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則悄無聲息地繞至那座金像前左摸摸,右摸摸。


    “阿柏姐姐,這得幾千兩黃金吧!”這聲音裏滿是驚歎。


    許知南一頭黑線地捏了一把她的臉,“你這家夥,是誰帶頭賣起了神女像的?姐姐還沒找你要分成呢。”


    元寶幹笑兩聲,便老老實實地坐下了。


    收到許知南凱旋的消息後,還留在城裏的人都找了過來。


    杜章,朱書生,何道姑,清道子等人,以及她爹娘都擠進了包廂。


    “阿南啊,瘦了啊!”


    李氏滿眼心疼地打量了她清瘦的臉。


    看了眼眾人眼中的關心,許知南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隻有她最親近的人才知道,當年那場地震後,她一病不起。


    若非最後她把那顆沒派上用場的晶石用在自己身上,她怕是早就死了。


    這三年,她努力發展南城,大肆培養軍隊,手底下的人才也如雨後春筍一般湧現。


    於是在天時地利人和之下,她帶兵去了京城。


    至此最後一役。


    大晉徹底歸於她手。


    見到她破城而入的她時,那杜老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反而還歎氣說她來遲了。


    京城勢力,本就是蕭衍想送給她的禮物。


    杜老曾經對於蕭衍的決定慪氣不解,但三年過去,許知南展現出的實力很快令天下之人折服側目。


    對於臣服於她一事,徹底沒有了抵觸。


    隻是他沒有想到,她來晚了足足三年。


    許知南沒有解釋什麽,隻是笑著拿下了最後幾處勢力。


    她早就說過,不需要任何人相送,天下也都是她的。


    酒後,朱書生豪氣萬千的說要舉行稱帝儀式。


    “百年來第一女帝”朱書生嘖嘖歎道。


    在這一件事上,杜章等人首次和朱書生達成了一致,還商量起了選定良辰吉日。李氏說要多找些厲害繡娘設計製作女帝衣袍,許倦柏則在瑜寶的建議下不斷修改著那日的菜色。


    隻有許誌旺一直沉默著不說話。


    李氏瞪他一眼,“你這人,這麽大的事你也不說兩句。”


    許誌旺猶猶豫豫地看著四周死死盯著他的人,好半晌還是開口了,“我在想,登基以後是不是該辦選秀了,是不是得大辦一場。”


    這話一出,眾人都安靜了下來,一臉稀奇地看向他。


    朱書生一拍手,“謔,要不您是城主她爹呢,瞧瞧這主意,多正啊!”


    李氏亦一臉的若有所思。


    阿南也及笄了,這適齡的孩子,都先相看著了。


    被安排地妥妥帖帖的許知南:....


    但許知南還是拒絕了。


    “不用辦什麽登基儀式,我不需要成為女帝。”許知南十分果決,“我隻是建立了一個政權,幫助治下的百姓越過越好罷了。”


    許知南依然不覺得自己需要建立一個封建國家,成為其中的帝王,統治者。


    相比之下,她覺得神女的名頭也不錯。


    打從一開始,她所想的便是活下去,改變自己的命運。


    但後來,她逐漸意識到了自己身上的責任,她突然想做些什麽。


    她想活,亦想幫助更多人活下去。


    是為了自己,亦是為了他人。


    見許知南拒絕,眾人驚訝地對視了一眼,但聽了她的想法後,很快便釋然了。


    一個名頭而已。


    何道姑還說,還是神女更神氣些。


    “阿南,你這麵相如今可真是,”何道姑嘖嘖稱奇,“紫氣逼人,貴不可言啊。”


    許知南笑了笑,摸了摸額頭,“何道姑,有沒有人說你算命很準?”


    何道癟癟嘴,又搖搖頭,“沒呢,城主你還是第一個呢!”


