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忽然伸出髒兮兮的手臂,柳桑寧沒看清楚,隻覺得有什麽東西突然擋在麵前,嚇得她驚叫一聲,差點沒魂飛魄散。


    在柳桑寧叫聲響起的瞬間,王硯辭像是條件反射一般一把摟住了柳桑寧的腰,將她整個人帶到自己懷中,一個轉身,用後背替她擋住了乞丐。


    那乞丐也被嚇到,愣在原地不敢動彈。


    王硯辭回頭看了眼,這才看清眼前的景象,也知曉柳桑寧隻是被嚇著了。他輕輕在柳桑寧的背上拍了兩下,柳桑寧這會兒雖有些驚魂未定,可也逐漸冷靜下來。


    兩人像是沒有察覺此刻姿勢的曖昧,就這麽在原地依偎著。


    直到長伍在後麵有些不好意思地輕咳兩聲,柳桑寧才如夢初醒一般,趕緊往後退了一步。她耳根發燙,有些不敢直視王硯辭的眼睛,隻語速奇快道:“大人,咱們還是趕緊進去將事情問清楚吧!”


    第100章 楚媽媽


    一進蘭金坊,柳桑寧原本匆匆的腳步立即就放緩下來,蘭金坊裏的景象看得她有一瞬間不由屏住了呼吸。


    隻見堂內,有幾位身材曼妙的女子閑散慵懶地或靠或坐,身上的衣裳鬆鬆散散,底下甚至還光著兩條腿。見到有陌生人來也不稀奇,隻好奇地往柳桑寧和王硯辭身上打量,目光毫不避諱。


    有女娘甚至在看見王硯辭後,還將自己肩頭的衣裳往下撥了撥,露出一抹香肩,臉上帶著勾人的笑意。


    柳桑寧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當即就傻眼了。她愣在原地,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倒是王硯辭,用折扇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神色自如道:“愣著作甚?不是要尋人麽?”


    柳桑寧如夢初醒一般,她記起來自己是要做什麽的。在王硯辭的目光下,她硬著頭皮往旁邊走了幾步,挑了個看起來最麵善的女娘問道:“這位娘子,請問這兒的管事是哪位?”


    “你找我們媽媽?”那女娘似笑非笑地看著柳桑寧,一隻手還伸過來在她臉上抹了一把,似乎很喜歡柳桑寧臉蛋的觸感,還想再摸,柳桑寧趕緊往後退了一步,頗有些手足無措。那女娘又道,“這位姑娘,咱們這兒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柳桑寧不免有些懊惱,今日若不是沐休她便也該穿著官服,不至於被人這般調戲。她沒見過如此媚的女子,被她這麽一撩撥,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下意識往王硯辭那邊靠了靠。


    女娘對上王硯辭的目光,不由一頓。這男人神色淩冽,竟叫她有些不寒而栗。女娘立即挪開自己的眼睛,又道:“媽媽如今在樓上,你們要見她,便自個兒上樓去吧。”


    “多、多謝娘子。”柳桑寧開口都忍不住磕巴了一下。那女娘像是見著了什麽有趣兒的人物,忍不住又低低笑了幾聲。她這一笑,連帶著旁邊的幾個女娘也跟著笑,柳桑寧是一刻也無法多待了,趕緊小跑著上了二樓。


    等遠離了那些女娘,她才覺得自己緩過神來。


    一旁王硯辭手裏搖著折扇,也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道:“沒想到阿寧在女娘堆裏也這般受歡迎。”


    柳桑寧一噎,什麽叫在女娘堆裏受歡迎?王硯辭這是何意?


