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


    隨著一個個名字念出,聽到自己考核通過的實習像胥難掩心中激動,緊緊握著拳頭才不至於讓自己叫喊出聲。


    等身邊的同僚名字都被報出後,最後隻剩下了柳桑寧。


    “柳桑寧。”王硯辭開口喚出柳桑寧的名字,抬眼看向她的方向。柳桑寧與他四目相對,隻覺得心跳聲不斷被放大。然後,她聽到他宣布:“考核甲等。”


    王硯辭尾音落下之時,柳桑寧忽然有一種想要落淚的衝動。她此刻腦袋一片空白,手裏想要抓住些什麽,最後卻隻能自己握緊雙手。


    皇帝對這個結果也很是滿意,他起身看向柳桑寧,道:“柳像胥,當初你我之約定,如今朕便可為你兌現。今日,朕便晉你為七品像胥,望你今後勤勉自身,替王卿分憂。”


    所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柳桑寧。


    柳桑寧怔住,隨即聽到王硯辭輕咳一聲,她反應過來,立即跪倒在地,行大拜之禮,大聲道:“謝陛下隆恩!”


    第74章 打臉


    柳桑寧晉為七品像胥的消息,很快也傳到了柳府。


    溫氏與崔氏在主院的正堂中坐著,兩人難掩激動。恰逢柳含章回娘家看望溫氏,乍聞此事,驚得手中的茶杯都掉在了桌子上,發出一聲悶哼。


    隨即她也欣喜萬分,竟覺得鼻頭發酸:“當初隻以為阿寧是與阿耶較勁,不過是一時衝動,哪裏知曉她竟這般爭氣。不僅通過了鴻臚寺的考核,竟還得了聖人的賞識,晉她為七品像胥!據女兒所知,這像胥科即便是通過考核,最多也是八品像胥而已。”


    “這麽說來,阿寧又是破格了?”連崔氏也有些坐不住起來。


    柳含章點頭,滿眼都是欣慰:“阿寧如今真是長大了,她兒時總說要光宗耀祖,要撐起我們柳家的門楣,我瞧著她已經做到了。”


    語氣裏的感慨讓崔氏聽了都忍不住心頭一滯,隨即便是鼻頭發酸。想到不論寒冬酷暑,女兒小小身影總坐在窗前讀書,好似不知疲憊,崔氏便有些想落淚。如今柳桑寧的成功,都是她兒時願意吃苦換來的。


    幾人正說著,柳青行下值歸家,一踏進主院,便瞧見了屋子裏妻妾女兒都在一處,三人說說笑笑,他都許久沒有見她們如此高興了。


    他瞧著心情也跟著好了不少,問道:“何事如此喜悅?”


    柳青行一整日都在當差,還未曾聽聞柳桑寧通過考核之事。溫氏想了想,還是她先開口道:“我們在替阿寧高興。她今日通過了鴻臚寺的考核,還得了聖人褒獎,已經晉她為七品像胥了!”


    溫氏將「七品」咬音加重了不少,誓要保證讓柳青行聽個一清二楚。柳青行的確也聽到了,隻是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聽到了什麽?柳桑寧不僅通過了考核,還被封了七品像胥?還是聖人親封?


    柳青行一時間心情很複雜,他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溫氏看著柳青行的臉色,見還算平和,於是試探性地說道:“如今阿寧這官職已經是過了聖人明目的,沒準日後聖人還會別的什麽事便想起她來。郎主,讓阿寧辭官一時半會兒隻怕是不成了,咱們總不能因此得罪了陛下不是?”


