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爺說道:“我們不忍心。”


    程聿徹底了然了:“所以你們決定幫助陳姑娘逃走,借助浮玉山妖怪的傳說,讓孫工匠在花轎上動手腳,路過浮玉山時讓她走。一是成全她,二是能保全她和家族的名聲,三也不會得罪新郎家。”


    “是。”兩老泣不成聲,“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們沒有想到混亂中花轎會壓死轎夫,錢財已經送了過去……但我們也知道我們是有罪的,日後要下地獄。”


    程聿輕輕歎氣,所以哪怕知道自己做的不對,可太過溺愛女兒,還是冒了那麽大的風險放她走。


    這看似最穩妥的辦法,可在他看來卻很危險。


    他說道:“你愛女心切,我明白,隻是你不該為了你的女兒,去殺害無辜的人。”


    “啊?”陳老爺抬起淚眼,茫然,“老夫殺了誰?”


    他的反應實在是太過“不正常”,對真相意料之內的程聿頓了頓,說道:“你殺了孫工匠。”


    陳老爺的臉唰地嚇白了,錯愕道:“老夫沒有!”


    程聿一頓,不是他?


    那是誰?


    第32章 烏雲山


    程聿問道:“那天陳夫人折返,大鬧衙門,陳老爺卻沒有在場,隨後孫工匠就被殺了。”


    陳老爺驚恐擺手:“師爺可胡說不得,雖然我們愛女,可頂多是用錢財賄賂人,怎會殺人滅口,做那種畜生不如的事啊!”


    “那日你沒有去見孫工匠?”


    “見了。”陳老爺不敢隱瞞,生怕自己跟命案扯上關係,“師爺猜的不錯,那日我夫人大鬧衙門,確實是掩護我去找孫工匠。但我尋他是給他送封口費,讓他被你們找上時不要說出真相。


    送完錢後我就走了,還沒到家就看見那邊燒了火,我也沒在意,急匆匆跑回了家裏。誰想沒多久就聽見下人說孫工匠的家被燒了,人也死了。”


    他們著實害怕被誤會,又說道:“我給孫工匠送的錢他藏起來了,當著我的麵放在了桌子底下的地磚下,埋了好幾層土,應該沒有被燒毀。”


    程聿問道:“孫工匠當時有沒有給你倒茶喝?”


    “沒有。”


    程聿問道:“你覺得有誰會毒害他?”


    陳老爺為難道:“我與孫工匠的交情僅在賄賂他時,平日並無任何交際,實在不知他到底得罪過誰。”


    大門傳來敲門聲,嚇了二老一跳。


    程聿從門縫看見是林飛魚,便開了門。


    林飛魚手裏還用布包裹著茶杯,說道:“杯子裏確實有毒,但驗不出是什麽毒。我隻挑了一點灰喂雞,它便抽搐不已,是劇毒。”


    陳老爺更是急切道:“師爺真的與我無關!那晚我隻是去送了錢,前後不過一刻就走了。”


    他說著又說道:“對,我出來的時候又不放心,折回去想再交代他幾句,可屋裏有人聲,我就沒進去。”


    “男人還是女人?”


    “男人,我心裏太慌了,沒細聽。”陳老爺說道,“年紀應該在二十到三十之間。”


    程聿原以為能結案了,誰想又冒出個不知名凶手。


    不是秦掌櫃,不是陳老爺,那會是誰?誰要殺孫工匠?


    他問道:“如今陳姑娘在何處?”


    陳家二老又立刻變成了啞巴。


    程聿說道:“你們總不會要我請大人來審吧……”


    “唉……”陳老爺說道,“當時她說,那趙楚山待她一心一意,孩子也是他的,她要隨他去。”


    “在賊山上?”


    “是……”


    “那賊山在哪裏?”


    陳老爺已經認命了,說道:“趙楚山是烏雲山的三當家。”


    程聿說道:“如今因陳姑娘婚嫁一事,出了兩條人命,轎夫一事是意外,可孫工匠一事存疑,我必須要找到她問清楚。”


    話落,陳家二老就撲通跪倒在地,死死攔住他,顫聲:“師爺不要再查了!再查明月這事就瞞不了了。到時候縣裏的人都知道她跟山賊跑了,不是被浮玉山的妖怪擄走,她的名節可怎麽辦啊!求求師爺高抬貴手,放過那個孩子吧。”


    程聿歎道:“你們的女兒是女兒,那轎夫不是別人家的孩子嗎?那孫工匠不是誰的兒子誰的父親嗎?她的命是命,別人的命也是命。”


    “老夫不管!”陳老爺突然從袖口裏掏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心口,已然發了瘋般,“師爺若想繼續查案,上山尋我女兒回來問話,老夫就死給你看!”