    見柳桑寧滿臉不解的看著自己,王硯辭也不打算解釋,隻搖著折扇大步往前。柳桑寧告誡自己專心辦案,也跟了上去。


    兩人很快就找到了蘭金坊的老鴇。


    與柳桑寧想象中的老鴇不同,這蘭金坊的老板居然也是個風韻猶存的美人。雖然一看就上了年紀,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眼紋,可一顰一笑還是能瞧出年輕時候的美麗模樣。


    老鴇姓楚,這蘭金坊裏的人們喚她一聲楚媽媽。


    王硯辭卻在楚媽媽滿臉警惕的目光下,說道:“楚娘子,我們乃鴻臚寺之人,今日前來是來打聽關於琉璃國四皇子的事。”


    楚媽媽眉頭一皺,立即說道:“咱們這兒不過是美人鄉,能有什麽事值當兩位大人跑一趟?那琉璃國四皇子來這兒也不過是尋歡作樂,旁的事也未曾做過。”


    王硯辭淺笑著,對麵楚媽媽這明顯不願意配合的態度卻依舊麵不改色。


    他沒有說話,隻輕輕用手肘碰了柳桑寧的胳膊一下。柳桑寧心領神會,立即開口道:“楚媽媽,你這話說得好生奇怪,我們什麽都還沒問呢,你著急否定什麽?”


    楚媽媽聽了臉色微變。


    她沉著臉:“這位女官大人好生有趣,我何時急著否定了?我不過是說實情罷了。”


    “楚媽媽別急,咱們今日來可不是想往你們蘭金坊身上潑髒水的,更不是想讓你們蘭金坊同四皇子陪葬。”柳桑寧忽然話鋒一轉,語調降低,聲音也放小,就像是在楚媽媽耳邊說似的,“可你若真想將蘭金坊徹底摘出去,還是仔細回答我們的問題才是。這兒也算得上是你的偏安一隅,經營多年的產業,你也不想因為一件小事,就徹底毀了吧?”


    柳桑寧在「小事」和「毀」的字眼上加重了語氣,楚媽媽眼中閃過了一絲慌張,但很快又鎮定自若起來。她是經曆過風雨的人,不會輕易地就被柳桑寧的三言兩語嚇到。


    她想說些什麽將此事糊弄過去,可才張嘴,就聽王硯辭在一旁開口,聲音無波無瀾:“不知蘭金坊這塊地兒,楚娘子賃了幾年?這兒僻靜卻並不偏僻,既不當街卻又能敞開門迎客,租子也便宜。若是沒了這兒,不知楚娘子可有打算好再尋哪一處地方營生?”


    這話說得平靜,聽不出喜怒,可卻叫楚媽媽心跳都有那麽一瞬間差點要停止了。她捏著帕子的手不由抖了一下,深吸了兩口氣後,才又將情緒壓下去,臉上堆上了略帶討好的笑,話鋒陡然一變:“大人哪裏的話,這兒我是要一直賃下去的。若不是這塊地兒屬府衙,我當真還想買下來呢。兩位大人也別站在這兒了,隨我去屋內坐吧,有什麽想問的咱們邊喝茶邊用些果子慢慢說。”


    說著楚媽媽便笑著領他們去待客的屋子,一路上都是笑意盈盈,態度柔和,與方才那警惕謹慎的模樣截然相反。


    柳桑寧不由在心裏感慨: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謹行兄三言兩語便將這楚媽媽給唬住了。這塊地歸屬於府衙,若是衙門不再租給楚媽媽。難不成楚媽媽還能胳膊擰得過大腿?


    這不,楚媽媽便隻能乖乖交代了。


    柳桑寧又心道,看來自己要學的官場之道,還多著呢。


    等進了屋,楚媽媽還想客套幾句,柳桑寧卻與王硯辭對視一眼,果斷開口:“楚媽媽,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就問你幾個問題,問完就走。”


    楚媽媽要說的話就這麽卡在了喉嚨裏,隨後她點了點頭:“大人請問。”


    “這幾日琉璃國四皇子可是一直在你們蘭金坊?他具體是何時來的,又是何時走的?”


    楚媽媽回想了一下,道:“這幾日四皇子的確是在咱們這兒,已經來了有三日了。他不喜自己的隨從跟著,一直都是一個人待在咱們這兒,叫了三個娘子輪番陪著,整日的吃酒作樂。今日他醒了後,卻突然說要去竇家樓吃酒,然後便騎著他的寶駒走了。”


    “他是直接從你們這兒走的?”柳桑寧又問。


    楚媽媽點頭:“對。”


    一旁王硯辭沒有吭聲,隻靜靜聽著。但柳桑寧瞥了一眼,便知曉他已經在思考。


    柳桑寧道:“他的馬這幾日也一直養在你們這兒?”


