖宇有些不放心地往巷子裏麵看。


    舒雅望倒是一點也不擔心:“別傻了,唐叔叔可是特種兵出身,就這幾個人根本不夠看。”


    “怪不得唐小天這麽能打。”


    “能打個屁!害我剛才被甩了一巴掌,回來得讓他好好補償我。”舒雅望揉了揉被打到的地方,轉頭望著一直很安靜的夏木說,“夏木,剛才謝謝你啊。”


    夏木看了她一眼,繼續保持沉默。


    舒雅望湊過去,小聲問:“你那把槍哪來的?這麽危險的東西,別總是帶在身上……”


    “是假的。”夏木輕聲說。


    “呃?”她有些不敢相信,“怎麽可能是假的?你剛才……”


    夏木瞥她一眼,淡定地回答:“騙你們的。”


    舒雅望愣了好一會,忽然很激動地用力抱住夏木大叫道:“夏木,你剛才真是太帥了!你怎麽能這麽帥呢!好帥好可愛啊!”


    夏木使勁在她懷裏掙紮著,舒雅望抱著他就是不放手,她那時真的覺得夏木帥呆了。


    “放開我啦!”夏木終於用力掙開她的懷抱,別過頭去,臉上有一絲微微的紅暈。


    舒雅望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吃吃地笑道:“真可愛!居然臉紅了。”


    夏木一臉正經地否認:“沒有臉紅。”


    舒雅望偷笑著捂著嘴,賤賤地反問:“是嗎?那再試試!”


    說完不顧夏木的反對,又撲上去,將他抱了個滿懷,用下巴使勁地蹭著他頭頂上柔軟的頭發,哈哈,看夏木慌張臉紅的樣子真好玩呢!


    夏木精致漂亮的臉被舒雅望蹭得都變形了,他伸出手使勁地抵著她大叫:“放開我啦!”


    這個女人,真討厭!早知道,就不幫她了!


    就在兩人打打鬧鬧的時候,唐叔叔帶著唐小天走了過來,唐小天的眼睛被打得腫了起來,臉上滿是青紫的傷痕,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舒雅望一看到這樣的唐小天,立刻跑下車去扶他:“小天……”


    唐小天看著一臉擔心的舒雅望咧嘴笑笑:“沒事,沒事,不疼。倒是你,疼不疼?”


    唐小天拉過舒雅望剛才被打中的手臂,手臂上一個紅紅的巴掌印。唐小天伸出手,輕輕地搓揉著,心疼又內疚地說:“對不起,雅望。”


    被他這麽一搓,舒雅望整個心都軟了,哪裏還感覺得到什麽疼啊,她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回手說:“沒事,我也不疼。”


    “雅望,上車。”唐叔叔在車上冷聲叫著。


    “哦。”舒雅望扶著一臉害怕的唐小天走上車,兩人剛坐下,就聽唐叔叔冷聲道:“滾下去。”


    “呃?”兩人一愣,對看一眼。


    “唐小天,滾下去!”唐叔叔僵著臉說,“自己走回去!”


    “叔叔,小天受傷了。”雅望笑著求情,唐叔叔對小天真的是太嚴厲了。


    “快滾下去!”唐叔叔回頭一瞪,唐小天咬著唇,眼睛紅了一圈,用力地坐起來,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舒雅望擔心地望著車外的唐小天,也站起身來說:“那我也走回去好了。”


    說完,舒雅望也走下車子,和唐小天站在一起。


    唐叔叔不為所動,望著唐小天說:“唐小天,你要是個男子漢,就不能讓女孩子跟著你受苦、受傷、被人打!今天要不是雅望在這裏,你看我會不會來救你!”


    唐小天低著頭,伸手推了推舒雅望:“雅望,你坐車回去吧。”


    “不。”


    “去吧。”唐小天的聲音很輕,有一種平時難以感覺到的溫柔,他抬頭看著她笑,可眼裏的淚水一圈圈滾動著,他的眼睛本來就很亮,含著淚水的時候,更是亮得猶如天上的星辰。


    舒雅望鼻子一酸,轉身走回車上,關上車門。車窗外的唐小天輕輕地望著她。唐叔叔毫不留情地發動車子,唐小天的臉慢慢變小,沒一會兒就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


    “唐叔叔,你對小天太嚴厲了。”舒雅望埋怨地望著正在開車的男人,“這麽凶,小天都哭了,你太壞了!”舒雅望說著說著就哭了。


    唐叔叔看著了一眼倒視鏡裏女孩哭泣的樣子,忍不住笑道:“你這丫頭,這麽多年了,怎麽還是一看見小天受罰就哭啊!”


