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燈並沒有聽到後麵那句話,也聽不懂父母在爭執什麽東西。不過他能看到黎瑛媽媽的表情。


    俞燈知道她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而是小凜的媽媽,但她對他們兄弟幾個都很好的,俞燈並不想看到她生氣。


    俞燈捂住小弟的眼睛,在心裏給父親畫了一個大大的叉。


    “乖寶,走吧,張爺爺給你蒸了梅花糕。”俞封不知何時站在兩個弟弟身後,一左一右拎起他們,把他們哄下樓。


    幾分鍾後,黎瑛接了下屬的電話,匆匆忙忙出門處理公司事務,連給兄弟幾人發壓歲錢都忘了。


    俞父則是有些尷尬地跟著出門。臨走前,他看到坐在地上吃梅花糕的俞燈,想到了剛才的指責,忍不住給自己找補。


    他對俞燈說:“明明就是因為生你才出事的,和我有什麽關係。”


    說完這句話,他看到長子驟然冷下來的目光,意識到自己言辭失誤。但他拉不下臉道歉,也匆匆忙忙地出門了。


    俞燈太遲鈍了,他懵懵地看著父親的背影看了好久,才反應過來父親是什麽意思。


    俞燈手裏的梅花糕掉在地上。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想要哭得很大聲的,但意外的是,他隻是含著眼淚,沒有真正難過大哭出來……就好像他已經哭過一次了,所以這次哭不出來。


    俞燈垂頭喪氣,很難過但認真地給自己的媽媽道歉:“對不起媽咪……是我不聽話。”


    俞封心裏一緊,輕輕抱起垂頭喪氣的俞燈,在他霧蒙蒙的眼睛上親了親:“寶寶,你沒有任何錯,媽媽很愛你,她很期待你的誕生,給你準備了很多很多禮物。我也很愛你,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寶寶。”


    俞凜也湊過來,非常響亮地在俞燈臉頰上啵了一口:“還有我,二哥,我最最喜歡你了!”


    俞燈被哥哥弟弟哄了好久,總算重新露出了笑容。他們互相交換了新年禮物,很快到了睡覺的時間。


    不過俞燈小朋友今天有點失眠。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地躺了很久,最終忍不住偷偷摸摸地溜下床,給自己套上毛茸茸的厚外套,跑到房間的露台上看月亮。


    但他發現露台上竟然有個人,是他在去年遇到的那個少年,應珩。


    少年應珩靠在露台的圍欄邊,安靜地望著室內。俞燈則是呆呆地看著這個許久不見的少年,心裏閃過前幾天看的法製節目。


    應珩哥哥這是在私闖民宅嗎?


    “應珩哥哥?你,你怎麽跑到我家來了呀……”俞燈湊過去,戳了戳應珩的手臂,發現他隻穿了單薄的襯衣,“你不冷嗎……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呀。”


    俞燈小朋友的問題太多了,應珩停頓幾秒,才挨個回答:“恰好路過,不冷,他們都在忙。”


    俞燈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好可憐哦,大過年的竟然隻有一個人,還要孤零零的在這裏挨凍。


    應珩垂眸看著俞燈。


    小朋友穿得全副武裝,白色的厚實外套和帽子圍脖裹著他,讓他看起來就是毛茸茸的一小團。


    應珩生疏地表達關心:“那你呢,你為什麽跑出來了?根據兒童身心健康規律,你應該去睡覺了。”


    “因為爸爸媽媽吵架了,都沒有給我們發壓歲錢。明明今天是除夕誒……”俞燈垂著腦袋嘀咕。


    應珩平靜地看著俞燈,並沒有立刻措辭出回答。俞燈瞄了一眼少年的表情,脫口而出:“你,你該不會不知道除夕和壓歲錢吧?”


    “我知道,這是你們的傳統節日和習俗。”


    小學生俞燈乍一聽少年的形容,感覺有些怪怪的,但他分辨不出怪在哪裏。


    兩人在露台上大眼瞪小眼。一陣風吹過,俞燈沒忍住打了個噴嚏。應珩下意識凝出精神力擋住外麵的風,他思索著俞燈剛才的嘀咕,從口袋裏拿出一枚精巧的寶石。


    “給你。”他平淡地說。


    俞燈困惑地接過來:“誒?給我的嗎?”