    楚媽媽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這麽問,隻誠實回答:“是,這幾日就養在咱們這兒。咱們後院兒有一個馬棚,雇了小廝專給恩客們養馬。畢竟咱們這兒不少恩客都是外來的商人,這兒馬車不便,大多都騎著馬來的。”


    柳桑寧聽了沒多說什麽,隻是又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他在你們這裏的三日,可有見過什麽人?或者說有沒有什麽人與他碰過麵,說過話?”


    第101章 是誰


    楚媽媽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否認了。


    “沒有。四皇子在咱們這兒,每日裏就與娘子們廝混,哪裏還有空去見旁人?四皇子自個兒也說了,不日就要進宮麵聖,後頭隻怕沒什麽時間尋歡作樂,他要一次夠個本。”


    頓了下,楚媽媽繼續道,“除了三個姐兒能見著他,其他的便隻是咱們蘭金坊送膳食的夥計。夥計都是兒時就賣身進了咱們蘭金坊的,身契都捏在我手裏,不敢造次。每日裏送膳也都是規規矩矩送進廂房後便立即出來,咱們蘭金坊的廂房日日都是滿的,他們忙著呢。”


    「他們」自然指的是後廚的人以及跑堂的夥計。


    楚媽媽說起這些滿臉的驕傲,她覺得自己一個勾欄院兒能吸引這麽多恩客,數量都能堪比一些中等規模的青樓,這令她很是自豪。她打心眼兒覺得,金蘭芳能有今時今日全靠她一手操持,女娘們也叫她調教得極好。


    柳桑寧又問了幾個細節些的問題,可楚媽媽的回答卻並沒有讓她覺得有什麽收獲。聽起來四皇子在這裏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也沒見過什麽特殊的人,甚至於因為三個女娘伺候得好,他都隻願意與她們待在一塊兒。


    可若如此,那是誰告訴他竇家樓的酒乃是長安一絕,饞得他非要去喝上一口不可?莫不是那三個女娘中的一個?


    這般想著,柳桑寧又道:“楚媽媽,我們想見見那三位娘子。”


    楚媽媽一愣,她下意識想要拒絕,可柳桑寧一雙眼眸盯著她,似乎不願意錯過她臉上任何的神色,這讓她一時間不敢撒謊。


    於是隻好道:“這幾日四皇子將她們三人包下,這會兒四皇子不在便讓她們回自個兒屋子歇息去了,想來還在夢中。我遣人去叫她們過來,二位大人稍候。”


    楚媽媽說完轉身離去,柳桑寧趁她不在,立即看向王硯辭:“謹行兄,你怎麽看?”


    王硯辭目光看向門外,隨後道:“這位楚媽媽瞧著不像是撒謊。不過,她隻在前頭負責接恩客,並不是進屋子裏作陪之人。要想知曉四皇子在屋子裏做了些什麽,還是得從那三個女娘口中才能知曉。”


    柳桑寧點頭,她也是這般認為。原本她還想著一進這蘭金坊就直接提審那三位女娘。但與王硯辭在路上商議過後,他們決定先從這位蘭金坊的媽媽嘴裏打聽點什麽。有時候想要知道一件事情的真相,光問同一撥人是不夠的。


    過了一會兒,三位女娘才打著哈欠來到了廂房裏。


    她們一進來,其中一位腰細如柳的女娘便笑著看向王硯辭,像是柳桑寧不存在似的,衝王硯辭溫溫柔柔說道:“讓大人久等了。隻是這幾日咱們姊妹三人輪番陪著四皇子,實在是有些困倦,今日得空便去補眠了。”


    她雖沒有先前同柳桑寧說話的女娘媚,卻也自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誘人的味道。就這麽幾句話,柳桑寧覺得自己骨頭都軟了似的。


    其他兩位女娘沒有吭聲,隻衝他們倆笑笑,好似將一切都交給了這位開口說話的女娘。隨即這女娘又介紹了一下自己,說她名為素香,另外兩個便是素凝和素月。


    素香又道:“不知大人叫我們三人前來,是想問些什麽?”