    柳青行順著溫氏給的台階往下走,嘴上卻依舊嘴硬道:“哼,她這次或許是走了狗屎運,以後如何還待看日後。”


    說完這句,他又沒忍住補充道:“不過倒是有幾分我當年的風采。”


    溫氏聽了笑著道:“是啊,畢竟是郎君的孩子嘛。”


    一旁崔氏微微低頭,眼底閃過一絲嘲諷。可等她再抬頭時,麵上卻換成了溫柔無害的模樣。她在一旁跟著說道:“阿寧日後定會好好當差,不會給郎主丟臉,會努力光耀咱們柳家的門楣的。”


    聽到她這話,柳青行麵色徹底轉好,心裏頭難免還有了幾分得意。他忍不住想,周圍好幾家鄰居雖說有兒子,可兒子沒有一個有大出息的,更別說當上七品官宦了。


    “她心裏知道就好。”柳青行點評完最後一句,便不再繼續,而是讓底下人上膳。


    隻不過用膳時,溫氏等人都發現,柳青行眉眼間都透著一股子愉悅,有一種說不出的吐氣揚眉之感。


    ……


    與此同時,下值的柳桑寧走著走著也忍不住嗬嗬傻笑,心裏頭的這股喜悅她怎麽也壓不下去,連帶著走路都沒注意地上多出來的石子兒,她一腳踩上,整個人就往一旁倒去。


    她都來不及喊,一隻手突然從一旁伸出,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往上一拉,竟是將她整個人都拉了起來。


    柳桑寧一扭頭,便見到了徐盡歡的臉。她忙道:“謝謝你啊,自樂兄。”


    心裏卻也忍不住嘀咕一句:真沒想到徐盡歡瞧著文弱,力氣還挺大的。


    徐盡歡看著她微笑,溫柔說道:“今日真是替你高興,不如我做東,去喝一杯,算是慶賀你通過考核。”


    柳桑寧麵露難色:“啊,可我已經與春濃說好了,今日下值便回去與她用膳,她說要做一桌子菜犒勞我呢。”


    原本春濃隻是想犒勞柳桑寧這段時間的辛苦,但這會兒已經可以變成慶賀了。


    徐盡歡聽了也不失落,反而道:“這樣啊,那不若我添上幾個菜,與你們一同慶賀如何?”


    柳桑寧一聽,覺得這提議也不錯,於是笑著應道:“你若是不嫌棄我們在百官齋寒磣,便一塊兒來吧。”


    徐盡歡自是不嫌棄,當即便去一旁飯館裏要了幾道招牌菜,給了銀子後,叫跑堂的直接送往百官齋。


    王硯辭在不遠處瞧著兩人的舉動,他抿著唇沒有說話。方才徐盡歡扶住柳桑寧的一幕,他也看在眼裏。


    一旁長伍大氣不敢出,隻小聲說道:“少爺,今日你約了袁碩他們,要與之商議甲庫之事……”


    “我知道。”王硯辭出聲打斷,聲音聽起來有些生硬,他沉吟片刻,“走吧。”


    上馬車時,他忍不住抬眼朝著柳桑寧與徐盡歡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第75章 聽到表白


    王硯辭回到府邸時,手中拎著油紙包好的果子,幾份果子疊在一起,用細細的麻繩綁著。


    這是他見完袁碩幾人回來的路上買的,他也不知自己怎麽就突然就想起來買果子。不過是在馬車上,窗簾被風吹得輕輕飄揚,揚起來的瞬間他瞧見了路邊的果子店,腦子裏便浮現出柳桑寧吃果子時的表情。


    她喜歡吃甜糯的果子,自己也擅長做這樣的小玩意兒。想到此處,他便讓長伍停下了馬車,自己下車買了好幾樣果子。


    他一路拎著,就這樣拎回了府邸。


    長伍跟在王硯辭身旁,他不知王硯辭此刻心中所想,隻有些憂心道:“如今袁碩等人雖是正式成為了像胥,但他們品級不高,甲庫裏二樓之上他們是進不去的,也不知道咱們要找的東西,到底在哪一層。”


    長伍說著,並沒有注意到王硯辭有些走神,他繼續道:“今日聖人離開時,上車輦後咳嗽得厲害,瞧著身子也是大不如前了。”


    說到這裏他放低了聲音:“聖人喜食丹藥,可這丹藥我瞧著不僅沒有讓聖人強身健體,反倒是比從前更差了些。早兩年聖人微服私訪,我也是跟著少爺見過的,那會兒比如今可強健多了。照這般下去,還不知聖人的身子能撐多久……”


