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下又問:“你叫什麽名字?”


    “婢子叫阿圓。”宮女弱弱回答。


    柳桑寧點頭:“阿圓,圓滿團圓之意,好名字。”


    阿圓聽到柳桑寧誇自己名字,也沒忍住輕輕抿嘴笑了下。她擦幹自己眼角的淚,說道:“這名字是阿爹給我取的,阿爹希望我們一家人都能團團圓圓的。”


    說到這兒,阿圓神色有些落寞:“可惜婢子家中貧寒,不得已隻能賣身入宮,換取一家人有口飯吃。”


    說到這裏,阿圓又突然有了精神:“不過等阿圓到了二十五歲,便可求告歸家了。”


    提到「歸家」,阿圓眼裏又有了光彩,有了希望。


    柳桑寧聽得心底有些發酸,這宮裏頭不知道有多少像阿圓這樣的窮苦出身,迫不得已才賣身為奴。


    但世道如此,她也做不了什麽。能做的不過是眼見之時,伸把手幫一把罷了。


    柳桑寧問她:“你一直在此處當差?”


    “婢子原本是浣衣局的,這會兒使臣入宮人手不夠,才被差遣來這兒幫把手。”阿圓老實回答。


    柳桑寧聽明白了:“看來你不過暫時借調此處。你們的住所可是在這小院後頭?”


    阿圓點了點頭。


    柳桑寧笑:“那倒是離我居住宮殿很近,若無事我便來尋你說說話。”好確保這位宮女不會被那位內侍官事後打壓。


    阿圓聽了感激涕零,連連謝過。


    這對柳桑寧來說不過是一個小插曲,很快過了午後,各處都忙活起來,距離宮宴不過還有一個多時辰,此時宮外的大雍臣子們便也都陸續進宮。


    四品以上官員可攜帶家眷一同入宮參宴,柳桑寧本以為不會有幾位大臣會攜家帶口,可等她看到好幾位大臣的妻女後,便推翻了此等想法。


    她爹柳青行不過是四品編撰,她以前自是沒機會隨父親入宮的,自也不知能攜帶家眷入宮時,這些大臣們會如此積極。


    這會兒使臣們也已經陸續到了宮宴大殿附近的花園與涼亭,正與不少大雍大臣攀談著,柳桑寧倒是想盡職盡責跟著做翻譯,可使臣們顯然並不希望她跟隨。


    他們臉上的警惕與嫌棄之色太明顯,柳桑寧便知趣地走遠了些。心道,這些使臣有意思,這會兒倒是能和大雍的朝臣順暢聊上了。


    柳桑寧走遠了些,百無聊賴地轉著,她東張西望,卻沒有瞧見王硯辭的身影。心裏頭正奇怪,一般這種事王硯辭都會早些現身,怎麽今日這般遲?


    正想著,卻見不遠處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葉輕雨。再仔細一看,她正與之攀談之人,竟是新濟國皇子金浮生?


    這兩人怎的聊到一處了?


    柳桑寧驚詫萬分,她走過去,還沒走近就聽到了葉輕雨笑得咯咯咯,聲音如銀鈴般悅耳。


    金浮生也是滿眼溫柔的笑意,就這麽看著葉輕雨,像是看著久別重逢的朋友一般。他眼中竟還有幾分柳桑寧看不懂的……眷戀之色?


    不過腦子裏剛這麽想,柳桑寧就搖了搖頭,再瞧去時金浮生眼神分明正常得很。柳桑寧覺得自己大約是忙暈頭,看岔了。


    “在聊什麽,這般高興?”柳桑寧走過去笑著問。


    葉輕雨和金浮生同時朝她看來,葉輕雨見到柳桑寧十分高興,自然而然地挽住了她的手臂,然後說道:“我在與聖子聊新濟國的趣事兒。沒想到聖子這人瞧著貴氣非凡,沒想到還挺有趣的。”


    聽到葉輕雨形容金浮生有趣,柳桑寧便更意外了。


    她看向金浮生,金浮生卻隻是衝她笑了笑,然後道:“葉娘子與柳大人定是有話要聊,我便不打擾了。”


    說完這句,金浮生衝兩人微微行禮,隨後轉身離去。


    等人一走,葉輕雨便拉著柳桑寧往旁走,一直走到人煙稀少處,這才神秘兮兮說道:“我今日特意央了爹爹帶我入宮,就是想早些告訴你。那日你同我說的二十二年前的案子,我還真打聽到了一些!”


    柳桑寧一聽,又拉著她往一旁走了幾步,小聲問:“你打聽到了什麽?”