    柳桑寧見素香始終隻將目光放在王硯辭身上,眼神直勾勾地看著,不由蹙起了眉。她那樣的目光讓柳桑寧覺得不舒服,卻並不是因為對方看上了王硯辭的緣故。而是對方的眼神並不是欣賞一個男人時的眼神,倒像是打量自己的獵物。


    柳桑寧當即就明白了,這素香是將王硯辭當成了可以獵豔的目標,想將王硯辭也變成自己的恩客,好來光顧她的「生意」。


    柳桑寧腦子裏卻不由想起琉璃國四皇子說過的話,他說他已經應允了這三人,待離開大雍時會將她們贖身一並帶走,而她們三人也十分期待,一心想著要抱緊他這棵大樹。可既是如此,這位素香為何又想來勾引王硯辭?她都要離開這裏了,勾引王硯辭又有何用?


    一種令柳桑寧覺得奇怪的違和感縈繞著,讓她頗有些心癢地想要弄明白這一點。


    這時柳桑寧卻注意到屋子裏竟是安靜下來,她瞥了王硯辭一眼,發現他隻是就這麽坐著,卻並沒有回答素香的問題。可一雙眼睛又如鷹一般盯著素香,直盯得素香心裏發毛。


    柳桑寧見王硯辭如此,當下就明白了。王硯辭隻怕這會兒隻想做那個施壓的人,讓她們三人摸不清他的脾性,也摸不清他在想什麽,所以他是不會開口的。


    但好在,她在身旁,她可以。


    於是柳桑寧清了清嗓子,開口道:“素香娘子,你們這三日與四皇子待在一起時,可有見過旁人?”


    素香一聽便笑了:“四皇子眼裏心裏都隻有我們三姊妹,哪還有心思見旁人?咱們三個就已經將他「喂」飽了。”


    柳桑寧帶著淡淡笑意的嘴角一僵,心道這位素香娘子怎麽同她說話時,這畫風差別如此大?說話也太露骨了些。


    但好在她柳桑寧也不是什麽容易害羞的小姑娘。於是柳桑寧繼續道:“這麽說,這三日隻有你們在他身旁守著咯?”


    “自然。”


    柳桑寧「嗯」了聲,突然道:“那你為何忽然要引四皇子去竇家樓飲酒?讓他一直留在這兒,不是對你們更好嗎?”


    素香幾乎是在柳桑寧問出來後就立即否認:“不是我引他去竇家樓!”說完這句,她又補充道,“是四皇子自個兒要去的,可賴不到我身上。”


    柳桑寧維持著淡笑:“是嗎?可四皇子說是在你們這兒……”


    後麵的話柳桑寧故作高深沒有說出來,隻話鋒一轉,“娘子還是說實話的好,在這兒咱們自是一切好說,可若去了衙門,就不一定了。”


    在場的三位女娘均是緊張起來,素月是個膽小的,嘴唇都有些發白了。


    她聲呢喃:“真、真不是我們……”


    “那是誰呢?”柳桑寧立即反問。她緊盯著素月的眼睛,素月隻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壓力朝她襲來,最後硬著頭皮小聲道:“是前幾日,另外一位恩客與四皇子喝酒說的。”


    “前幾日?”柳桑寧挑眉,“你們不是說他三日才來嗎?”


    素月頭埋得更低了,她緊張得快要落淚,一旁素香看不下去,搶過她的話,說道:“四皇子不是第一次來咱們這兒了,早些日子的時候他也曾來過一次,隻是那次他未曾留下過夜。那日有一位好酒的恩客,同四皇子喝了幾杯,吃酒間提過竇家樓一嘴。”


    “前些日子提過,為何四皇子今日才去竇家樓?”柳桑寧麵色嚴肅起來,以四皇子的性子,應當次日就會去。


    素香撇了撇嘴:“這我們就不知道了,四皇子如何打算的,我們又怎能知曉?”


    這倒是又撇得幹淨。


    “四皇子去竇家樓前,可有說過什麽?或是發生過什麽事?”柳桑寧又問。


    三個人都是搖頭,素香繼續道:“他醒來就直接讓人給他將馬牽來,騎上馬就往竇家樓去了。”


    這般聽著,倒是真沒有旁的插曲。


    幾番話問下來,雖然柳桑寧對這三位女娘還心存懷疑。可確實也沒有什麽直接的證據證明她們就是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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