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熱氣將她的小臉蒸得紅撲撲的,頭上的水珠未幹,順著她的麵部輪廓滴下來,在瑩白修長的脖頸上。


    陳牧揚看得臉色發熱,喉結上下滾動。


    “我去洗漱。”


    他腳步虛浮,踉蹌的往外走,陸蘊書看著消失的視線不禁嘴角上揚。


    她就知道!


    這樣大抵他晚上不會在這兒了吧?


    不過陸蘊書猜錯了,他這一輪洗漱時間非常的長,收拾完還是回了主臥。


    這個人,比她想象中的臉皮要厚很多。


    陳牧揚睡覺的時候並不安分,總喜歡靠過來抱著人,陸蘊書已經習慣了,對於他的舉動沒什麽反應,隻閉著眼睛當做不知道。


    睡得迷糊間,聽人道:“明天你有空嗎?”


    “怎麽了?”


    “跟我走一趟。”


    “行。”


    兩人之間沒有任何的廢話,迅速完成了這一次的溝通交流。


    這說起來是他們第一次這樣沒有沾染情欲,又這麽心平氣和的躺在一張床上,那種感覺很奇怪,陸蘊書說不上來。


    她不願意去想這個問題,任人抱著,合上眼沉沉睡去。


    次日醒來的時候,身旁已經空了,冰冷的另一邊床榻甚至讓人恍惚感覺這不過是一場夢。


    但露出一條縫隙的房門,外間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都告訴她,一切是真實存在的。


    陳牧揚過來了。


    他們……再次同居。


    昨天喝醉了,意識是清醒的,但腦子和行為並不會完全受控,很多東西都是憑著本能,今早不太一樣……


    她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終於深呼吸一口氣,決定坦然麵對。


    人走出門,就看到陳牧揚係著個圍巾在餐桌上忙活著,早餐類型豐富多樣,看到她,抬了個頭,像是已經熟稔千百遍一般很自然的說道:“起來了,趕緊去洗漱出來吃飯。”


    “哦。”


    陸蘊書愣是一瞬,木木地走進浴室收拾自己。


    方才的場景太過熟悉了。


    她有那麽一刻以為……是蔣旭。


    兩人在一塊的時候,蔣旭就是這麽照顧她的,每天不管多忙,都會趕個大早過來給她送早飯,他說早餐是提供一天身體機能的開始,不能馬虎。


    想著想著,陸蘊書忽然覺得鼻子發酸。


    那是個傻子。


    其實如果他當時堅持堅持,她不會不讓人住進來的,可他不會這樣,他做事情,總在規矩以內,太乖了,不太會變通,是笨拙,但笨拙得可愛。


    陸蘊書很喜歡他這種笨笨的感覺。


    或許是她太過精明算計了,她就喜歡那樣單純赤誠的,跟他在一塊,人事事都會考慮著你,哪怕你說錯了也是對的。


    你也不用擔心哪一句話被有心人聽了去,解讀成什麽樣子。


    “陸蘊書,你幹嘛呐,還不出來?”


    外邊傳來一陣焦急的催促聲,這聲音讓她乍然從過去的情緒裏回神,她收斂住思緒,打開水龍頭,將水往臉上任意的抹了一把,隨意的撥弄了兩下頭發,走了出去。


    “怎麽這麽久?”


    “肚子不舒服。”她隨意的找了個借口,沒有多說,坐下來,開始吃東西。


    好在陳牧揚一直算是個還挺識趣的人,沒有再多問,也在她對麵坐下來。


    “吃完飯我們出去一趟,你還記得吧?”


    “嗯。”


    她模模糊糊記得自己是答應了這麽個事,但具體的她就不清楚了,人喝了一口鹹粥,問:“有事?”