    聽到這話,眾人哈哈大笑了起來。


    吃完飯,許知南一行人便離開了包廂。


    走在寬闊的街道上,避開幾個笑著追趕的小孩,許知南的目光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落在了遠方的燈火輝煌,落在了這片人間煙火上。


    正當她沉浸在思緒中時,餘光中忽然捕捉到了一道墨色的身影。


    如同一道孤獨的剪影,靜靜地佇立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外,似乎一不眨眼就會消失不見。


    許知南不由自主地扭過頭去,與鬥笠下正抬起頭的人對上了視線。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雖然沒有言語的交流,可許知南卻有些驚喜地露出一個笑容。


    南燕回時,


    似是故人來。


    (正文完)


    第159章 番外一:卷柏繞南


    隔壁嬸子說,我娘生我時嗷嗷喊疼,奶奶罵罵咧咧地往她嘴裏塞了一把甜草。


    幾個時辰後我出生了。


    聽說奶奶著急忙慌地擠開了穩婆,但很快又生氣地搖頭走開了,還在產房前狠狠地呸了一口,落在了門檻邊上蔫巴的野草上。


    走之前,她留下了我的名字,憐憫般施舍了一個名字。


    草丫。


    自出生以來,我在家裏便幹著最苦最累的活,吃著比雞還少的糧食。


    村裏的丫頭多是如此,飯吃不飽,活幹不完。


    運氣好些的,家中有幾個兄弟,在幼時還能得幾分疼愛。


    像我,還有大丫這種家中無男苗的丫頭,隻能遠遠地,羨慕地看著。


    這日,村長家的許蓮兒一臉得意地展示著手裏的糖葫蘆。


    “我爹爹給我買的!”


    許蓮兒舉著隻有一個小山楂的糖葫蘆串,翹起下巴,看著一串流口水的黑蘿卜頭,哼了一聲,嗷地啃下了那唯一一個糖葫蘆。


    平地上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咽口水聲。


    許蓮兒極為珍惜,小口小口地吃著那個糖葫蘆,可再怎麽慢,她也還是吃完了。


    於是,她又開始舔起了糖葫蘆串,那竹簽上還有一絲絲甜味。


    她一邊舔一邊享受著蘿卜頭們的崇拜羨慕。


    這可以忽略不見的劣質甜味,對這群丫頭來說,都是極其難得的美味。


    對有幾分寵愛的許蓮兒,也不例外。


    她沒有說的是,這糖葫蘆是她弟弟啃了一口,嫌棄酸扔在地上時被她搶到的。


    她爹想拿回來,可她那讀了幾天書的迂腐哥哥卻擺擺手說就給妹妹吧。


    甚至還講起了孔融讓梨的故事,這一副讀書人的做派,讓家中人樂開了花,這時候,還有誰能記起許蓮兒那顆沾滿了泥灰的糖葫蘆。


    因此,許蓮兒才得了這麽一個酸不拉幾,隻有外麵一層薄薄的甜味的糖葫蘆。


    許蓮兒的心,好似也是這樣,一絲絲的甜味散去以後,滿是難以忍受的酸楚。但她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地吃了下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的人生也是。


    在此亂世,生為女子,多有不幸。


    可這些道理,這時候的她們,都不懂。


    我,亦不懂。


    ————


    那天幹活,不知怎麽回事,我餓得不行,眼前的世界開始時不時旋轉,模糊,


    我突然想到那個糖葫蘆,嘴巴裏不自覺地開始分泌口水,手上的活停了下來。


    “該死的丫頭,一天天的就知道偷懶!”奶奶一臉嫌棄地抓起一把泥土往我頭上一砸。


    可她卻沒注意到,她手裏抓起的是一塊石頭。也許她注意到了,但她不在意。


    於是那天,我暈倒在了田裏,發起了高燒。


    爹不知道去哪裏鬼混,奶死活不願意給我請大夫。束手無策的娘親隻能無力抱著我大哭。


    “哭什麽哭!晦氣玩意!不就是個丫頭!死了好啊!”奶奶惡狠狠地說道,“當初那算命的都說了,這一胎鐵定是個兒子,怎料生出來是個丫頭!我那素未謀麵的大寶,肯定是被這丫頭給害了。死了也好,一命償一命!。”


    娘不敢頂嘴,隻緊緊地抱著我,咬著唇默默流淚,那雙黝黑的眼睛哀求地看向她那狠心的婆婆。


    仿佛在祈求她能大發慈悲,施舍兩份善心。


    可奶奶隻會覺得晦氣。


    因此,室內很快響起了奶奶那不堪入耳的打罵聲,娘大聲哭著求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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