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遲心底那股無名火頓時竄起。


    他麵色鐵青,正想張嘴罵回去,手臂就被身後的人拉了一把,某道熟悉的厲聲傳來:“夠了,楊遲。”


    拉住他的人是另一個男生張直嵩,而楊遲身後的女孩羅恩則是微微壓著下巴。周遭看來的目光宛若一層無形的沉重包袱,壓得她脖子酸脹,幾乎抬不起頭來。


    羅恩張了張口,低聲勸他:“很多人看過來了,我們該回去了,不要把事情鬧大。”


    楊遲被那兩個人半拉半拽地走掉了。


    周遊鑰拍拍衣服坐下來,呸了一聲:“晦氣。”


    “瘋狗見人就咬,”周遊鑰陰沉著臉,“在這好好坐著井水不犯河水,他非要過來找罵,幸好走得快,不然我準要讓他後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關若素目露關切:“杳然,你們以前是有什麽過節嗎?”


    “他說話也太難聽了......”


    常矜一直看著顧杳然的側臉。隻是一個垂眸,但她心髒原本纏上的絲絲縷縷的擔憂,卻瞬間牽拉,扯得她生疼。


    常矜低聲道:“你不想說的話,就不說了。”


    顧杳然抬眼看她,抿了抿唇,緊蹙的眉峰慢慢變得平坦。他笑容很淺,幾乎沒在笑。


    “沒事,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顧杳然說,“我小學的時候遭遇過校園霸淩,就是剛剛那個家夥帶頭的。”


    “什麽?!”


    剩下的幾個人都震驚了,尤其是周既堯,眼珠都要掉下來了:“你怎麽從來沒說過?”


    周遊鑰罵了一句:“我靠!什麽畜生!剛剛我就應該罵的再髒點才對!”


    周既堯安撫要化身噴火龍的妹妹:“你罵得已經很髒了,老妹......”


    顧杳然慢慢把後半段說完:“雖然說是校園霸淩,但他從來沒打贏過我。反倒是我學會搏擊之後揍過他很多次,他有一次還被我打趴下了,躺在地上哭著喊著要去醫院。”


    常矜:“......”


    常鶴:“......”


    關若素:“......”


    周遊鑰:“哈?”


    周既堯:“...兄弟,你太猛了!”


    常矜看著顧杳然,終於問出了她想問很久的問題:“為什麽他們能這麽猖狂?”


    顧杳然:“因為特權吧。我們那個學校有很多擁有特權的學生,所以霸淩也很嚴重。老師不作為,有些新老師想作為的,很快也發現自己無能為力,上至領導層下至班主任,全看學生家裏的背景如何。”


    “別人是告狀了也沒有用,官大一級壓死人;我是覺得沒必要告狀,我自己能解決。我父母常年在國外,不太清楚我的事情,也管不了那麽多,但我爺爺奶奶都知道的,所以才會讓我學搏擊。”


    常鶴:“你會突然轉來迦利雅讀書,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顧杳然坦然:“對。我上到初中,發現同學還是那批人,覺得煩了。我不喜歡鑽牛角尖,如果環境有毒,那我就跳出去找一個新環境,沒必要呆在那和他們鬥到死,就算贏了也是慘勝。”


    “我不會覺得這是種逃跑,我和他說過,如果他再來我麵前晃,或者被我見到他欺負人,我一樣揍他。”


    .......


    “喂。”


    顧杳然,常矜和常鶴三人來到變動過的參賽區域內,剛在席位上站定,就聽到一聲熟悉的叫喚。


    常矜轉了眼珠,卻見楊遲插著兜站在他們隔壁,似笑非笑地看過來,眼神陰濕。


    楊遲笑著,眼睛卻是暗的:“這麽巧啊。”


    楊遲所在的江華第一中學這輪榮譽組比拚和迦利雅相鄰,兩方的長桌相隔還不到兩米。


    隻可惜,這次沒人理他。常矜眼神都懶得給一個,湊到兩個男生跟前討論起待會兒答題要注意的事項。


    楊遲平生最恨被人瞧不起和冷遇。


    他收斂起嘴邊虛偽的笑容,又喊了一聲:“你們敢打賭嗎?”


    這一次,常矜回頭了。


    明眸秀色的女孩直勾勾地望來,聲音清脆微冷:“賭什麽?”


    楊遲一字一頓:“就賭這場問答賽,誰能嬴。”


    常鶴想伸手拉常矜,但常矜已經答應了:“好,但我有一個要求。”


    “什麽?”


    “如果我們贏了,”常矜字字鏗鏘,“你要向杳然道歉。”


    “為你曾經做過的事。這個賭注,你答不答應?”


    顧杳然怔怔地看著常矜。


    她站在他身前,隻一步距離。比他瘦小纖細的身體看上去弱不禁風,卻又仿佛能拔山舉鼎。


    他喉結微滾,呼吸靜息可聞,唇齒間變得幹澀。


    楊遲不怒反笑:“哦,那我贏了的話呢?”


