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裏,長安長蘭老老實實地端坐著,白卿卿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車夫說你們蹲在我家門口,從出了府就開始跟著?”


    長安立刻抬頭,“我們蹲得很隱秘的,沒有妨礙到旁人。”


    他還沒說完,腰間被長蘭掐了一把,立馬閉上了嘴。


    長蘭聲音輕輕柔柔,“我們也是……不知還能有什麽別的法子,我們並不是從小在隨雲閣長大,因此與同齡人之間的關係並不算太好,這一次本不該我們來,但我們太想再見到你,所以拚勁全力搶來了機會,所以……我們想再試試……”


    這是他們在隨雲閣的第一個差事,還是搶來的,若就這樣無功而返,定會被人嘲笑看輕吧?白卿卿這麽想著,表情不由地沒那麽嚴肅了。


    “可是我身邊真的也不缺人,隻要我出門,都有家丁跟著……”


    “白姐姐,我們能養活自己的,我們隻想待在你身邊,我們也會很勤快,努力學新本領,總會有能幫上忙的地方。”


    長安就在旁邊一直一直點頭,“對對,我吃得很少的,睡地上也成。”


    白卿卿哭笑不得:“我不是這個意思……”


    “白姐姐,那你就給我們一個機會好不好?若是你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我和哥哥立刻離開,就算是閣主命令我們也是敢違抗的,我們來你這裏,並不是因為他,隻是想報答姐姐對我們的恩情。”


    這是長安和長蘭兩人共同的想法,也是他們會來這裏的根本原因。


    麵對兩雙真誠到懇切的眼睛,白卿卿沒辦法狠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算了,也就……多兩個人而已。


    她才不是跟寧宴妥協,她隻是不舍得讓長安長蘭失望。


    ……


    路上這麽一折騰,白卿卿還沒反應過來已經到了淩裴舒的住處。


    他原本是住城郊一個莊子裏,淩將軍的事情之後,皇上將原先就屬於淩家的府邸又賜回給了他。


    此刻府邸大門緊閉,瞧著確實是有在閉門思過的樣子。


    白卿卿讓人過去通傳,很快門開了,出來了人將她們請進去。


    “大人此刻在後麵的水榭,白姑娘這邊走。”


    淩府很是氣派,隻是淩裴舒一個人慣了,不大喜歡身邊有許多人伺候,因此府裏的下人數量並不多,有種冷清感。


    白卿卿心裏想著,這若是讓上了年紀的人瞧見,定會勸淩裴舒趕緊娶媳婦,讓家裏的人氣旺起來。


    水榭在蓮花池旁,但這個天氣池中還無花,隔老遠就瞧見淩裴舒站在水榭裏的一張桌子後麵,提著筆正在畫著什麽。


    白卿卿輕手輕腳地過去,也不打擾他,等他畫完停筆才輕笑出聲,“裴大哥好雅興,我可能瞧瞧畫的是什麽?”


    “一時興起隨手畫的,不值一提。”


    第598章 重點


    淩裴舒雖然這麽說,眼睛卻盯在那幅畫上看了好一會兒,似是還挺滿意。


    白卿卿走過去看,那是一幅夏日荷塘,水波瀲灩,碧葉連天,塘中一葉小舟,有一女子手拿粉荷輕嗅,那荷花遮擋住了她大半的臉,隻能隱約窺見一抹清韻,人比花嬌。


    “裴大哥一時興起作的畫,怕是我精雕細琢也比不上的,尤其這蓮中女子,寥寥幾筆卻極富神韻,仿若蓮花仙子一般,實為點睛之筆。”


    淩裴舒被誇得通體舒暢,難得地大笑出聲,“你呀,怎麽能這麽招人喜歡,今日怎麽來了?過來坐。”


    他帶著白卿卿去了水榭另一邊,幹淨的地上擺了蒲團,矮桌上也已經備好了茶水,今日風不大,淺淺微風將水榭垂下的紗簾吹得緩緩蕩漾,別有一番滋味。


    “我聽說,寧宴還在你家門前呢?我是勸過的,但你也知道他那脾氣,勸也勸不動,你是不是覺得煩了?”


    淩裴舒樂嗬嗬地說著,以為白卿卿是為了寧宴的事而來。


    白卿卿抿了抿嘴,“他站他的,累的是他,我為何要覺得煩?”


