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往前挪了幾步,兩隻?眼睛大大地睜著,直勾勾地盯向門口。


    見蘇禦走進,她不死心地又往外伸了伸脖子,確認來人隻?有蘇禦,才頹然地坐了回去。


    她想見的人,沒有來。


    “他不想見你。”蘇禦見狀,說道。


    虞清聞言,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心中卻是況味雜陳,仿佛被人狠狠紮了一刀,湧起陣陣銳痛。她冷冷看?著蘇禦,說:“你是特意來看?我笑話?的?”


    蘇禦挑了挑眉,不承認,也不否認,反而在室內踱了幾步,像是在觀賞這簡陋的牢房一般,轉著頭看?了一圈兒,最後停在虞清麵前,笑道:“環境還不錯。”


    虞清嗤了一聲:“你還真是落井下石來的,這格調……可不夠高啊。”


    蘇禦沒有理會虞清的諷刺,而是從?懷裏取出兩封密函和一張字條。


    “你離開?顧府靈堂當晚,就往黔州傳了一封飛書?,隨後又在八月十七晚上?派出兩名暗衛,分別去往江南和黔州,如今這些秘信都在我的手裏。”


    虞清在蘇禦取出信件之時,瞳孔狠狠一縮:“這不可能!那兩人與我,與侯府毫無幹係,你怎麽可能查得到他們!”


    蘇禦淡淡一笑:“因為齊星禮,我一早便查明那個?菜販子是你的人,他也早在我的監視之下。”頓了頓,蘇禦又說,“或許你還不知?,秀山書?院的山長早在春獵之後就已換成了我的人。”


    “原來如此……”虞清低聲喃喃,隨即猛地抬頭,不敢置信道,“所以……被亂箭射死在黔州的那個?人,是真的阿南?”


    蘇禦頷首:“如假包換,林允南的屍體已在上?京途中,待入了京城,自會有人送來與你。”


    頓了頓,蘇禦笑著再道:“那個?替身,也一並死了。”


    這一句話?,打破了虞清最後的幻想,她整個?人都仿佛失了力氣一般,就這麽不受控製地跌坐在稻草叢中,麵色慘白。


    方才那一瞬間,她想過逃出去,可如今情形,便是她逃出去了又能如何?


    同蘇禦鬥了這麽久,虞清也算是摸清了他的手段。


    眼下整個?上?京,不……應是整個?大應,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她身邊的人不管藏的多?深,都被他控製住了。


    她逃不了了。


    虞清清楚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這一局,她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虞清狠狠地閉上?雙眼,好半晌,才睜開?,問:“你是從?何時開?始懷疑我的。”


    “今歲開?春,有一名喚張幼娘的婦人不遠千裏找上?我,隻?為替她丈夫伸冤,她丈夫名李大冀,是當年父王的護衛隊員之一……”蘇禦也不隱瞞,一五一十將?原委道於虞清,他不僅說了張幼娘的事,還將?齊星禮是如何找上?他合作的事情也一並說了。


    ……


    虞清默不作聲地聽著,麵色甚至能稱得上?平靜。


    隻?是這平靜就像暴風雨前的平靜一般,就等著某個?崩潰的瞬間,將?這份平靜徹底摧毀。


    蘇禦深沉如海的眸子直直地盯著虞清,末了,又從?袖中取出一顆佛珠,繼續道:“你們當初千方百計地想要挪開?我放在齊星禮身上?的目光,為此不惜利用了顧盼,最後卻因這一顆珠子,讓齊星禮自己找上?了我。”


    蘇禦說話?的語調平平,可每一個?字都好似一根針,深深地紮在虞清的心頭。


    “你算計了一切,自以為自己能執掌命運,卻不知?能掌控命運的隻?能是命運本身,而非是你。”


    蘇禦的這一番話?,將?虞清的自大擊了個?粉碎。


    她愣愣地抬著頭。


    麵前的郎君身姿若鬆,英俊的麵龐背著光,分明瞧不清神?色,語氣亦是平和,可偏偏就是能叫人聽出他話?裏的睥睨與不屑。


    是那種身居高位者對凡塵螻蟻的不屑。


    她?螻蟻?


