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在加班?”


    “我不是說了我今天不回家吃飯嘛!”


    “你光說不回家吃,又沒說在外麵跟別人吃!”楊蘭的音調也對應提高,陳茉從中聽出很多惱火來,感到有點莫名其妙。


    “怎麽了?”


    楊蘭口氣不善:“在和誰吃?”


    陳茉和父母周旋二十年,彼此都熟門熟路,一下子明白,楊蘭這是怕她和周遇在一起,特意找的蹩腳理由來查崗,翻了個不耐煩的白眼:“和同事!”


    “男的女的?”


    “有男有女!”


    怕楊蘭不信,陳茉舉著油手不好戳人,就用腳輕輕踢了踢身邊人的凳腿,努嘴輕聲道:“查崗,查崗,幫我遮一下……”


    坐在陳茉旁邊的是李李,雖然不明就裏,但是既然陳茉請求了,就熱心腸的幫忙,脆生生地喊道:“阿姨好!我是陳茉的同事,我叫李李!”


    “啊你好你好……”


    “好了。”陳茉發覺楊蘭氣勢減弱,立刻搶白道,“我要吃飯了!”


    然後趕緊讓李李幫忙掛了。


    確認電話掛了,李李一邊擼下來一串牛肉一邊閑聊天:“你家教真嚴,怕你在外麵喝酒還是怕你晚回家?”


    “都不是。”陳茉自嘲笑道,“怕我被窮男人拐跑。”


    這話自嘲可以,別人不好接,何況是關係不夠密的同事,因此幾個女生都沒說話。


    但是李李什麽話都敢接,呲溜呲溜地喝啤酒,嘻嘻一笑:“窮怎麽啦!帥能當飯吃!”


    這話大家都敢接,也都感興趣,都問:“男朋友很帥嗎?”


    陳茉謙虛道:“還可以吧。”


    李李見過周遇來接陳茉,替人不謙虛:“是帥的,我親眼認證,隻比我本人略遜一點點。”


    “能不能看照片?”


    陳茉半推半就實際上內心很得意地摘下手套擦擦手,做作地拿起手機:“我找找。”


    大家都很捧場,看過之後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說像哪個明星,然後聊著聊著又歪了,開始說最近看的什麽電影追的什麽劇,哪個角色好蘇好帥,陳茉也參與進討論,氣氛熱烈,就又叫了兩瓶啤酒一盆蝦。


    今天這頓是陳茉說要請客,找李李幫忙張羅的,響應的幾個都是年紀相仿的年輕女同事,這個季節大概是今年小龍蝦的最後幾頓,馬上要下市了,有人請客為什麽不蹭?


    雖然沒來的人占大多數,但是陳茉並不氣餒,現在的結果基本在她意料之中,她之前已經找李李單獨談過,一起商量了這個辦法。


    陳茉現在的身份和位置並不是真正的領導,起碼在部門其他同事眼中是如此,陳茉也不打算以領導自居,那麽就應該山不就我,我去就山,她不是所謂的領導,等不到所謂的下屬來主動示好,那就該她主動去找別人示好,先融入氣氛,再了解想法。


    下班後聊工作總是讓人掃興的,但是同事下班後聚餐不聊工作又是不可能的,發展成郝總吐槽大會更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陳茉並沒有打算刻意引導話題,但已經有人主動來問她:“新的績效方案咋辦了?”


    陳茉回答:“涼拌唄。”


    她語氣自然而放鬆,笑了笑:“大家都不同意,還能怎麽辦。”


    “那就還按原來的來嗎?”


    “我說句私底下的實話,難。”陳茉的語氣嚴肅了一點,一邊剝蝦一邊說,“郝總肯定非得推這個事不可,公司……公司沒錢了嘛。”


    “啊?真的啊!”


    “我也不確定……噓……”陳茉略略壓了壓聲音,“我也是看月報數據大概算的。”


    李李很樂觀:“沒事,咱們老板有融資渠道,利潤少點沒事。”


    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總歸有人會擔心,也總有人會馬上想到最壞情況:“不會要裁員吧?”


    陳茉安撫道:“我沒聽說。”


    懷疑一旦開了頭就沒法遏製,這批人進部門的時間都不是很長,難免擔心起來,大家一邊掃著殘酒一邊再次討論,有人想到陳茉,關心了她兩句。


    “你夾在中間,怪辛苦的。”


    陳茉苦澀一笑,不過隨即很坦蕩地說:“誰叫我拿了這個機會,拿一份錢辦一份事受一份氣,是應該的。”


    話說開了,也就順勢有人問:“陳茉,羅姐那天約著吃飯,你是真有事嗎?”