    應珩點頭:“用你們的話來說,這是壓歲錢。”


    好,好奇特的壓歲錢呀……俞燈捧著這個流光溢彩的寶石看了幾秒,又看看孤零零的少年,做出了重要決定。


    “你等一下哦,我去拿個東西就回來。”俞燈扔下這句叮囑,就跑回屋子裏了。


    他穿得太厚實,跑起來像是一隻搖搖晃晃的小企鵝。


    沒過多久,俞燈就拿出來一個純金打造的小狗擺件。擺件雕刻得栩栩如生,似乎還暗藏了機關,按住小狗腦袋就會搖尾巴。


    應珩看了幾秒:“這是什麽?”


    “這是小狗呀。我最喜歡的小動物就是狗狗啦,所以這是我最喜歡的玩具。”


    俞燈說到這裏,眼裏流露出些許不舍,但他還是拉過應珩的手,把這隻金燦燦的小狗放在應珩手裏。


    遠處的煙花聲和凜冽的風聲裏,俞燈的嗓音軟乎乎的,像是化開的奶糖:“應珩哥哥,我把它送給你啦,這是給你的新年禮物,祝你新的一年天天開心哦。”


    第181章 美夢遊輪的小船長7


    俞燈的臉被毛茸茸的帽子和圍脖擋住了大半, 但應珩還是可以看見俞燈翹起的嘴角。


    應珩嚴謹地進行了二次確認:“你確定嗎?這種克數的黃金很昂貴。”


    “當然呀,就是想送給你的,畢竟你也給了我好漂亮的壓歲錢嘛。”俞燈抓住少年的手指, 手動幫他把那隻黃金小狗包裹起來, “你……你趁我還沒有後悔,趕緊收起來呀。”


    屬於俞燈的體溫沿著相貼的肌膚傳遞過來, 他們靠得很近, 應珩還能嗅到俞燈身上甜滋滋的香氣。那隻小狗擺件有棱有角,略微有些硌手,但應珩還是緊緊地抓住了。


    “……謝謝。”


    “不用謝哦。”俞燈擺擺手,很慷慨地把自己最喜歡的玩具送給了孤零零的少年。


    雖然他們見麵的次數不多, 初遇的時候還有些不愉快,但俞燈就是很願意給應珩分享自己喜歡的東西……大概是應珩看似冷冰冰的, 但對他還是很溫柔的。


    最主要的是,應珩哥哥長得很合他胃口啦。


    應珩摩挲著手裏抓住的擺件,難得的主動挑起話題:“你為什麽喜歡狗?其他動物不喜歡嗎?”


    在少年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 俞燈的露台邊緣咻的探出兩個腦袋——小烏鴉和蝙蝠球掛在欄杆邊緣, 眼睛瞪得像銅鈴,忐忑無比地等待回答。


    至於那隻地獄三頭犬, 則是洋洋得意地對著那兩個家夥齜牙咧嘴。


    露台上,俞燈仔細思考幾秒,給出了小朋友角度的理由:“因為狗狗能夠和我溝通, 能夠聽明白我的指令呀。狗狗忠誠,聽話, 講義氣, 而且還很粘人,每次見到我都會搖尾巴的。”


    聽到這樣一連串的褒義詞, 角落裏的三頭犬更得意了。


    應珩把俞燈小朋友說的信息全部記下來,表情有些若有所思:“所以你隻喜歡狗,是嗎?”


    俞燈搖搖頭:“當然不是呀,其他小動物我也是喜歡的,不過最喜歡狗狗。”俞燈感覺自己的腦袋好像抽了一下,下意識列舉道,“什麽狼呀龍呀人魚呀,還有狐狸老虎烏鴉蝙蝠……我都喜歡的。”


    俞燈列舉完,皺著小臉疑惑不解:“龍和人魚……我見過嗎?”


    俞燈覺得他肯定是沒有見過的,畢竟這種生物不都是動畫片裏麵的嗎?但他腦海裏莫名出現了一群吵吵鬧鬧的巨龍,還有海水裏遊動的人魚……好奇怪哦。


    俞燈正琢磨著,忽然聽到了汽車開回來以及引擎熄火的聲音。俞燈探頭看了一眼,發現是他爸爸回來了,不過沒有看見黎瑛媽媽的身影。


    俞燈撇撇嘴,心裏麵那個大大的叉還是沒有勾銷。


    “你很討厭他。”少年觀察著俞燈的表情,得出結論。


    俞燈的聲音低下來:“因為他經常不回家,然後還會有那個……那個什麽,哦,叫緋聞,然後搞得大家都不開心,特別是媽媽,我看到她發火好多次了。”


    少年評價道:“那說明他缺乏自我管理意識和家庭責任感,我建議換掉他。”


    “誒?”