    “嗬嗬……嗬嗬……哈哈哈!”


    虞清大笑了起來,她似乎已經被徹底壓垮,整個?身體無力地後仰,靠兩隻?手撐在地上?才能勉強地坐著。


    蘇禦冷眼看?著她發瘋大笑,待她停下笑聲,才道:“我來時先見了齊星禮一麵,他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虞清聞言,猛地轉起頭,頰邊的肌肉抽動了兩下,很快又強行繃住。


    蘇禦的表情仍是水波不興:“他說你死後他會為你收屍,來年清明亦會焚香祭拜,以此來償還你所給予的那一絲血脈。”


    話?落,蘇禦再不看?她一眼,轉身就出了牢房。


    虞清這樣的人,蘇禦最是了解,也知?曉怎樣的態度最能捅進她的心窩。


    果然蘇禦才走出不遠,就聽見牢房裏傳出的,一下重過一下的捶牆聲。


    三?法司審案,尤其是這種謀逆重案,沒有一兩個?月很難定案。


    可虞清此案,罪證確鑿,所查的證據環環相扣,無一疏漏。


    同時,瑞王世?子也調動都督府的兵將?協助三?法司一同捉拿賊寇,不論是早早就被虞清遣出上?京的核心暗衛,還是依舊留在上?京城裏的三?教九流,皆被逮捕歸案。


    前後不出七日,三?法司便理清了所有的原委。


    從?林帥戰死,到瑞王遇刺,再到如今的黔州之亂……


    案情順利得簡直不可思議,這令三?司主審感到匪夷所思。


    直到虞清下獄的第八日,被坐實參與謀逆,卻遠在平城駐守的邊將?霍瑾被蘇禦手下的參將?平安押解進京,眾人才恍然大悟。


    原來此案背後,一直都有瑞王世?子在推波助瀾。


    陳之渙不遠萬裏入京,奏報黔州境內藏有前朝餘孽,也隻?是他所設下的一個?局,一個?請君入甕的局。


    而真正的前朝餘孽,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果真就入了局。


    隨後他又順藤摸瓜,將?對方的勢力,連根拔起。


    如此年輕,便有如此謀略,待他將?來登上?大統,何愁大應不興?百姓不寧?


    其實蘇禦做的,遠比別人看?到的,要多?得多?。


    從?計劃伊始,他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黔州一帶他也不止做了一手安排。


    除了事先隱藏在黔西境內的暗衛,他還秘密安排了就近的其他軍隊隨時待命。


    在李飛進入黔州之後,他又以歸遠將?軍府的名義,再遣了一小隊精銳過去,若非有這一支精銳,林允南還真有可能逃出他早前所設下的包圍圈。


    林允南有著不下於虞清的敏銳,並不好對付。


    至於上?京這邊,李彥邦是他最先放出的誘餌,因為這一餌食,虞清將?她的核心暗衛調出了上?京。


    李清姿的死,也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綻。


    虞清果然不負他期望地看?出了端倪,並命暗衛們暗中聯係他們潛藏在軍中的勢力。


    從?虞清將?暗衛調出上?京開?始,他們所有的行動就都在蘇禦的監視之下,他們到過的地方、聯係過的人,無一不在排查的範圍之內。


    隨後數日,又陸陸續續有好些與定遠侯府有聯係的將?領被一一押送進京。


    除開?被秘密處決的,共有九人。


    九月初五,早朝之上?,刑部尚書?、大理寺卿與都察禦史一同上?呈奏折,遞交了虞清夥同林允南、白朗,霍瑾等人殘害忠良、刺殺皇族、意欲謀反的所有罪證。


    武德帝震怒,當朝便判了幾人腰斬之刑,相關人等全部下獄,隻?待李飛將?林允南的屍身和白朗押回京城便可行刑。


    這日晚間,蘇禦回到王府,一過梧桐院的月門,就看?到顧夏領著喜安和幾個?丫鬟婆子在梧桐樹下挖坑埋壇子。


    空氣裏縈縈繞繞著濃烈的酒香和桂花的芬芳。


    這是釀了桂花酒?