    淩裴舒眉頭微微上揚,這語氣聽著……似乎有戲,還真讓寧宴那小子找對了門路?他運氣可真好。


    “不是為了他呀?難不成是專程來看望我的?”


    白卿卿很認真地點點頭,“裴大哥,你為何要辭官?是不是遇上了什麽事?我們白家在宣城雖還稱不上舉足輕重,但也還有些能耐,若是我們能幫得上忙的你隻管說。”


    淩裴舒怔忪了一下,眼裏有暖意緩緩漾開,自己閉門思過這幾日,這麽直截了當上門,連緣由都不知道就要幫他的,白卿卿是第一個。


    寧宴不算。


    他噙著溫潤的笑意倒了杯茶,拿在手裏聞著沁人心脾的茶香,“這事兒怎麽連你都知曉了,可見寧宴還沒有將宣城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呀。”


    淩裴舒輕鬆的語氣沒有讓白卿卿鬆開眉頭,“裴大哥,辭官不是小事,你滿腹的學識若是就此埋沒該多可惜?究竟發生了什麽讓你連胸中抱負都甘願放棄?”


    “我沒有要放棄什麽,不過是……想著說不定能換條路走。”


    淩裴舒笑意不減,淺啜了一口茶,“我也不是傳聞中的辭官歸故裏,而是離開宣城,或是去一處偏遠的地方,福澤一方百姓也不算辜負自己。”


    “可是……為什麽呢?大哥跟我說過,說你是有大學問的,有高瞻遠矚的目光,能扛得起玄朝江山社稷的重擔,如何是隻為一方百姓謀取福澤能比得了的?”


    淩裴舒因為她的話笑容更甚,“當真?我居然在白大人口中有如此高的評價?你是不知我在朝中與他公事時,他多一句話都不怎麽說,對誰都一視同仁,公事公辦,瞧著可不像會這麽誇人的。”


    淩裴舒美滋滋,能讓白岩這麽誇他,自己果然還是表現得不錯?


    白卿卿:“?這是重點嗎?裴大哥對於玄朝是不可或缺的,不是連皇上都不準許嗎?”


    第599章 不易


    “所以裴大哥,到底是為什麽?你做事向來不會毫無原因,莫非是出了什麽事?”


    白卿卿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在她看來,裴大哥與她大哥一樣,行事穩重,高瞻遠矚,能讓他頂著皇上的震怒也要離開宣城,想來定不會簡單。


    淩裴舒給她的茶盞續了茶,臉上笑容和煦,絲毫不見任何緊張:“先喝茶,這是我托人才買到的新茶的,味道好得很。”


    白卿卿按下心中燥氣,端起茶盞喝了起來,香氣清新雅然,連呼出的氣都帶上了茶香,“果然好茶。”


    “是不是?這茶平日我都舍不得喝,也就你來了才願意拿出來。”


    淩裴舒愜意地看向水榭外,“等到夏日,池子裏的荷花盛開,荷葉上滾著水珠,風吹過來的時候帶著陣陣荷香,想想就令人舒心。”


    池子裏的花是他親手選,親自看著栽下去的,因為兒時這裏便是一池子的荷花,他珍藏著的與家人的回憶裏總是伴隨著荷香。


    “你可知曉,寧宴或許要常駐淮西?”


    白卿卿一愣,“好好的怎麽說起他來?我並不知道這些,我也……不感興趣。”


    白卿卿微微偏過頭,淩裴舒餘光瞧見了,彎起了嘴角,“淮西是麻煩些,但也不至於能將他拴住,他在淮西能做的事,能夠得到的,遠不如在宣城,不過這是他主動向皇上提出來的。”


    “因為那裏其實是他的家鄉,沒多少人知道,他是從淮西走出來的,那裏有他的根基,是他的地盤,相對而言,比起其他地方要安全很多。”


    白卿卿眉頭皺了一下,嘀咕道:“他可不像是會怕危險的人。”


    “是呢,他是不怕的。”


    白卿卿聞言詫異地抬頭看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淩裴舒卻沒看她,“我一直都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去淮西,隻要他不願意,皇上也不會勉強他,所以兩年前我聽說他應下了這樁差事的時候,我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寧家,在淮西嗎?”


    淩裴舒挑眉,“你聽誰說了什麽嗎?”