    應珩頓了頓,體貼地說:“或者,你需要我為你處理掉他嗎?”


    “處理……?”俞燈愣愣地仰頭看他,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處理呀。”


    應珩平淡地回答:“使用一些非常規手段,讓他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你需要嗎?我可以現在就為你處理。”


    俞燈腦海裏閃過電視劇上看過的各種案件,連連擺手:“不,不要了吧!”


    拒絕了少年應珩的提議,俞燈拖長語調教育他:“應珩哥哥,這種想法很危險的哦,你可不能當壞蛋。”


    俞燈小朋友穿得毛茸茸的,漂亮小臉粉雕玉琢,現在卻是板著臉,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反差感可愛得讓人想捏捏他的臉頰。


    應珩垂下眼,安靜地看了俞燈幾秒,並沒有應下——他並不能給出保證。無法確定的事情,他不會承諾。


    好在俞燈也沒有想要立刻把這家夥教育好。他叮囑完,有些好奇地問:“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旁邊還有一個男人,那是你爸爸嗎?”


    “從生理學的角度來說,是的。”


    俞燈第一次聽到這樣奇怪的介紹,花了幾秒鍾時間才理解應珩在說什麽。這樣的形容……是不是代表著應珩和父母的關係不好?還是說有其他的隱情?


    應珩像是看出了俞燈在想什麽,主動說:“從普遍定義來看,我和父母的關係暫且屬於和睦。不過我和他們相處時間並不多,大多數是在實驗室裏。”


    俞燈頓時丟掉那些猜測。他雖然不知道實驗室是什麽,但還是誠懇地為他感到高興:“唔?是和睦的呀,那就好哦。”


    應珩看著俞燈的漂亮小臉,麵上依舊沒有明顯的表情,說出話已經帶有了安慰的意思:“不必太介意你父親的言語,因為他本身就沒有達到合格,所以他的評價沒有任何意義。”


    俞燈啊了一聲:“應珩哥哥,你在安慰我嗎?”


    “……是。”少年終究沒忍住伸手戳了一下俞燈的臉頰,“別哭。”


    “謝謝應珩哥哥。”俞燈朝他彎彎眼眸,“我下次不理他了。”


    應珩哥哥還是很善解人意的嘛……俞燈和應珩聊了好久好久,對他有了更多了解。俞燈單方麵覺得他們倆之間的關係已經突飛猛進,起碼是好朋友的級別啦。


    俞燈在露台上站累了,幹脆把應珩邀請進了自己的房間。


    “不過應珩哥哥,你家到底在哪裏呀……為什麽你可以來這裏呢?”俞燈遲鈍地意識到某些問題,“我家門口明明有警報器的誒。”


    應珩沒有回答自己來自哪裏,隻是對俞燈解釋自己過來的原理:“星球定位係統能夠對不同空間進行精準定位,躍遷技術帶我穿過空間,精神力能夠屏蔽低級信號檢測和普通視覺。”


    應珩開始解釋的時候,俞燈還努力打起精神試圖跟上思路,但他聽了幾句,眼神逐漸迷離,眼神有種沒有被知識汙染的清澈。


    應珩:“……”


    應珩停下解釋:“我忘記了,這些知識超出了你的理解範圍。”


    俞燈覺得自己被看扁了,但他確實是聽不懂這些東西,隻好裝模作樣地說:“誰說的……我明明聽懂了,就是這樣那樣,然後你就過來了嘛。”


    “。”


    應珩看了俞燈幾秒,眼裏第一次浮現出清晰的笑意:“嗯,就是你說的這樣。雖然某些信息暫時不能告訴你,但我可以保證,我不會傷害你。”


    “誒?我相信你的哦。”


    應珩抬起指尖,虛虛地落在俞燈的額頭上。應珩的手被冷風吹得低溫很低,讓俞燈打了個哆嗦。


    小小的精神力暗示落在俞燈腦海裏。應珩輕聲說:“有些事情,你現在還不需要知道。”


    這樣遲鈍又可愛的笨蛋寶寶,沒必要去思考那麽無趣的事情。


    俞燈和應珩聊到後麵,困得腦袋一點一點,最後整個人猛地往前栽,毫無防備地倒在了應珩懷裏。


    應珩條件反射接住這團小朋友,半晌之後低聲問:“……睡著了?”


    回答少年的是俞燈清淺均勻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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