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卿意坐在長凳上,桌上擺著今年新產的清茶和一桌賣相很不錯的美味佳肴,隻是每一樣東西裏,都放了足量的軟筋散。


    婆子冷笑著守在一旁,“吃啊,怎麽不吃了?”


    “我沒力氣了。”


    薑卿意有氣無力的回答,“你來喂我。”


    婆子臉一黑,就聽她道,“我雖告訴了你們太子印章的位置,但你們肯定還沒找到吧,那東西藏得巧妙,不花點兒時間是翻不著的。我若是餓死了,你們主子可就再也找不到了。”


    婆子憤憤瞪她一眼,不情不願的低頭去給她喂飯,根本沒設防,畢竟這日日的迷藥灌下去,隻怕是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啊!你——!”


    婆子虎口又是一麻,抬手就朝薑卿意掀去。


    就是現在!


    薑卿意順著婆子的力道,翻身一轉,手裏緊緊抓著的茶杯用盡全力往桌子上一磕,啪嗒碎裂,她顧不上被割破的掌心,回手往婆子脖頸處狠狠割下去!


    “啊——!”


    婆子慘叫出聲,而薑卿意也徹底沒了力氣,跌在地上,看著陰狠著眼睛要來抓她的婆子,“你若不立刻用力按壓住傷口,一刻鍾內你便會流血而亡。”


    婆子趕緊捂住脖子,可血還是在溢出來,這樣一來,她根本不可能空出手去收拾薑卿意。


    “可惡!”


    “總沒有你們這種強擄一個無辜小姑娘來的可惡。”


    “想試探我?”


    婆子冷笑,“那且看看你能逃多遠,薑小姐,你走不出這裏的。”


    薑卿意冷哼,恢複了些力氣後便攀著桌子站起身來,摘下婆子腰上的鑰匙串慢慢往外走去,發簪和衣袖裏的藥全部被拿走了,想了想,她又折回來再抓了一片碎瓷片在手裏,繼續朝外而去。


    地牢不大,但時不時便有水珠滴答滴答的落下來,匯聚成一小灘,顯得格外陰寒。


    薑卿意越往外走,視野就越清晰。


    直到她走到洞口,推開門,才明白過來那婆子為何那麽自信她跑不出去,因為這外麵鬱鬱蔥蔥、亭台樓閣,這根本是某人的內宅!


    “怎麽樣,我就說你逃不出去吧。”


    婆子踉蹌跟出來,桀桀笑道,“尤其是今晚!一會兒就會有人帶著大批護衛來這兒守著了,薑小姐,我若是你,就乖乖回裏頭呆著,也能少吃點苦頭,我們主子收拾女子的手段可是層出不窮,這麽多年就沒有一個能抗的過去的,你也絕不會是意外。”


    薑卿意目光輕閃。


    “你家主子……是本地四品知府、方稟秀的女婿,吳啟豐,是麽?”


    “你如何知道……不,你給我滾進去,否則……”


    婆子話未說完,薑卿意已經提步往大牢裏麵走去。


    她怎麽知道的,自然是一點點試探出來的。


    比如送來的茶,是朝廷每年都會往下賞賜的雪頂茶,她在國公府時也能少少分得一些,四品以下的官員可不會有這種東西;


    又譬如這兩個下人時時重複他家主子多會折磨女子。


    薑卿意本就在查姚家與方家拐賣流民女子,販賣瘦馬的事,這兩個下人的話,不剛好與這兩件事對上了麽?


    甚至她還懷疑吳啟豐剛弄死了自己的嶽父一家子,也隻有這樣的狠人敢跟撫南王妃勾結來綁架她!


    “算你識趣。”


    回到牢房,婆子陰沉著臉就要去鎖門,完全沒想過都到了這步田地的薑卿意,居然還敢抓起桌上的茶壺反手砸在她的頭上!


    砰!


    本就失血過多昏昏沉沉的婆子隻來得及瞪大眼睛,就這樣暈了過去。


    薑卿意喘著氣,她重生一世,可不是為了‘妥協’二字來的!


    不過方才這婆子話裏還透露了一個意思,今晚這裏要加強戒備,再想到這幾日的飯菜每日都有一味鮮嫩的鱸魚,這魚在北方十分少見,且北方人也大多不怎麽吃魚,除非是專門用來宴請來自南方的客人。


    吳府今晚有宴!


    薑卿意眼睛微亮,既設宴就必定人手繁雜,她正好混出去。


    不過時間緊迫,她先得迅速想辦法先離開這個地牢才行!


    秋日的夜來的快。


    家丁吳大將護衛們安排在了看起來隻是普通房間的地牢外,才嘀咕著劉婆子怎麽還沒出來,快步朝那間小小的牢房而去。


    絲毫沒發現在他走進地牢的瞬間,門外的灌木後,走出一個穿著灰撲撲下人衣裳的人影,往這小院外而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可放


    薑卿意剛走出垂花門,吳大的聲音便傳來。


    “站住!”