    “帶你去見個人。”


    “哦。”


    陳牧揚很少會主動提出來讓她跟著一起去見誰,那三年她就沒有進入過他真正的社交圈,想想這應該是跟生意上的事有關。


    陳家的合作對象,那一個個都實力雄厚,她能認識,不管出於什麽樣的原因結識的,左右不會太虧。


    為了有一個良好的狀態麵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她特意化了一個很是隆重的妝容,還穿上了一件剛送過來不久,沒有上身過的品牌裙子。


    陳牧揚上下打量著她的裝扮,這視線太過赤裸,讓她覺得十分難受,不自在,她躲避開人的視線,催促道:“不是要去見人嗎,趕緊的吧。”


    今天並不是周末,她是喝多了恍惚答應,這會兒為自己的一時失言買單。


    “好。”


    陳牧揚將她掛在玄關那裏的大衣拿上,跟著出了門,追上她,將衣服遞給她,“多穿點,外邊冷。”


    “這是昨天的衣服了。”


    她一向不成穿超過兩天的衣服,而且她現在確實穿得挺隆重的,但是並非不保暖,她還套了一件針織毛衣外套呢,就從家門到車庫的距離,實在沒必要。


    “矯情!”


    陳牧揚低斥了一句,不過也並非真的嫌棄,嘴角上是掛著笑的。他沒折回去將衣服放起,而是將它拿到了車後座上放著。


    陸蘊書覺得他這是多此一舉。


    這個人,總在不該細心體貼的地方,表現出莫名其妙的體貼。


    不過她很快就清楚,這不是莫名其妙……


    這件大衣,發揮了它的實際作用。


    陸蘊書在墓園凍得瑟瑟發抖的時候,無比感激他多帶了一件衣服,可又忍不住生氣。


    “你怎麽沒有告訴我是來這裏啊?”


    第133章 要求


    “你沒問。”


    陸蘊書一時語塞。


    她是沒問,但她怎麽也不會想到……


    這是陸蘊書第一次來這裏。


    沒錯,陳牧揚的母親在陳家,似乎是一個不可提及的名詞一樣,不會有人說起她曾經什麽樣,也不會有人談及她究竟出了什麽事,怎麽沒得,哪天走,忌日更不會大操大辦。


    就是陳牧揚……她也很少聽他提及。


    人……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這個世界一樣。


    “我媽最愛的花,是小雛菊。”


    陳牧揚將一束小雛菊放到那冰冷的墓前。視線落在上邊那個小小的遺像上。


    黑白的顏色。


    圓形的相框裏,女人梳著一個複古的垂肩發型,在發尾做了些外扣點綴,襯得她大氣的麵容在端莊之中,又有一點小俏皮。


    陸蘊書想,陳牧揚的母親,大抵生前,也是一個非常講究,對時尚潮流非常有研究的貴太太。


    “小雛菊的花語是純潔而美好的愛。”


    、陳牧揚掀了掀眼皮,看了她一眼,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說,眼睛裏難得流露出幾分吃驚的情緒。


    他悵然道:“我媽也是這麽說的,不過她太過天真了,世界上哪有這種東西,她終究為她的天真買了單。”


    陸蘊書不太喜歡陳牧揚這麽說,她想反駁,她的父母就是,一個很好的人,碰上另一個很好的人,兩個人在靈魂上高度的契合,是可以做到所謂的純潔美好的。


    還有蔣旭……


    他對她的感情……也是另一種程度上的純潔而美好,從來不奢求任何回報,但最後,她什麽也沒有說。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造化,相信阿姨赤誠而熱烈的相信那一刻,應該是幸福的,那就不需要為她感到遺憾惋惜。”


    “嗯,”陳牧揚低低地應一聲,表示認同她的話,不過再多的,好像也沒有說什麽了。


    他隻告訴她,今天是他母親的忌日,十月十八號。


    “以前都是我一個人來的,陳家已經基本沒有人記得她了。”


    “嗯。”


    她回了一句,但是沒有後文,或許她該感性一點,說沒關係,以後每一年,我都陪你過來,但這個承諾太虛假了,在這樣的場合說,她怕遭到天打雷劈。


    “陸蘊書。”陳牧揚忽然喚她的名字,手伸過來,與人十指交扣。


    陸蘊書掃了一眼交握的手,靜靜地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陳家,誰都可以忘了她,唯獨我不行,所以……你也不可以,知道嗎?”


    她以什麽身份不可以啊?


    陳牧揚憑什麽這麽要求她?


    心中無數個無語的念頭閃過,最終還是決定尊重一下逝者,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點頭的一瞬,陸蘊書明顯感覺到握著的手顫了一下。


    他……在緊張?


    陳牧揚居然也會有緊張的時候,這個發現叫她煞為吃驚。


    陸蘊書沒碰到過,哪怕是許悠寧出事的時候,他最多也不過是急躁,沒有緊張的。


    在她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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