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儒家迂腐的大道理就不必給他看了,他父親是威武的大將軍,表哥更是從軍,往後他必然也是要從軍,做一代英豪的!”


    越弘深嘴唇囁嚅了兩下,低下頭,低低的‘嗯’了一聲。


    薑卿意邁步進去,手心卻撚著一撮藥粉,對付高手可能不夠,但對白慎娘母子,綽綽有餘了。


    薑卿意先拿了兩本兵法入門的書。


    這裏頭兵書還算不少,薑卿意前世閑暇時,除了醫書和道經,也會看些別的換換口味,但都是淺嚐輒止,並未深究,這兵書也算看過些皮毛。


    但越弘深剛要接過,薑卿意也以為他捏住了,白慎娘忽然輕輕‘哼’了一聲。


    越弘深手一抖,書直接落在地上。


    白慎娘臉色頓時難看,但不是衝著越弘深,而是薑卿意。


    “棲霞縣主這是對我們母子不滿,嫌我們事多了嗎?既是如此,也不必請你給我們拿什麽書了,告辭!”


    說罷,竟是紅著眼圈拉著囁囁的越弘深出去了。


    下人因為都在外頭,隻聽到書本摔落在地的聲響,再看白慎娘母子含淚出來,都愣了下,悄悄的對視著,莫不是棲霞縣主欺負侯夫人母子了?


    也是,棲霞縣主第一次見侯夫人,就表現的不大尊重。


    如今又這樣,莫不是嫌棄侯夫人坐了十幾年大牢,越世子又是鄉下養大的吧?


    流言就這樣悄然在人群裏傳開。


    他們都是跟隨太子多年的,有些甚至還是當年參與過武安侯舊事的人,情感自然更加偏向武安侯遺孀,為此,看薑卿意的眼色都變了,翌日裏對她的態度也變得不鹹不淡起來。


    “他們這是怎麽了?”


    翠兒有些抱怨,“早上去夥房要一籃時令蔬菜都推三阻四,硬把放了兩天都蔫兒了的給我,說新鮮的要緊著侯夫人他們,但這院裏又不差這麽兩筐子菜。”


    薑卿意算是明白了,白慎娘母子回來的或許蹊蹺,但她們就沒想過正麵迎敵,她們想玩的是這曲折百轉的心機啊。


    薑卿意極輕的笑了一聲。


    “既然這樣,早膳就別做了。”


    “那您就餓著嗎,這怎麽行呢。”翠兒急起來,“要不奴婢去跟管事的說說……”


    “我怎麽會餓著呢,侯夫人那兒的飯菜不是也挺好吃的麽。”


    薑卿意臨出門前,還囑咐翠兒帶點兒禮,“什麽人參燕窩,多拿幾盒,再派個人去鎮上書齋,買本千字文,順便請個先生回來。”


    前世她也是掌著晉王府的,上上下下幾百口人沒有哪個管不住的,跟她玩這種心機,那可就有得玩兒了。


    薑卿意一到白慎娘的門口,先不急著進去,而是選了個風口站著。


    她一身白衣,眼圈兒泛著紅,本就纖細的身量在這風中,那欲言又止、滿是擔憂又怯怯不敢上前的模樣,猶如搖搖欲墜的小白花兒,惹人疼惜的很。


    管事聞訊,飛快趕來。


    “棲霞縣主,您這是……”


    “昨兒我給世子翻找架子上的書時,不小心碰倒了兩本,結果叫侯夫人誤會了,我想著過來認錯,又怕侯夫人不肯見我。”


    薑卿意問管事,“你說,侯夫人會怪罪我嗎?”


    “不會吧,侯夫人既是長輩,您又是還未過門的媳婦兒,哪能因為這點兒小事怪您呢。”


    管事的忙說。


    薑卿意幽幽歎道,“是啊,我也是這樣想的,管事的,你幫我通傳一聲吧。”


    管事的隱約覺得哪裏不對,但他又不能拒絕,隻能硬著頭皮去傳話。


    話傳到白慎娘耳朵裏,差點叫她摔了剛拿起的筷子!


    薑卿意這什麽意思!


    自己不請她進來,不原諒她,倒是她這個做長輩的不是了?!


    “娘。”


    越弘深說,“要不,就請縣主進來吧,昨兒也不是他的錯。”


    “弘深,你不懂。”


    白慎娘心底是有盤算的,“侯府什麽都沒了,你能倚仗的隻有你太子表兄,可你太子表兄又癡迷這個棲霞,她膽大包天,如若不在她入主東宮前給她個下馬威,以後咱們娘倆休想有好日子過。”


    越弘深不懂,低頭扒飯。


    可白慎娘又不能落下個惡名,畢竟現在她已經出了大牢,要到太陽底下了,就算為了她跟侯爺的兒子,她也得留下個賢名。


    “那就請她進來吧!”