    陳夫人一見,也拔了簪子抵在脖子上:“求師爺不要殺我女兒!”


    程聿簡直被氣笑了:“你們不去尋毀了你女兒的山賊拚命,卻威脅我……”


    沒有王法,根本沒有王法。


    林飛魚知道秀才最怕遇到兵,道理說不清。


    真出了人命可就要把這罪名扣在他的頭上了。


    他是個好師爺,她不想他陷入那種困境。


    況且,程聿認可她,幾乎可以說是她留在縣衙的護身符。


    於公於私,她不想他惹上命案,離開麒麟縣。


    她安撫說道:“師爺不會召集人馬去烏雲山找陳姑娘的。”


    程聿皺眉,不,他會,一碼歸一碼,哪能因為被威脅就退怯。


    話沒說出口,被她瞪了一眼。


    她竟然瞪他!你不講道理。


    陳老爺說道:“師爺沒有親口答應我們,你說的不算。”


    林飛魚立刻說道:“他答應了。”


    程聿:“我沒有。”


    陳老爺:“看!他沒有!”


    林飛魚:“……”


    她忍氣說道,“孫子兵法以退為進你懂不懂……”


    “我懂。”程聿說道,“可一旦動用衙門的人,他們馬上會知道,回頭又來衙門上吊。”


    林飛魚又瞪他,瞪死他,撒謊都不會臉皮也太薄了。


    程聿隻好說道:“我答應你們。”


    陳夫人有了上次被趙捕頭發誓不遵守的經驗,說道:“拿你的前程起誓!”


    她知道對這些官場的人來說,仕途甚至比爹娘還要重要。


    拿前程起誓,靠譜!


    程聿就怕她說拿他爹娘發誓,仕途是吧?那多簡單呀。


    話到嘴邊,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不錯的辦法。


    “我程聿發誓,若動用衙門之力去尋陳明月,老天將斷我前程,再無升遷,再無仕途,永世做衙門師爺。”


    陳家二老這才滿意,起來時又苦口婆心說道:“如今結案是最好的,師爺就當做是浮玉山的妖怪把我女兒吃了吧。”


    程聿沒有吭聲。


    等他們鬧夠了離開,他立刻說道:“去請趙捕頭過來,動用衙門上下太過大張旗鼓,怕他們真來鬧事,看看熟知當地的趙捕頭有沒有什麽對策。”


    “做什麽?”


    “去烏雲山找陳明月問清楚呀。”


    “你那些誓言……”


    程聿淡聲:“前程是日後的事,當下要找到事情真相,讓孫工匠瞑目。”


    “那萬一發的誓成真了怎麽辦?”


    程聿啞然失笑:“那就留在麒麟縣做逍遙自在的師爺。”


    林飛魚不懂了。


    她一心要往上爬,苦於爬不上去,心裏總壓著一塊石頭,可為什麽程聿從枝頭跌落也能這樣灑脫。


    不是!為什麽他可以如此陽光普照!


    第33章 北冥有魚


    “難辦。”


    趙捕頭聽完原委,幾乎沒有猶豫就說道:“師爺不清楚那個烏雲山的山賊們,他們已經在那裏立足十八年了,賊人六千,比我們縣衙多了百倍兵力。”


    程聿說道:“六千人?你們是如何眼睜睜看他們增壯勢力而無所為的?”


    “唉!”趙捕頭說道,“那兒地處麒麟縣和臥龍縣交界,還賊精地占地兩山,也就是說既歸麒麟縣管,也歸臥龍縣管,這恰恰就是難辦之處。”


    程聿說道:“兩縣同盟剿匪不好麽?”


    “哪有這樣容易。”趙捕頭說道,“師爺瞧瞧我們家縣令……”


    程聿懂了,草包才不願意幹剿匪這種出大力還容易折腰的事。


    “臥龍縣的縣令跟我們家縣令一個德行。”


    “……”得,草包一加一,等於不可能出兵剿匪呀。


    “而且就連上報都是隱瞞了賊人數量,就怕朝廷下令剿匪……到時候可能三年都升不了官,還要落個剿匪不力的下場,得不償失。”


    程聿輕輕冷笑:“得不償失就任由他們欺淩百姓了麽?這本不是件難事,與臥龍縣縣令聯手,再請示上鋒調任駐派兵力,真有那決心,如何不能剿匪?”


    趙捕頭說道:“烏雲山易守難攻,恐怕一般的兵力都沒辦法做到。而且首先要我們大人願意出麵,否則師爺也僭越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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