    “是寧啟,說的似是而非,不清不楚的,我也隻聽了個大概,他說寧宴幼年不易。”


    “幼年不易……嗬,隻這四個字,哪裏能概括得了寧宴的遭遇,我與他幼年相識,還曾一起來過宣城,但我再看到他的時候,他就好像是一隻被趕出族群的狼崽子,渾身是傷,隻有眼神還活著。”


    寧宴的母親是淮西商戶之女,偶然遇見了寧宴的父親,對他一見鍾情,隻是那會兒她家裏已經給她相看了一戶人家。


    她隻得將情絲深藏,誰知之後又與寧宴的父親幾次偶遇,她便覺得若不是緣分,他們怎麽會屢屢相見,她越發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於是鼓足勇氣求母親去寧家探探口風,卻沒想到與寧家一拍即合。


    她欣喜若狂,盡管原先想要結親的人家能給家裏帶來更大的利益她也顧不得了,跪著求父親鬆口,說她不想淪為家族攀附的工具。


    第600章 錯付


    寧宴的母親那會兒滿腦子都被情愛占據,她堅信自己的選擇,哪怕父親震怒,言明若她一意孤行,家裏便當沒有她這個女兒。


    最終,她如願以償地嫁到了寧家,家裏的嫁妝沒有虧她的,隻是出閣時,母親拉著她的手說,若無意外,這便是最後一麵了……


    出嫁從夫,嫁給喜歡的人,自然是什麽都甘之如飴。


    小姑娘成為人婦,為了夫君操持家業,才知寧家如一具空殼,入不敷出,步步艱難。


    不過不要緊,她有大筆的嫁妝,又在生意上有些精通,她咬著牙撐起整個寧家,心甘情願地將自己的一切獻出,那是她深愛的夫君,沒什麽是舍不得的。


    轉年,她又生下一個兒子,她更是覺得自己的選擇沒有錯,她嫁給了愛情,那是聯姻無法比擬的。


    可是幸福就好像是泡泡一樣,在陽光下絢爛多彩,夢幻旖旎,隻要輕輕一戳,就會散得無影無蹤。


    她知道了寧家要娶她的真正原因,不為別的,就隻為了她那筆足夠填補寧家空缺的豐厚嫁妝,她知道了自己的夫君早已有一個青梅竹馬,私定終身的女子,娶她隻不過是權宜之計。


    寧家要的,是一個全身心付出,能讓寧家起死回生的人,這個人是誰都不要緊。


    等她生下了孩子,她便沒有理由阻止夫君往家裏抬人,她並不笨,一角得窺全貌,她的美夢終於碎了。


    噩夢從此開始,寧家因為她的嘔心瀝血重新走上正軌,她的嫁妝也被消耗殆盡,再沒有什麽價值。


    當初與娘家鬧到僵硬,寧家來人卻處處寬慰她,說往後寧家就是她的家,那時候她覺得自己那麽的幸運,能遇上那麽好的婆家,後來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愚蠢,將她逼到了一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步。


    她看著自己深愛的人與他真正心愛的女子情意綿綿,看著他們肆無忌憚地蹉跎自己,她曾經的一腔愛意逐漸扭曲,變成了恨意,這股恨意,隻能撒在唯一一個,她能夠掌控的人身上。


    那就是寧宴。


    那是一段絕望的日子,已經懂事的寧宴整日麵對的,是極致的痛恨和惡毒的詛咒,他的母親將一腔恨意統統傾瀉到他身上,不容許他抗拒。


    “你可能不能想象,一次次險些被自己的母親親手掐死是什麽感覺,我見到寧宴的時候,他脖子上的青紫甚至還能看得出來,他母親覺得隻要他死了,她和寧家就沒了關係,她的父母說不定就會原諒她。”


    淩裴舒說起這些的時候,語氣沉得可怕,“有時候他母親又會抱著他哭,說對不起他,問他疼不疼,自己不是有心的,可是下一瞬,她又會控製不住地要傷害他,所有人都說他母親瘋了,不適合做寧家的主母,所以她的夫君才會另娶他人,寧宴卻是看著他的母親一點點瘋掉,直到死亡。”


    他跟著出殯的隊伍離開寧家,再沒有回去過,世上少了一個被父母憎恨的少年,多了一個對什麽都沒有感情的寧宴。


    第601章 確認


    淩裴舒停了下來,目光望向遠處,讓紅了眼睛的白卿卿可以收拾一下情緒。


    白卿卿好半天才得以將胸口憋著的一口氣吐出來,喝茶壓驚的時候發現自己手指尖都有些顫抖,她從來不知道寧宴有過這樣可怕的經曆,她連想象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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