    “誰讓你罰得這麽厲害,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最後一句話,雅望沒好意思說出來。


    但唐叔叔不用聽她說,也能知道她在想什麽:“雅望啊。”唐叔叔笑著說,“現在軟綿綿又不男不女的男生太多了,我看著就討厭!我希望我的兒子能成為真正的男子漢,剛毅堅強正直果敢的男子漢。我希望,他能成為我的驕傲。”


    唐叔叔輕笑著問:“難道,你不希望嗎?”


    舒雅望愣了愣,輕輕地點點頭:“希望。”


    車子很快就開到了軍區大院門口,舒雅望和夏木一起下了車,唐叔叔繼續開著車,送張靖宇回家。


    舒雅望站在大院門口,並不急著回家,她想在這裏等唐小天回來,這裏離夏木家也不遠,他應該能自己回去。轉頭,舒雅望望著一直低著頭的夏木問:“夏木,你……你怎麽……了?”


    夏木緊握的雙手微微顫抖著,他啞著聲音說:“我爸爸,也經常說,希望我能成為他的驕傲……我做錯事,他也經常處罰我……罰得重了,媽媽也會哭的……媽媽也會心疼地看著我的傷口,很輕很輕地給我揉揉。”夏木抬起頭,望著舒雅望,漂亮的眼睛裏有什麽在閃閃地轉動,他咬著唇,沒有讓它落下。可就是這樣的夏木,這樣忍著悲傷的夏木,讓雅望感到一種沉沉的痛,她多麽希望這個漂亮孩子,能夠得到幸福。


    “夏木。”雅望上前一步,很認真地望著他說,“你成為我的驕傲,好嗎?你受傷了,我也給你輕輕地揉好嗎?”


    夏木咬著嘴唇,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舒雅望試探地伸出手,輕輕地牽起他冰冷的右手,輕笑著柔聲說:“我送你回去吧。”


    她向前走了幾步,夏木卻一直沒有動。舒雅望回頭望去,夏木僵硬地站了一會兒,然後動了起來,跟著她的步伐,緩緩往前走著。


    兩人的影子,在月光下無聲地重疊在了一起。


    那天晚上之後,夏木似乎有些接受了舒雅望,舒雅望去他家的時候,他不再時刻防備地盯著她看,除了那把手槍之外,其他的軍械模型,舒雅望都可以拿來擺弄兩下。


    雖然他還是不喜歡和她說話,也沒有過多的表情,但舒雅望和他說話的時候,他偶爾也會抬頭看她一眼。


    暑假的最後一天,舒雅望準時去了夏木家,鄭阿姨給她開門的時候笑得一臉親切,舒雅望禮貌地對她打了一聲招呼以後,就興衝衝地跑上樓去。走到夏木的房間,她沒有敲門就直接推門進去了,夏木正坐在桌子前,埋著頭認真地畫著什麽。舒雅望悄悄地走過去,低頭一看,他正拿一張透明的白紙,印著一本軍事雜誌上麵的虎式坦克。舒雅望笑笑,輕輕地湊過去,對著他的耳朵大聲叫了一下。


    夏木手一抖,畫筆“刷”地一下滑過紙麵,在畫好的坦克上畫出一條橫線。


    “啊,抱歉。”


    夏木望著已經被毀掉的畫,輕輕抬眼,默默地望了一眼毫無歉意的舒雅望。舒雅望笑著問:“你這眼神是在譴責我嗎?”


    夏木轉回頭去,將畫坦克的薄紙拿下來,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


    “哇,生氣了。”她笑眯眯地湊過去,用手戳著他的腦袋,賤賤地問,“生氣啦?生氣了就來咬我啊,你最近怎麽不咬我了?”


    夏木微微地眯了眯眼,忽然轉頭,張口就要咬舒雅望的手指,舒雅望快速地縮回手來,握著手指怕怕地看著他:“你真咬啊?”