    顧夏轉頭就見蘇禦立在那裏,靜靜地看?著自己,不覺彎起了眉眼,道:“爺,您回來啦。”


    旁邊的丫鬟婆子見狀,紛紛放下手中的工具行禮。


    蘇禦擺擺手示意她們起來,隨後走到顧夏身邊,笑著問她:“今天釀酒了?”


    顧夏點頭:“跟廚娘們一起釀的,近來天氣是越發冷了,喜兒她們每日收集的晨露都用不完,我琢磨著不能浪費了,便同朱嬤嬤商量著釀些酒來。母妃和綰寧都喜愛桂花酒,我就釀了幾壇,等來年挖出來贈她們一壇嚐嚐。”說著便指了指梧桐樹下的三?個?酒壇子,“我正好釀了三?壇,屆時你們三?人一人一壇子。”


    蘇禦望了望地上?的三?個?酒壇,又望了望眼前滿臉寫?著“快誇我”的小姑娘,笑道:“總共也才三?壇,一人分上?一壇,那你自個?兒不要了?”


    顧夏抿了抿唇,笑道:“我酒量不好,到時蹭您一些就可以了。”


    “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我還以為……”蘇禦湊到顧夏耳邊,將?剩下的話?語都喂進她的耳朵裏。


    “您胡說什麽呢!”顧夏紅著臉瞪他,什麽叫她想的周到,到時懷著娃娃就不能喝酒了,她才沒有這麽想!


    再說丫鬟們都還站著呢!也不害臊!


    “我哪有胡說。”蘇禦抓過她的手,正想哄她,卻被她手上?的涼意給嚇了一跳,忙將?她兩隻?手都抓到自己手裏,緊緊地捂著,“怎麽這麽涼?”


    蘇禦的手極暖,顧夏本沒覺得冷,被他的大手一握,這才覺察出涼意來。她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笑道:“應該是方才封壇時碰了冰水的緣故,不礙事的。”


    蘇禦聞言,輕輕蹙起眉頭:“春秋兩季最是容易染上?風寒,可馬虎不得,你不要仗著自己身子骨好就亂來,下回再有這樣的事情,吩咐丫鬟們做就好。”


    顧夏自知?理虧,便老實挨訓:“我知?道啦,日後一定注意。”


    看?她認錯態度良好,蘇禦稍稍滿意了些,將?剩下的事情都交給喜兒處理,自己便牽著顧夏回了屋裏。


    第96章 落定


    日子一天一天地往前挪,眨眼便到?了九月末,寒意愈重,隱有初冬之意。


    九月二十九,離寒衣節尚有一日。


    這一日的天氣格外得冷,可饒是如此,午門外依舊圍滿了密密麻麻的人?。


    虞清冷漠地跪在眾多囚犯中間,聽著大理寺卿楊元敬義正言辭地宣讀她的罪名。


    蘇禦端正地坐在監斬官的位置上?,低垂眼眸,俯視虞清。


    不過短短十數日,她便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渾身上?下,不見一點?兒生氣,宛如一具行?屍走肉。


    殺夫棄子、草菅人?命、殘害忠良、通敵作?亂、意圖謀反……


    她所做過的一樁樁一件件,都被楊元敬宣讀了出?來。


    圍觀的民眾聽了,無不震驚,他們想像不到?虞清一個女子竟有如此能?耐。


    這般心?狠手辣!


    也不知是誰先動?的手,一隻臭雞蛋砸到?了虞清的頭上?,腥臭的蛋液順著她的額角流下,緊接著,是更多的臭雞蛋和爛菜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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