    後麵的話長伍沒有說,他相信王硯辭心中比他更清楚。


    二十二年那件事乃皇帝登基後發生,那時的皇帝正值盛年,年輕氣盛雄心壯誌,又逢幾場勝仗,收服了不少番邦國,迫使他們俯首稱臣,更是一時間風光無兩。也正因如此,當時四海皆是歌舞升平,出了這等事,底下人自然是不想掃皇帝的興,也不知往上稟報時掩蓋了多少。而當時的皇帝,隻怕心中就算知曉此事或有隱情,可為了當時與番邦的安定,也不會深究。


    總之,這事兒稀裏糊塗就結案了,最後不僅沒有嚴懲凶手,反倒是受害者全家永墮地獄。


    可這事兒,偏偏還得是皇帝在世時來翻案。若是皇帝駕崩,這件事哪怕王硯辭掌握了足夠的證據,新帝也未必願意替他翻案。甚至,誰又敢保證,新帝會如皇帝現在這般信任和重用王硯辭?若是新帝忌憚王硯辭乃先帝心腹,隻怕不僅不會重用,說不準還得找借口打壓。


    那時候,這遞上去的翻案的折子,便會成為一把刺向王硯辭的刀。


    長伍覺著,這種他都能想明白的事兒,少爺定比他想得更清楚。


    “少爺?少爺?”


    見王硯辭遲遲沒有吭聲,長伍這才看向他,然後輕聲喚了兩句。他這一喚,倒是將王硯辭從飄忽的思緒中喚了回來。他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聽見長伍所說的話,隻是那會兒心思在別處。


    “少爺,我方才所說……”長伍怕王硯辭沒有聽見,試圖重新再說一次。不料,王硯辭卻道:“你的擔憂我心中明白,正也是我憂心之事。不過有左太醫坐鎮,親自替聖人診脈,應當還能緩個數年,不會這麽快就駕鶴西去。”


    說完,他停頓了片刻,又道:“隻是機會卻不是年年都有,此等良機,或許這輩子隻有這麽一次。”


    言下之意便是表明,他是一定要牢牢抓住這次機會翻案的。


    聽到王硯辭心中有數,長伍也不再多說什麽。


    兩人來到東院,王硯辭邁進屋子前看了眼手中提著的果子,正想著什麽時候給柳桑寧送去,又如何送去,便聽到不遠處一牆之隔傳來歡聲笑語。


    長伍對王硯辭此刻的情緒毫無察覺,他看了眼圍牆的方向,樂嗬嗬說道:“聽著柳娘子那邊好生熱鬧,像是在宴客,好似有男子的聲音?今日她晉為七品像胥,向來是高興壞了,請了朋友來家中飲樂呢。”


    話剛說完,他一抬眼,卻見自家少爺嘴唇抿得極緊。下一秒,就見他抬腳朝著圍牆走去。


    長伍一愣:“少爺,你去哪?”


    王硯辭頭也沒回,隻有聲音傳來:“你下去歇著,不用跟來。”


    聽得王硯辭這般說,長伍很識趣地轉身,他知道王硯辭這般說便是不希望他來打擾。隻是離開前,長伍忍不住偷偷回頭看了眼,就見王硯辭已經走到了那圍牆根下,正將手中的果子抬手放到眼前,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長伍有個大膽的猜測,他心想:少爺該不會是想這會兒給柳娘子送果子吧?


    又一驚:哈?這果子是買給柳娘子的?!


    一時間,長伍竟不知道他應該先驚愕這會兒給柳娘子送果子,還是驚愕自家少爺居然親自給女娘買果子。不僅是臨時下馬車買,還一路這麽提溜著回來,中途從未假手於人。


    長伍麵露凝色,心道他們少爺這好不容易鐵樹開花,情竇初開,該不會就無法自控一頭栽進去了吧?長伍雖希望王硯辭能有良緣,能遇上心儀的女子,可他卻也不想自家少爺太過腦熱,畢竟他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而且怎麽偏偏就是柳娘子呢?