    “我本想去跟我爹打聽,可我才開口問,他就說我小孩子不要瞎打聽。”葉輕雨頗有些不同意父親這種說法,她撇了撇嘴,“他不樂意家中人過問公務,我也不敢一直纏著他問。不過好在我家中奴仆好些個都是待了幾十年的老人了,我身邊伺候的侍婢,有一個是門房蔡老頭的女兒。蔡老頭年輕時候是替我爹趕車的,隨他出入京兆府……”


    葉輕雨一張小嘴一張一合,叭叭說個不停,還說得繪聲繪色,將她打聽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柳桑寧。


    有些是柳桑寧已經從年誌上知曉了的,又或是從年誌上模棱兩可的話語中猜到了的,但有些還是柳桑寧頭一回知道。


    “你是說王林氏口供裏曾說過,那歹人中等個子,身材纖瘦,聲音清亮?而且他被王林氏用簪子紮傷的位置,是在肩頭?”


    柳桑寧聽她說完,問道。


    葉輕雨點頭:“是啊,這些還是當時我爹辦案時,蔡老頭在一旁聽到的。”


    柳桑寧一聽便明白為何當時新濟國聖子能快速脫離嫌疑了。不僅是他受傷之處乃狩獵的舊傷,更因為金浮生身材算得上是高挑,身材也算不得削瘦。更何況他的聲音並不清亮,而是帶著一種淡淡的啞。


    葉輕雨說完還歎了口氣:“唉,還有那王家幼子也著實可憐。聽聞當時他被藏在了衣櫃中,等人被放出來時,似乎已經嚇傻了,話都不會說了,整個人癡癡呆呆的。之後京兆府和刑部都忙於辦案子,誰也沒在意這孩子,竟是不見了蹤影。”


    說完又歎息一聲,說了聲「好可憐」。


    柳桑寧卻是瞳孔緊縮:“你說什麽?他躲在衣櫃裏?”


    葉輕雨不知道柳桑寧為何反應突然變大,她有些呆愣點頭:“是啊。”


    “那你可知,當時衣櫃是擺放在何處?”柳桑寧又緊跟著問。


    葉輕雨搖頭:“這我就不知曉了,蔡老頭也不知道那麽詳細的事兒。”


    但不論衣櫃擺放在哪,那孩子被藏在衣櫃裏,定是聽到了外頭來自母親與姐姐的淒厲慘叫……


    柳桑寧忽地就覺得心髒一陣緊縮,竟是有些抽疼。


    葉輕雨同柳桑寧說完自己打聽來的案情,倒也沒再將此案放在心上的模樣。她又說起另一件事:“阿寧阿姊,你是不知道,今兒個一早我嚇死了。”


    柳桑寧回過神來:“出了何事?”


    葉輕雨壓低聲音:“我家昨晚上好像進賊了。那賊子潛入了我阿耶的書房,將書房翻亂了!”


    第149章 開宴前的衝突


    進賊?


    柳桑寧不由瞪大了眼:“誰這麽大膽竟敢去宰相府偷東西?”


    葉輕雨撇嘴:“就是啊,也不知道是哪路大盜,竟偷到我家來了。不過說來也怪,這人入我葉府如入無人之地,來去竟都沒被人發現,想想也是瘮得慌。”


    葉輕雨說完不由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打了個冷顫。


    柳桑寧不由小聲低喃:“相府守備森嚴,能入相府而不被發現,可見是個高手。何人有如此身手?”


    不知怎的,柳桑寧自顧自地說完這話,腦海裏卻突然浮現出王硯辭的臉來。她當然不是覺得是王硯辭潛入相府,但卻隱隱覺得此事或許與王硯辭有關。他手底下的人的能力,她上回也是見識過的。


    隻是王硯辭為何要遣人去葉相的書房找東西?莫非是葉相藏了什麽關鍵的證據在手中不成?


    柳桑寧被自己這個猜想也嚇了一跳,她搓了搓手,覺得自己的猜想未免太大膽了,可腦子卻不受控製似的不住的往這方麵想。


    葉輕雨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阿寧阿姊,你怎麽突然發呆了?想什麽呢?”


    柳桑寧回過神來,擠出一抹笑:“沒什麽,我隻是在想,幸好你們人都沒事。”


    葉輕雨也是後怕地點頭:“是啊,我猜那盜賊是覺得我阿耶房中定有貴重之物,所以才去偷的。可惜,我阿耶書房向來隻有些筆墨紙硯和書冊,別的貴重物品一概沒有,他不喜歡那些。”


    說完還嘟囔著:“我屋子裏值錢的東西還多些呢。”


    柳桑寧聽得哭笑不得,她一拍葉輕雨的腦門:“別說這種話,若是真有賊子盯上了你,沒準會要你性命。”


    葉輕雨又打了個冷顫,不敢再胡說下去。


    她挽住柳桑寧的手臂,親昵說道:“一會兒才開宴呢,我帶你去逛逛,這兒我還算熟。”


