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乃是煞氣所衝,心神失守,若不在一刻鍾內施針,就算大難不死,也會留下嚴重的隱疾。”


    清淩淩的女聲猶如澆在烈火上的清水,霎時叫人群鎮定下來。


    還是老夫人身邊的魚嬤嬤先回過神,“三小姐,您……會醫術?”


    “在邊塞時曾隨一老道士學過。”


    “胡說八道,我看所以的‘煞氣所衝’就是說的你自己吧!”


    薑安安啐道。


    可提到‘煞氣’,昨兒可是才鬧出過煞氣殺人事件的。


    不少人悄悄看向薑玉惜,薑玉惜氣得臉都白了,轉而看向薑卿意,“照此說來,三妹妹可以救祖母了?”


    本以為薑卿意還要推脫一番,沒想到她直接道,“可以。”


    薑玉惜都愣了,她這是為了站穩腳跟瘋了麽?


    她這個年紀能學多少醫術?


    祖母這病可是舊疾,薑玉惜尋大夫私下問過,這樣突然病發後病情會越來越重,還會引發各種並發症,搞不好一命嗚呼也有可能,薑卿意居然眼都不眨就說可以?


    “魚嬤嬤,您看……”


    “三小姐,這可不是兒戲。”


    魚嬤嬤皺眉。


    薑玉惜倒是希望薑卿意動手,這樣但凡出了點事,薑卿意怕不是被送走這麽簡單的了。


    “若是治不好,受罰的也是我,可若是耽擱治療,受罰的就是你們了。”


    薑卿意開口。


    依舊是清清冷冷的,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難道她真的能治?


    魚嬤嬤暗自心驚,不由鄭重的打量了眼這位傳聞愚蠢狠辣的三小姐,卻被她眸中胸有成竹的黝黑冷靜所攝。


    她咬咬牙,“還請三小姐救老夫人!”


    “嬤嬤……”


    “出了事奴婢擔著。”


    魚嬤嬤立即讓人讓薑卿意救人。


    薑卿意也不囉嗦,因老夫人不宜搬動,薑卿意讓下人都退開一些並扯起布帷遮擋視線,才拿今早讓落葵找來的銀針,取風池穴、完骨穴、上星穴等補益腦髓、醒神開竅。


    一套針法走完,還在提心吊膽的下人們就發現薑老夫人的眼皮動了。


    “醒、醒了!”


    薑玉惜也看到了這一幕,咬住唇肉,怎麽回事,她竟真有了不得的醫術不成?


    魚嬤嬤也問,“三小姐,老夫人她是不是好了?”


    “沒那麽快,祖母有此疾多年,沒有三五年的調養是好不了的。”


    薑卿意說完,去探老夫人的脈,卻沒瞧見魚嬤嬤幾人震驚的目光。


    她說能治好!


    天知道老夫人因為這心疾平日裏多走幾步都氣喘不止,心口絞痛,三小姐居然說能治好!


    她是太過狂妄無知,還是真有可能……


    “心神已穩,可以將老夫人送回去請大夫來治了。”


    薑卿意看了眼老夫人頭頂的命火顏色已經恢複正常,沒打算再繼續治療。


    她和娘親前世落得那樣的下場,老夫人是始作俑者之一,今日救她,是知道她不會因此而一命嗚呼,且她要薑老夫人做她直上青雲的東風罷了。


    就是不知道日後老夫人知道她陰差陽錯幫了最討厭的孫女,會不會活活氣死?


    薑卿意心底漫起絲愉悅。


    可魚嬤嬤看她的目光已經從冷漠到意外,如今更是含上了些許讚許。


    察覺到這一幕的薑玉惜嘴裏都咬出血來,她為了得到老夫人的喜歡下了十幾年的功夫,可即便如此,老夫人最信任的魚嬤嬤卻始終對她冷眼相待,可如今不到半天功夫她居然就讚賞起薑卿意了,叫她如何不氣!


    可氣歸氣,她絕不能再叫薑卿意占了上風!


    薑玉惜提步就要跟上去侍疾,卻被魚嬤嬤委婉攔了下來,“老夫人的病需要靜養,二小姐還是先回去吧。”


    什麽靜養,她是怕自己再煞到老夫人吧!


    薑玉惜心口憋悶的厲害,回頭看向薑卿意,“三妹妹竟有這樣的醫術,之前怎麽不救杜鵑?”


    “杜鵑是外傷,沒藥怎麽治?”


    “可你一點兒口風也沒露……”


    “啊,原來這些都是要提前告訴二姐姐的嗎?”


