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旌從不吃雞蛋,這事兒?溫黎知道。


    先前有一次兩人置氣,李懷旌大晚上犯渾驅車到她那邊,一整天沒吃飯。


    彼時溫黎還沒同?李楠一起住,就想?著, 這廝大晚上來?一趟不容易, 下著雨,後半夜, 自己雖說十指不沾陽春水,但消了氣, 也讓他進門了。


    準備親自下廚, 給他煮一碗泡麵吃。


    誰知李懷旌屁事特別多, 煮泡麵, 李懷旌搖頭不吃, 煮兩個雞蛋, 李懷旌還是搖頭。


    說自己不愛吃雞蛋。


    那麽多事,溫黎實在懶得?伺候, 就把?鍋碗瓢盆一丟, 愛吃不吃。


    李懷旌餓了一天一夜,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 才喝上一碗小米粥。


    溫黎隻知道李懷旌事多,而且特事多。


    就跟個大爺似的。


    畢竟溫黎不缺大爺。


    鄭琪這個時候心生好奇, 探過來?頭,突然問了句:“李總不喜歡吃雞蛋,是有什麽緣故?”


    說起來?,還是人家鄭琪心細,細起來?就跟女人的頭發絲似的。


    溫黎從來?沒想?過,事多還能有理由。


    可鄭琪就問出來?了。


    隻見李懷旌淺笑兩聲,波瀾不驚道:“前些年創業初期,工作忙碌,經?常大半夜回家,一個人嘛,累了一天又困又乏,還饑腸轆轆,所以冰箱裏就泡麵和生雞蛋,我記得?有一次……”


    李懷旌眯了眯眼?睛,回想?一下才說:“最窮的時候,吃了整整一冬天,狼吞虎咽五分鍾結束,還得?繼續加班……大概那個時候吃多了,如?今看見這兩樣?東西,就沒胃口……”


    溫黎聽到這裏,才抬起來?眼?眸,目光停頓少許。


    轉過頭看他。


    李懷旌看過來?。


    兩個人視線交錯,溫黎不知怎地,就問出口:“那你怎麽不解釋?”


    李懷旌眉宇皺了皺,“解釋什麽?”


    溫黎愣了愣,抿了抿紅唇,“沒什麽。”


    李懷旌瞧著她,沉吟半晌,也不知是想?起,還是沒想?起,此刻才解釋了句:“我不太喜歡拿過去的事兒?說來?說去,過去都已經?過去了,人要往前走?。”


    溫黎夾了一筷子青菜,默不作聲放嘴裏。


    “我最討厭不張嘴的男人,因為我覺得?,溝通能力很?重要,成年人的世界,篩選大於改變。”


    李懷旌瞧她,“聽你這麽說,沒少篩選。”


    溫黎提了提眉,大言不慚,“那當然了,我爸爸說了,人的品質參差不齊,找老公,就得?做大數據篩選,不合適就得?趕緊換,不能戀戰,浪費時間……”


    李懷旌舌尖舔了舔齒縫。


    真想?反駁兩句,可這話,恰恰還是老丈人說的,還不能反駁。


    他深吸一口氣,“吃飽了,你們吃吧。”


    崔項看一眼?,忍不住驚訝。


    這就吃飽了?


    真是要成仙了,越來?越不食人間煙火了。


    八點鍾洽談會開始,崔項繼續在裏頭混日?子,聽那自然是聽不太懂的,不過聽不懂,也不能表現出來?不是。


    好在有幾分演技在身上,崔項裝得?老像。


    不過就有一點不好,那就是——容易犯困。


    崔項偷偷掃了李懷旌一眼?,第三次準備開溜,出去抽根煙。


    李懷旌暼過來?,“做什麽去?”


    崔項打哈哈:“衛生間。”


    李懷旌說:“懶驢上磨,屎尿多。一個小時你跑了三趟,生怕別人不知道你犯困?”


    他吩咐,“坐下。”


    崔項抿了抿嘴皮子,心想?明天可不來?了,明天讓沈豐城來?,這遭罪的事兒?,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沈豐城也得?享受享受。


    漫漫一天好不容易捱過去,下午五點鍾,會議終於結束。


    崔項伸了個懶腰,準備走?人。


    沒想?到這個時候,闕教授帶著個助手,就過來?了。


    也不知拉著李懷旌聊了什麽,李懷旌低著頭聽完,淺笑:“行,聽您安排。”


    說完就招了招手,吩咐崔項:“你去提車,到門口等著,我們稍後就來?。”


    崔項忘了晚上還有安排這茬,怔了一下,“不走?嗎?旌哥?”


    李懷旌說:“不走?,晚上同?大家一起去附近景點。”


    崔項問:“去哪?”


    李懷旌說:“三省井。”


    崔項瞪大眼?睛,還以為聽錯。


    這麽大陣仗,就為了去看一口破井?