    白慎娘隱忍的說完,看著越弘深,眼神一動,吩咐,“再去請太子回來,記住,要悄悄的。”


    她就不信,她還鬥不過一個黃毛丫頭!


    薑卿意很快就進了門,大包小包的禮盒堆了一桌子,然後親昵的坐在了白慎娘身側,乖巧又懂事的道歉,“侯夫人,我年紀還小,什麽都不懂,您千萬別跟我計較。”


    白慎娘嘴角抽了下,有這麽給自己開脫的嗎!


    她輕吸一口氣,也露出笑意來,“那就給我斟杯茶吧,我喝了茶,這事兒我們便算翻過去了。”


    “好啊。”


    薑卿意微笑,一側下人也已經遞過來一杯剛燒開的、滾燙的茶。


    第三百四十三章 氣死


    “縣主,請。”


    “好啊。”


    薑卿意應下。


    下人以為她會立即來接,誰知薑卿意回答後,先慢慢站起身,才朝丫環伸出手。


    丫環暗鬆一口氣把茶端過來。


    “這裏麵泡的什麽茶?”


    “就是今年新產的綠茶……”


    “那怎麽行呢。”薑卿意道,“侯夫人常年住在幽寒之地,身子虛,最好以紅棗枸杞泡茶。”


    丫環也懵了,“那、那奴婢現在去換一杯?”


    “嗯,去吧。”


    薑卿意又道,“茶水別太燙,侯夫人宜用溫茶。”


    丫環不敢看白慎娘的表情,趕緊下去泡了杯溫熱的紅棗茶來,薑卿意這次很輕巧的接過,笑著奉到白慎娘麵前。


    “侯夫人,請喝茶。”


    “好。”


    白慎娘輕笑去接茶,兩人之間簡直一團和氣,變故就是在這時發生。


    白慎娘的手剛碰到茶盞,便迅速鬆開去!


    而這時,越修離也已踏上台階,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薑卿意奉茶,茶杯翻到這兩個動作。


    一切都如白慎娘所料。


    她唯一沒料到的,就是茶杯翻倒的那一刻,薑卿意的手並未撤開,而是飛快抬了一下,結果就是,那茶水全部翻到在了她身上!


    她迅速站起來,眼眶紅紅望著濕漉漉的衣袖,哽咽,“侯夫人,你還是不肯原諒我是不是?昨兒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幼時也在邊塞養大,營養不好,長得不高,昨兒那書架又太高了,我一時沒拿穩,這才讓書摔在地上的。”


    下人們聽到這兒,再看薑卿意這纖弱的模樣,一股名叫愧疚的情緒瘋狂上湧。


    白慎娘沒想到她居然還賣起可憐了!


    “我沒怪你,我隻是一時沒接穩這茶。”


    “是嗎?”薑卿意問,“我就知道侯夫人不是小肚雞腸的人,畢竟武安侯那樣的英雄人物,怎麽會有一個狹隘的夫人呢。”


    白慎娘臉上青紅不定,呼吸都粗了些。


    越修離怕薑卿意真把白慎娘氣出個好歹來,忍著笑,邁步進來,“發生什麽事了?”


    “殿下怎麽來了?”


    不等白慎娘開口,薑卿意已經欣喜過去,“我與侯夫人昨兒有點兒小誤會,不過誤會已經解釋清楚了。殿下難得有空,多陪侯夫人說說話吧。”


    說著就要走。


    越修離看她那亮晶晶的眼睛,也知道這事兒沒這麽容易完。


    果然,薑卿意剛走了兩步,就羞澀回頭,“侯夫人,我一會兒可不可以來你這兒用膳?我自小遠離娘親,但在侯夫人身邊,讓我有在娘親身邊的感覺。”


    白慎娘能說什麽,她還有拒絕的餘地嗎?!


    “當然。”


    她笑。


    薑卿意滿意離去,並在飛快換完衣服後就來吃早飯了,一點兒也不見外,越弘深喜歡吃什麽她一定先用眼神給占了,然後越弘深這個膽怯的立馬就縮回去了。


    越修離也在這兒吃早膳,但相比較於吃,他更興致不錯的看薑卿意欺負了越弘深一個早上。


    直到白慎娘眼看要憋不住了,才出聲,“今日得空,都收拾收拾行裝,我們明日啟程回京。”


    “都結束了?”


    白慎娘問。


    越修離‘嗯’了一聲,走之前讓薑卿意隨行。


    白慎娘原本想刁難刁難的,但一看明顯沒吃飽的越弘深,又強忍著怒意沒張嘴。


    薑卿意跟越修離出來,就笑出了聲。


    翠兒也沒見過這樣促狹的主子,跟著笑。


    “以後不必把精力浪費在他們母子身上,不喜歡,不來往便是。”


    “可他到底是殿下唯一的舅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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