    柳桑寧本想推諉,可她一眼瞧去,那些番邦使臣並未有人在意她是否在場,甚至有幾個見她看去,還刻意背過身去,顯然是不想讓她「加入」,柳桑寧便應下了。


    反正她入宮也隻是為了在使臣們有需要時出麵協助他們翻譯,並未規定她需要時時刻刻寸步不離地守著他們。


    各國使臣各有心思,眼瞧著千秋宴之後便要離京,他們隻怕也是有些著急了,想要把握這難得可以見到不少大雍官員的機會,好生的攀談一番。


    柳桑寧由葉輕雨挽著往前走,邊走便忍不住問:“你入了宮,你阿耶不拘著你?能讓你這麽四處走動?”


    “我阿耶這會兒忙著呢,沒空管我。”葉輕雨笑眯眯的,“再說,我從前也時常入宮,後宮幾位貴人與我娘關係不錯,便時常召見我們入宮敘話。”


    柳桑寧這會兒心下了然,葉家這些年在朝中經營得頗為費心,就連後宮也牽扯其中。葉夫人與後宮妃嬪常有往來,且關係不錯。難怪葉相這些年算得上平步青雲,想來也是少不了這位夫人的助力。


    柳桑寧朝四周看了眼,還是沒看到王硯辭。葉輕雨見她有些心不在焉,問道:“阿姊,你在找誰呢?”


    “你今日有沒有見著王硯辭?”柳桑寧問道。


    葉輕雨搖頭:“沒有啊。對啊,今日謹行哥哥怎的還未來?這不像他。”


    葉輕雨一邊說也一邊張望起來。


    柳桑寧心中的擔憂又浮了上來,但麵上卻道:“無事,大概是有什麽事耽擱了。”


    兩人一路走到了不遠處的奇珍園,在園中聊天賞花賞景,眼見著快要開宴了,這才往回走。


    剛一到大殿外,兩人便迎麵見著婆娑國與百起國的使臣相遇,雙方正在攀談什麽,瞧著似乎聊得頗為投緣。


    柳桑寧拱手行禮,那幾人一扭頭見著是柳桑寧,卻都紛紛變了臉色,一個個擺起臭臉來。


    柳桑寧一頭霧水,不知她何時得罪了這幾位使臣。


    百起國她倒是能理解,畢竟是她和王硯辭親手破了縱馬案。不僅抓了越小將軍,之後良不言指使人刺殺也被他們抓破。雖不能繼續往下查真正的幕後真凶,可良不言卻是跑不掉的。如今良不言至今還在他們刑部關押著。


    百起國看到她這個讓他們使臣團受重創的大雍官員覺得不愉,倒也不稀奇。


    但是這婆娑國……她一直與他們並無瓜葛呀?若是婆娑國四皇子一事,那已經證明不是她殺的了,為何還對她如此有敵意?


    還沒等柳桑寧說什麽呢,婆娑國的使臣冷哼出聲,開口陰陽道:“我道是怎麽突然就覺得有什麽礙眼的東西讓人不舒服呢,倒是沒注意竟是如今名聲鵲起的柳大人啊。”


    另一個百起國的使臣也搭腔:“哎呀,人家柳大人如今可是在大雍皇帝跟前都掛了名的,又有鴻臚寺卿王大人百般維護,日後隻怕是要平步青雲,我等還是要恭敬些好。”


    兩人的話讓一旁另外幾位使臣不由笑出聲,其中一位還道:“如此看來小娘子做官就是比咱們這些兒郎做官要便利得多啊,隻怕光憑著臉與身段,就能叫上峰為自己付出良多啊。”


    “怕是不僅付出良多,是已經神魂顛倒了吧?”


    “哈哈哈……”


    兩國使臣竟都哈哈大笑起來。


    這儼然是當麵不給柳桑寧臉麵,擺明了瞧不上她,要與她爭鋒。


    柳桑寧還沒說什麽,一旁葉輕雨氣得跳腳:“你們胡說八道什麽?!柳大人是憑借自己的本事考入鴻臚寺,也是憑本事將公務處理得周到。她雖為女子,卻是比許多男兒都厲害。我看你們這是自知技不如人,所以嫉妒了吧?!”


    柳桑寧幾度拉她衣袖,可葉輕雨根本停不下來。


    “也不知道你們是哪國的,不如報上名來,好叫所有人瞧瞧,你們是如何因為嫉妒他人而說出這般狹隘又捏酸的話!真是給自己國家丟臉!”


    兩國使臣聽了氣得跳腳。


    柳桑寧也聽得頗為驚訝,她著實沒想到葉輕雨居然戰鬥力如此之強。莫非是跟王硯辭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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