    “是啊……我……我相親去了,我媽非要給我介紹,推也推不掉。”


    “你不是……有男朋友嗎?”


    “當時分手了,不過本來我爸媽就不滿意,就差敲鑼打鼓了。”


    話題於是絲滑地從工作轉到了父母和催婚上麵來,大家都是普通的女孩子,生活和煩惱都相互貼近,話匣子一開沒完沒了,陳茉幾輪下來喝了不少。


    她酒量還可以,人挺清醒地把同事們都組了組順路的搭子送上網約車,自己最後也攔了一輛,夜風吹得人頭腦發熱,陳茉腦袋裏不停地盤旋著幾個大字。


    不急著結婚犯法嗎?


    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犯法嗎?


    我不偷不搶不嫖不賭尊老愛幼按時納稅,我招誰惹誰了?


    第62章 像成年人一樣談一談


    陳茉理直氣壯,陳茉豪情萬丈,蹬著高跟鞋氣勢洶洶地下車上樓回家,開了門猛然推開,正要說話,楊蘭一個人坐在客廳裏看電視,蹭地一下站起來,反而先發製人問道:“今天電話裏那個男孩兒是誰?”


    陳茉中期十足地回答:“同事!”


    “有對象沒有?什麽條件,你說給我聽聽,合適的話發展一下。”


    “發展不了。”陳茉抱著手臂擲地有聲,“我跟周遇複合了。”


    楊蘭臉色一變,立刻喊道:“我不同意!”


    “不是征求你們同意,是通知你們一下。”


    楊蘭氣得臉色發紫:“難怪小吳這不好那不好,合著就你自己撿的破爛就好!”


    陳茉臉色也不好了,咬著牙道:“你尊重下別人行不行,誰不是個人,什麽叫破爛,人品沒有問題憑什麽這麽說?”


    楊蘭尖聲喊著:“我還得尊重他?你尊重我們沒有?你對得起我們嗎!”


    陳茉保持著冷靜的態度說:“我不明白,媽,我為什麽對不起你們?我談這個戀愛,既沒有拿家裏的錢去貼什麽,也沒有因此和你們大吵大鬧,是你們一直在指責我一直在罵我。”


    楊蘭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最後一甩手,指著陳茉道:“你等著吧,等著你爸回來怎麽收拾你!”


    陳茉被酒精泡漲的大腦一抖,但她努力克製住了。


    “我不怕。”


    陳慶當天晚上有應酬,直到陳茉睡覺了還沒回來,陳茉提起一顆心上了整天的班,到了家握著門把手先深吸一口氣,做好了心理建設才進去。


    果然看見陳慶和楊蘭一左一右護法一樣坐在餐桌兩旁,桌上琳琅滿目擺著鴻門宴。


    甚至還有紅酒,陳慶給陳茉也倒了一杯,頗為明事理的樣子:“來,坐下,你也不小了,我們像成年人一樣談一談。”


    坐下就坐下,陳茉心一橫,把外套和包放好,坐下來先幹了一杯,陳慶又給她倒上了,問她:“你覺得成年人最重要的是什麽?”


    “是負責任。”陳茉提著一口氣搶先把話說了,“就是因為我要為我自己的人生、自己的選擇負責任,我才不能在沒有想清楚的時候貿然結婚。爸,我知道你實在擔心你那套一環的房子,我也理解,所以我想清楚了,如果我不能找到一個門當戶對的人,那我不要那套房子,反正也不是我的名字,那是你和我媽的共同財產。”


    楊蘭抿著嘴不說話,看了老公一眼,陳慶這次沒急著敲桌子,心平氣和地說:“你以為地球都是圍著你轉的,是不是?你沒想好就不結,等你想好了人就都從地底下冒出來了?那時候你幾歲了,還有人要沒有?”


    陳茉理所當然地說:“如果等我想好了卻找不到合適的人結婚,那就不結,寧缺毋濫。”


    陳慶猛然一拍桌子。


    陳茉條件反射地跟著桌子震動抖了一下,陳慶嗓門提高,果然撕破臉:“老子就知道你在狡辯在糊弄!”


    “我不明白我為什麽非要結婚,你要覺得虧了那我不要你那套房子總行了吧?”