    “如果我們贏了的話——”


    楊遲指向常矜身側的顧杳然,眼底疝氣頓起,他笑了:“——我要他退賽。”


    常矜的臉色如岩石沉入海底,頓時深暗不可言。


    她扯了扯嘴角,想要拒絕,卻在開口的刹那,感覺到一隻寬大溫暖的手掌覆住她的肩胛骨。


    血液隔著皮膚慢慢緋燙,燒熱。


    常矜愣住的一瞬,顧杳然已經回答了楊遲,聲線穩如青磐:“我答應了。”


    楊遲很明顯想要大笑,但眼看著比賽就要開始,他將笑濃縮到一雙眼裏,隻有抖動的肩膀昭示著他的興奮。


    “好,好,”他嗤嗤笑道,“就怕你不敢答應!”


    常矜猛然回頭,下意識地皺眉:“你.......”


    她壓低了聲音,倒沒有指責他答應,而是:“你答應得也太快了吧。”


    “沒關係,我考慮過了,之後已經沒有團隊賽,隻有明天的個人麵試和演講,就算少掉我,也不影響什麽。”


    顧杳然輕笑了一聲,“當然,這隻是最壞的打算。我不覺得它會發生。”


    常矜抬起眼,才發現垂眸看她的顧杳然眼底印了一彎星河,燦然生輝。


    他就這樣注視著她:“更何況,早答應晚答應,不都一樣麽,那有什麽關係?”


    “反正你肯定不會讓我退賽的。”


    他笑了,遠光遙遙落下,在他碎發間散開圓融的光暈,“你可是常矜啊。”


    比賽開始的倒計時已近在眼前。


    榮譽組同樣需要回答七個科目一共十道選擇填空題,隻是題目難度會更大,甚至會出現代數運算。


    腦海中不斷閃過三個月以來記憶過的知識點,材料內容,圖片資料......常矜微微闔著的眼慢慢睜開時,已經變得清澈見底,如炬火澄亮。


    所有人看著屏幕,直到倒計時跳動歸零。


    比賽,正式開始!


    第27章 覆巢


    另一邊, 回到座位上的俞西棠和秦姣珠聽說了剛剛的事情,臥槽聲此起彼伏。


    “幸好那小子跑了,他最好再也別出現在我麵前, ”俞西棠的磨牙聲令人悚然, “不然看我不弄死他!”


    秦姣珠:“太賤了吧,什麽人啊這都!”


    周遊鑰也在罵罵咧咧:“他還地圖炮所有學國際的,說國際生都是在普高混不下去的。”


    “我真是服了, 我呸!”


    俞西棠火冒三丈:“什麽?!他有病吧!”


    楊遲說的這句話,堪稱經典的對國際學校學生的刻板印象, 如果你想惹怒一個國際生, 隻需要對ta說一句類似的話就可以了。


    秦姣珠:“學國際的招誰惹誰了?寒暑假都歇不下來到處實習夏校研學, 小到考勤大到考試, 小組作業平時作業小測模擬考大考沒有一個敢偷懶的, 哪一步沒做好gpa就掉, 我們還要考托福雅思,考satact, 參加競賽, 誌願,募捐, 你告訴我這是混子?我請問呢?有本事他來體會一下, 他又能有多牛逼?”


    俞西棠:“我遇到這種人一般直接罵, 對腦子不好使的家夥講道理,純粹是在浪費自己的人生。”


    沒有常鶴在場, 光憑周既堯想壓製住暴走的周遊鑰, 俞西棠和秦姣珠, 難度實在是太高。


    周既堯被夾在中間,苦著張臉:“小姐姐們, 我知道你們很憤怒,但這是在打比賽,我們都還在賽場上呢,可不能隨便和人起衝突,更不能打架鬥毆啊!”


    俞西棠:“這你不用擔心。隻要杳然點頭,我到時候偷偷找人套他麻袋打一頓,保證他不知道誰幹的。”


    秦姣珠捂住她嘴,朝旁邊的幾個目瞪口呆看來的人訕笑:“她亂說的,你們別當真。”


    周既堯花容失色:“我的好姐姐,這是違法犯罪啊,別為了人渣賠上自己的大好人生!”


    關若素拚命點頭:“對對對!理智!我們要理智!”


    阿謝爾聽完後卻是一直在思索,直到現在才忽然開口:“那個人叫楊遲嗎?”


    其他幾個人聞言都“嗖嗖”地轉頭看向他,秦姣珠率先訝異道:“你認識?”


    阿謝爾穿著量身剪裁的黑西裝,長手長腿,隨意坐在椅子上,纖長的金色睫毛抬起了些,“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姑姑他們最近在查的一個官員就姓楊。那家也有個兒子,姑姑說年紀和我差不多大。”


    在座幾個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俞西棠:“天底下有這麽巧的事?”


    阿謝爾發表免責聲明:“我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隻是聽我姑姑提起過,那個官員的兒子在學校裏橫行霸道,惹過很多事,都是靠他家人利用職權出麵擺平。”


    周遊鑰兩眼放光地湊過來:“錯不了!肯定就是這個家夥了!”


    秦姣珠:“那你說的查是什麽意思?是我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阿謝爾皺眉,他是真的不解:“我怎麽知道你們理解的意思是哪個意思?”


    關若素,周既堯,俞西棠等人:“........”


    還得是周遊鑰出馬從中翻譯解釋,阿謝爾才明白過來:“是你們想的那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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