    薑卿意正打算把薑玉惜氣得翻臉,一道掌聲卻從轉角傳來。


    而後,身著錦袍頭束金冠的俊美男子走了出來,目光落在正一臉無辜的薑卿意身上,恰好風扶起她的青絲,猶如樹葉落在湖麵,掠起他心頭湖水漣漪。


    但他不動聲色笑道,“我路過此處,遇見三小姐給老夫人治病,三小姐如此年輕卻難得如此敏慧沉靜,實在是讓人驚歎,這才現身,三小姐該不會介意在下魯莽吧。”


    話剛說完,就發現薑卿意的整個人都變得搖搖欲墜,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落,整個人也發著抖,好像在極力隱忍著什麽。


    “三小姐,你怎麽了?”


    趙嘉禧訝異。


    薑玉惜卻以為這是薑卿意吸引晉王殿下注意力的詭計,心重重沉了下去。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薑卿意現在正極力壓製著心口激蕩到將她生生撕裂的情緒。


    晉王趙嘉禧,那是她赤誠愛慕了十年的夫君啊!


    他救她於危難之時,口口聲聲說不嫌棄她,愛慕她。


    她生怕辜負這份憐惜,所以極盡所能的對他好,她假裝聽不到外人一次次揭她傷疤嘲諷羞辱她,遊走各方,拉攏勢力,賺取金銀,奉養他身為罪妃的母親,一步步將他送到權勢滔天的位置!


    而他在看到她被薑玉惜挖了雙眼,哭著想求他一個安慰時,他怎麽說的?


    ——“玉惜天性善良柔弱,她就算對你下手,也是被你逼迫至此!”


    ——“殘花敗柳之軀,卻求本王愛你,薑卿意,你是在侮辱本王嗎?”


    他說她血淋淋捧到他跟前的真心,是對她的侮辱!


    哈,她的一輩子都為他蹉跎了,他卻用‘侮辱’二字,否定了她所有妄圖掙紮出過去那團淤泥的努力!


    真恨!


    恨不得現在就撲上去咬斷這負心之人的脖子跟他同歸於盡!


    薑卿意也的確這麽做了!


    她看著近在咫尺不設防的趙嘉禧,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另一隻手也抓緊了銀針狠狠刺了下去!


    可就在她的銀針刺進去之前,另一道聲音自青石板路上傳來,猶如沸騰岩漿裏依舊勢不可擋的清泉,霎時澆滅了幾乎將她焚毀的仇恨之火。


    第十四章 野心家


    “看來本侯來的不是時候。”


    來人寬袖黑錦,勁瘦的腰身束著同色的錦緞,愈發顯出來人頎長的身材來。


    鳳眼漫不經心的眺來,氣息卻猶如萬鈞之箭,饒是趙嘉禧都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壓力!


    而且,這張臉……


    “宣平侯!”


    薑玉惜認出這道聲音。


    傳聞宣平侯麵如羅刹惡鬼,怎麽竟這樣英俊,既有著武將那股子英武,又不乏矜貴公子的優雅,氣勢冷如雪山,既讓人畏懼,又讓人心動。


    薑玉惜正心跳加速,一道人影已經先她一步跑到了越修離跟前,眼帶著幾分欣喜,“侯爺來尋我嗎?”


    那眼底水光未散的模樣,像一隻剛遭人欺負了的可憐小貓。


    越修離眸光輕動,淡淡道,“水匪之事,有話問你。”


    “那我是隨侯爺回侯府回話,還是在這兒尋個涼亭?”


    “你倒是期盼著問話?”


    薑卿意低下頭,也不是盼著問話,隻是心被撕碎了,想見見你而已。


    越修離未置可否,提步要走。


    薑卿意立即提步跟上,手腕卻被人捉住,“三小姐,你是未出閣的女子,就算宣平侯要審問你,也該先知會你父親一聲才是。”


    趙嘉禧這話可以說是好意,畢竟世家貴女們,哪個不是熟讀女則,愛惜名聲呢?


    換做前世,薑卿意肯定也會這麽覺得。


    可她此刻隻是甩開趙嘉禧的手,難掩厭惡,“王爺既知我是未出閣的女子,怎麽這樣不注意。”


    趙嘉禧有些錯愕,可看著薑卿意生起氣來更加鮮活靈動的眉眼,但還是很快露出一個如沐春風的微笑。


    “是本王唐突了,不過你一個女子不便孤身跟宣平侯去回話,正好本王和玉惜小姐都無事,陪你一起去吧。”


    “宣平侯以為如何?”


    越修離本來是無所謂的,但衣袖突然被人揪住了。


    那手指攥得死緊,暴露了她的身體一直在微微發抖的事實。


    “本侯查案,晉王若想旁聽,可上奏聖上。”


    “那玉惜……”


    “薑卿意,隨本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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