    “就你一個,老子不給你給誰?!我看你就是過得太舒服了,你以為我和你媽辛苦半輩子是為了讓你躺著吃吃喝喝,為了讓你享福嗎?”


    陳慶起身點煙,敲著桌子說:“給你創造好條件不是讓你啃老的,是讓你一代更比一代強的,給你創造了這個條件,你再找一個條件差不多的,兩個人繼續為下一代創造更好的條件,傳宗接代,財富積累,不然我和你媽幹什麽這麽辛苦?那我們也享受,也出去玩,一毛錢都不留給你!”


    “我覺得可以。”陳茉說,“是你們自己辛苦奮鬥得來的,你們的財產你們有權自己支配。”


    陳慶冷笑一聲:“你以為我們都像你們這代人這麽自私麽?你現在說這種話,翅膀硬了覺得自己有幾個錢能付房租能吃上外賣就了不得了,你小時候我和你媽要是也想著自己,掙幾個錢全花自己身上,讓你吃糠咽菜,你現在還硬氣的起來?”


    陳茉無力反駁,隻覺得喘不上氣來,拉了拉領子,低聲說:“好,我活該,我一輩子欠你們,你到底想讓我怎麽樣?”


    陳慶幹脆利落地下指令:“馬上和那小子分手,端正態度好好找個合適的。”


    陳茉不置可否,隻說:“得給我一點時間消化和處理。”


    陳慶下了最後通牒:“我給你半個月,行吧?這總夠了,但是這半個月你們不準見麵,下了班你就給我回家,哪也不準去。”


    陳茉推開桌子起身,飯也沒動一口,直接進了臥室把門死死關上。


    陳家父母嚴防死守,陳茉短時間內不打算正麵再起衝突,利用午休時間開始找房子,想要搬出去獨立,再慢慢說服父母。


    她每天下班被父母卡著點催著回家,因此有時候拜托夏莉去幫忙看房,而沒有告訴周遇,夏莉熱心提出程翊的房子可以給陳茉借住,但是陳茉婉拒了。


    一方麵是萬一之後被父母找上門來纏鬥,她不想牽扯太多人進來,另一方麵是她實在對夏莉和程翊兩個人感情牢固的信任度存疑。


    雖然現在看起來很好,兩個人正在籌備婚禮,剛付完婚紗照的定金,但是陳茉總有一種隱隱約約的忐忑。


    將近一周沒和周遇見麵,陳茉本來想在周末找一個借口溜出門,卻提前被父母截胡,周六一早就被拎出被子拎上車,被迫展開大齡親子活動。


    陳慶找了一個提供種田體驗項目的農家樂,一路上一邊開車一邊喋喋不休地說:“溫室裏的花朵,還以為大米是貨架上自動長出來的,等你飯都沒得吃了看你還講不講感覺!”


    陳茉和人頂嘴:“說得像你真餓過一樣!”


    陳慶粗暴反駁:“放屁!老子小時候有你現在這條件嗎?身在福中不知福。”


    “嘁。”


    雖然不常回老家,但是父親的成長背景陳茉多多少少了解一些,陳慶是農村戶口,是家裏最小的兒子,上麵有哥哥和姐姐,年齡差將近二十歲。


    他出生時陳茉的大伯和大姑都已經參加工作,開始補貼家用,在農村算很寬裕,所以陳慶反而從小讀書為重,不用幹農活,考上大學後分配進了單位,因此認識了陳茉的母親楊蘭。


    楊蘭雖然是城市戶口,但是因為陳茉的外公早逝,外婆一個人拉扯幾個孩子,楊蘭作為長女從小幫著家裏減輕負擔,因此早早參加工作,學曆也不高,反而吃了不少苦。


    但是陳慶不這麽覺得,二十年來都以自己是農村孩子苦出身自居,說自己今天的一切都是奮鬥來的。


    他看不起自己老婆的學曆和工作,看不起自己女兒神經纖細敏感,今天的農家樂也是他安排的,並且向陳茉宣布教育主題為“憶苦思甜”。


    陳茉有時候覺得她思維跳躍可能是某種遺傳,怎麽會有人為了讓女兒分手把女兒拉去種田?


    這家農家樂的餐廳和包廂特意做成了土房,在外麵圈起來一大塊地給顧客,提供各種農具和項目體驗,可以種地可以喂雞喂豬,還能去放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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