    夏木瞥了她一眼,眼神挑釁地看著她。


    舒雅望撲哧一下笑了:“哈哈,叫你咬你就咬,好乖好乖。”說著,眯著眼睛在他頭頂上摸摸,一副你好可愛的樣子。


    夏木躲開她的魔手,轉過頭去,不再理她,又找出一張透明的白紙,開始印起雜誌上的坦克來。舒雅望在一邊看了一會兒,搖搖頭,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連印都印得這麽難看。


    “從明天開始我不過來了。”舒雅望坐到床上,將雙腿盤起,望著低頭認真畫畫的男孩說。


    夏木的畫筆停住,頭抬了起來,眼神微微地波動了一下。舒雅望一邊從書包裏拿出速寫本和鉛筆一邊說:“給你當了兩個月家教,可惜什麽都沒能教到你。”


    她直起身來,拿過床頭櫃上的坦克模型,側放在書桌上,然後點點頭,望著夏木笑道:“最後一天,我就來教你畫坦克吧。”


    夏木低著頭,沒說話,舒雅望拍拍床邊的空位,叫他過來坐,可是叫了兩聲夏木也沒動,冷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麽。


    舒雅望皺了皺眉,搞什麽?怎麽又變得死氣沉沉的了?無奈之下,她隻有下床將他一把扯上床,兩個人背靠著牆壁,將腿彎起來,畫本放在腿上,舒雅望一邊畫一邊教他。她自己學了七年的畫,畫起來又快又好,但是讓她教別人她還真不會,她總是在自己的本子上畫幾筆,然後轉頭望一眼夏木的本子,看他有地方畫得不對了,就側過身去,低下頭來,在他的本子上又畫兩筆。夏木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舒雅望側身過來的時候,他們靠得很近,他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她順滑的長發會輕柔地散在他手上,有一種柔柔涼涼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麽,他有些喜歡和她如此貼近的感覺。


    兩張紙上的坦克幾乎都是舒雅望一個人畫的,兩張紙上的坦克都畫得栩栩如生,畫麵幹淨,畫功流暢,隻用一支2b鉛筆就將明暗關係處理得非常完美,透視效果也很到位,舒雅望望著手中可以作為教學範本的兩幅畫,摸著鼻子得意地問:“怎麽樣,畫得不賴吧。”


    夏木點點頭,確實很不錯。


    “哈哈!我以後啊,就靠這點手藝吃飯了。”舒雅望看他點頭,開心得要死,簡直比被老師表揚了還開心,她在自己的那幅畫上麵簽了一個名,她的簽名很潦草,龍飛鳳舞地掛在上麵。


    簽完以後,她將畫撕下來遞給夏木:“送你了,好好收著,以後等我出名了,這畫就值錢了。”


    夏木拿著畫,低頭看著,舒雅望抬起手腕看了看,已經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她從床上下去,將本子和筆丟進書包裏,將頭發理了理,望著夏木說:“好啦,我回家啦。”


    夏木低著頭,沒說話。


    舒雅望彎下腰來,有些無奈地說:“夏木啊,你這麽不愛說話,到學校裏會被人欺負的。”


    夏木還是沒說話,隻是默默地望著手上的兩幅畫。


    舒雅望抬手,想去摸摸他的腦袋,卻被他歪頭躲過,她皺著眉頭,強硬地抓住他的腦袋,在他頭上揉揉揉,將他的頭發揉得一團亂。


    夏木冷著臉,抬起頭來狠狠地瞪她一眼。


    雅望被他瞪習慣了,不痛不癢地回他一個鬼臉,笑嘻嘻地轉身走了,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忽然轉過頭問:“哦,對了,明天上學你是想坐大院裏的接送車,還是和我一起騎自行車啊?”


    “上學?”夏木抬起頭來,疑惑地望著她。


    “呃,你不知道啊?明天開學了耶!”舒雅望忽然恍然大悟,“哦,你爺爺忘記告訴你了吧,他把你安排到了l市第一中學,和我一個學校哦,我告訴你,我們學校可漂亮了,就是食堂的飯太難吃!明天你就知道了……”


    夏木望著喋喋不休的舒雅望,忽然輕輕地抿了一下嘴唇,然後說:“和你一起。”


    “嗯?什麽?”舒雅望愣了一下,忽然又反應過來,“哦!騎車去是吧。好啊,那我明天早上來叫你。”


    “嗯。”夏木點點頭,漂亮的眼睛裏有一些亮亮的東西。


    舒雅望笑著擺擺手:“那我走了,拜拜。”


    夏木望著關起來的房門,又看了看手中的兩幅畫,站起身來,將兩幅畫整齊地貼在房間的牆壁上,看了一會兒又小心地把它們撕下來,打開櫃子,將畫放進去。又過了一會兒,他又將畫拿出來,小心地卷起來,打開床頭帶鎖的抽屜,將畫放進去。抽屜的最裏麵,放著他的92式5.8mm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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