    長伍撓著腦袋有些想不明白,他不懂王硯辭怎麽會喜歡上柳桑寧這樣的女娘。在他心中,將來的當家主母少說也得是個大家閨秀,不說是高門嫡女吧,也得是個清流人家的嫡女,知書達理,秀外慧中那種。反正不管怎麽樣,都不會是柳桑寧這樣的。


    倒也不是柳桑寧不好,但總歸身份上差了那麽一些,性子又……過於野了點。這般能和男子比肩的女子,太厲害,鎮不住呀。


    可長伍走了一小段又忍不住在心中替柳桑寧說好話。雖說柳娘子是妾所出,可也一直有嫡母教養,而且還是四品編撰的女兒,飽讀詩書之人。才華比起鴻臚寺像胥科那些人都強,處理公務也悟性極強,還有膽識,性子也活潑,長得還漂亮。這麽看來,其實也不差。


    最關鍵的是,他家少爺喜歡呀!


    長伍仔細回想了一下,這些年在少爺跟前明裏暗裏送秋波的女娘也不知遇見了多少,可少爺偏生像個不入俗塵的和尚似的,愣是心如止水,一個也不動心。他不喜歡,郎主也不敢硬逼著他娶,拖著拖著,如今都已經拖成老大難了!


    他可是知道,朝中已有人的家眷私下揣測他家少爺是不是有隱疾了!


    這麽一路胡思亂想著,長伍拐進了廚房,親自去瞧瞧廚房準備了些什麽膳食。他心道,少爺的姻緣他反正也做不了主,那便奴隨主意,少爺喜歡誰便是誰罷。


    而另一廂,王硯辭正站在圍牆根下,聽到圍牆那頭柳桑寧站在院子裏喚春濃:“春濃,這鹽酥鴨這會兒冷了做零嘴吃更好吃了,你快來!”


    春濃應是在小廚房裏,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飄遠:“姑娘你先吃著,我將碗涮了再來!”


    這樣鮮活充滿市井氣的對話讓王硯辭聽得嘴角忍不住上揚,眼角微微彎著,瞧著心情都好了不少。


    他意欲說話,喚柳桑寧的名字將果子遞給她,可還沒等他開口,便聽到牆那頭柳桑寧又道:“自樂兄,你也吃呀。”


    王硯辭身子一僵,自樂兄?徐盡歡也在?


    他隻瞧見兩人一道走,但從未想過徐盡歡竟會到百官齋來同柳桑寧一同用晚膳。想到他們二人今晚身旁除了春濃沒有旁人,差不多就是獨處,王硯辭自己都未曾察覺他的嘴角垂了下來。


    “我不吃,你吃吧。”徐盡歡開口,從聲音裏都能聽出他是帶著笑。


    王硯辭想開口打斷兩人的談話,可徐盡歡的聲音卻在這時候又響起,他道:“阿寧,其實……我有話同你說。”


    王硯辭也不知為何,下意識抿緊了嘴,不打算出聲,就這麽靜靜站著。


    柳桑寧用帕子擦了擦嘴和手,問道:“你要同我說什麽?”


    徐盡歡看起來有些緊張,但他隻猶豫了片刻,便像是鼓足了勇氣般,一股腦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


    “阿寧,其實我上次就想同你說,可你那時候心思不在這上麵,我便也不好說了,隻能先順你的意。可這段時日以來,我憋著這些話,實在是憋得有些難受,便一直想尋個機會同你說。今日你高升,心情這般好,便算是我耍了點小心思,想著這會兒同你說,或許你會更願意答應我。”


    柳桑寧聽得一頭霧水,她看著徐盡歡,不解道:“自樂兄,你到底在說什麽呀?我怎麽聽不明白呢?”


    一牆之隔的王硯辭握著折扇的手捏得手背青筋都冒了出來。他心中有了某種猜測,但他希望是他猜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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