    那破井,他每年少說也得?路過幾百回,沒搞錯吧?


    崔項還真沒搞錯,行程安排是這麽定的,一路開車往東南,目的地是那三省井,不過沿途會經?過一個有名老先生的畫廊,幾人去拜訪一番。


    除此之?外,還有個紅軍革命基地,那有個紅軍亭,總之?他們今兒?不看井,就看亭。


    哦,對了。


    於曉羅自打認了溫黎做閨女,還有個願望,就是帶溫黎去一下伯樂大街,因為那立了個伯樂相馬的石碑。


    於曉羅說了:“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他得?帶閨女去瞧瞧……”


    這文?人墨客心裏想?什麽,你別猜,因為你猜也猜不著。


    反正這幾個破地方,崔項都去過,實在沒什麽好瞧頭。


    崔項一邊開車,一邊下意識去掃李懷旌。


    想?來?這回座次安排的,頗得?李懷旌心意,是以李懷旌心情看上去,不錯。


    車裏五個人,崔項負責開車,鄭琪坐在副駕駛,李懷旌、溫黎還有於曉羅坐在後麵。


    方才上車的時候,李懷旌最後一個過來?,還撈著一個,跟溫黎挨邊的位置。


    不過這於曉羅在場,兩人說話不方便,隻能大眼?瞪小眼?地沉默。


    半晌,大抵車內氣氛太壓抑,於曉羅回完消息,才收起來?手機,抬頭看看幾個晚輩,道了句:“你們不要拘著,暢所欲言嘛。”


    崔項掃了李懷旌一眼?,如?今按照輩分,於曉羅怎麽也算李懷旌半個老丈人。


    拘著也比說多了強。


    那這活躍氣氛的任務,不就落到崔項頭上,崔項輕咳兩聲,“於教授貴庚啊?”


    於曉羅笑了,“五十四歲了,老了老了,是真老了……”


    崔項一聽,那得?趕緊戴高?帽啊,就認真搖了搖頭,“五十四歲可不老,而且您看起來?,壓根不到五十,平常養生這塊,一看您就比較注重……”


    於曉羅說:“養生的確需要養生,畢竟上了年紀,身子骨不比年輕,哦對了,這次過來?,我帶了幾瓶野生蜂蜜……”


    說著,就對李懷旌客套,“回頭送你一瓶,嚐嚐。”


    李懷旌雙手握拳,手臂搭在膝蓋上,聞言才轉過來?頭,“好,謝謝於教授。”


    於曉羅打開話匣子,打量李懷旌兩句,往後撤了撤身子,“昨兒?,我聽大家聊,你家裏催婚?”


    李懷旌一怔,不著聲色掃了溫黎一眼?,“嗯。”


    於曉羅點點頭,“我這倒有個不錯的姑娘,興許可以幫你問問,書香世家,門第不錯,跟你也比較配……”


    溫黎垂著眼?眸,一言不發。


    李懷旌目光從溫黎身上抽離,沉吟半晌,突然朗聲笑了。


    他說:“於教授,實不相瞞,我打第一眼?見您,就有一種熟悉感。”


    於曉羅是修行之?人,最信那個因緣際會,聽李懷旌這麽說,就提起來?興趣,“哦?怎麽說?”


    李懷旌睜著眼?說瞎話,大氣都不帶喘,“從我第一眼?見您,就覺得?似曾相識,就覺得?咱們兩個的關係,應該不一般……我尋思,大概上輩子,就是一家人,就是不知道這輩子……要不這樣?,於教授您身邊有沒有合適的親屬——”


    李懷旌說到這裏,故意頓了頓,往溫黎身上掃,“比如?侄女啊,外甥啊……您幾個閨女?”


    於曉羅聽罷,就哈哈哈笑了。


    年紀大了,什t?麽場麵沒見過,也不是別人一兩句玩笑,就翻臉的。


    他擺擺手,“你這小子,嫌我給你介紹對象就直說,還跟我開起來?玩笑了。”


    於曉羅這麽認為,李懷旌倒是也沒有反駁。


    隻是眉梢往上挑了挑,然後嘴角上揚,隨他笑笑。


    “您覺得?我是開玩笑,那我就是開玩笑。”


    於曉羅也是聰明人,聽了這話,立馬一怔。


    忍不住轉了轉眼?珠子,目光在溫黎和李懷旌二?人身上開始打量。


    這不打量不當緊,這一打量,怎麽想?怎麽覺得?有貓膩。


    溫黎被於曉羅看得?很?不自在,握緊裙擺,頭往下使勁埋。


    就在這個當口,李懷旌突然指了指外頭,“於教授,您看那兒?。”


    李懷旌這車打頭陣,後麵還跟了兩輛。


    他回頭看了看後方車輛,替溫黎解圍,“如?果我沒記錯,過去這個坡兒?,就有個道家寺院,裏頭有個大師我認識,要不然咱們停車,進去跟那大師論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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