    薑卿意腳步停住。


    吳大本來隻是內急,才想著先方便完再回大牢裏,誰知出來就看到這莫名的身影,“你叫什麽名字,哪個院兒的,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奴婢……”


    軟筋散藥效發作,薑卿意隻覺得腿虛軟得厲害,“奴婢是姨娘派來……”


    “又是梅姨娘。”


    吳大不等她說完,便擺擺手,“行了你走吧,這次我就不告訴老爺了,不過你最好轉告梅姨娘,大人再寵著她,這裏的事兒也是決不允許她插手的,讓她更別拈酸吃醋去老爺跟前鬧,夫人都被她比下去了,咱們這宅子裏可沒誰能越得過她去了。”


    薑卿意聽著身後離開的腳步聲,鬆了口氣,她隻是猜測這吳啟豐敢毒殺方稟秀這位老丈人一家子,對夫人方氏恐怕也不多待見,這才轉而扯了個‘姨娘’的由頭。


    沒想到這吳家後宅果然妻妾爭鬥厲害,連吳大都不曾起疑。


    薑卿意斂起心神,快速離去。


    一直到遠離那處院子,在一個僻靜的假山後,薑卿意才敢坐在地上抱著膝蓋緩緩力氣。


    到了這裏,已經能聽到吳家奏樂的聲響了。


    待恢複了些力氣,薑卿意便準備離開,腳步剛踏出去,不遠處廊下的黑色木門就被人拉開,走出一高一矮兩個人來。


    “還請姚大伯一定要幫我!”


    是個三十來歲的婦人。


    薑卿意借著燈籠下的光看去,婦人憔悴的五官還可看出方稟秀的幾分痕跡,且她衣著華麗,對這吳家也很熟悉,想來這位就是方稟秀嫁給吳啟豐的女兒方氏了。


    但這姚大伯是……


    “你當真確定是吳大人害死了你爹娘?”


    “是他。”


    方氏淚如雨下,“爹爹出事那一日,他就擔心自己會被牽連,所以提前買通了大牢的獄卒。”


    “那你為何不去尋太子殿下告狀,就算你爹是犯人,也輪不到他吳啟豐謀殺。”


    姚長青敷衍著,明顯不想淌這趟渾水。


    方氏也看出來了,“爹爹讓夫君暗中散播對太子殿下不利的謠言,甚至連證據都偽造好了,隻要今夜太子殿下一到,便有口難辯,太子殿下如何又會幫我?”


    “況且,姚大伯……”


    方氏柔弱的語氣含了幾分決絕,“你以為你就能逃得掉嗎?先不說十多年前,你勾結張東山,利用賣入京城的瘦馬宋雪與那武夫誣告武安侯,現在更是與我夫君勾結強擄流民女子,顏色好的繼續培養瘦馬,顏色差的便賣入青樓……”


    “閉嘴,這話也是能說的!”


    “怎麽不能……”


    “你、你是何人,為何躲在這裏!”


    一個玩著捉迷藏的孩子從牆下的狗洞鑽出來,恰好跟薑卿意對上,不等薑卿意捂住他的嘴便尖叫出聲。


    方氏和姚長青的臉具是一青,二話不說便叫了護衛拔了刀圍殺過來。


    薑卿意眼看著身後隻有一堵院牆無路可退,心髒已經跳到了嗓子眼兒!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可這二人連十年前武安侯舊案都抖落了出來,現在恐怕是皇上獨自在這他們也敢殺!


    薑卿意死死咬牙,計算自己假死的概率能有多大,便覺腰上一緊。


    “你……”


    “不要出聲。”


    低醇的男聲猶如羽毛一般輕輕刮過她的耳朵,而後身體一輕,定睛再看,天上的星子猶如伸手可摘,而姚長青氣急敗壞的嗬斥聲也越來越遠。


    薑卿意想也沒想,回身就緊緊抱住了來人,小心翼翼的問,“殿下別生氣行不行?”


    越修離還未說話,桑榆和北風已經趕來,“吳啟豐已經發現小姐逃走了,已經令人包圍了吳府!”


    “吳啟豐瘋了,他想做什麽,謀殺太子不成!”


    “不是。”


    薑卿意忙道,“他們準備了個陷阱。”


    但還不知道陷阱是什麽……


    話音還未落下,巨大的爆炸聲便從院子東角響起,緊接著便是哭嚎與哀求。


    “太子殿下放過我們吧!”


    “是啊,我們隻是普通老百姓,您就算要殺貪官,也不能濫殺無辜啊!”


    “奉太子殿下之命,今日來赴宴者全是與吳啟豐勾結之逆黨,殺無赦!”


    吳家的護衛居然換上了太子府的護衛衣裳,關了門在吳家大開殺戒起來!


    “混賬!”


    西舟大罵。


    薑卿意也終於明白,方稟秀離開前為何那麽篤定,說一定能讓太子殿下身敗名裂了,他們竟是早就打算好了直接拿整個吳家的性命做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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