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遠在北京的老頭子發現周宴舟跑到了雲南鬼混,一個電話打到了江遲那,弄得江遲聞風喪膽,一口一句:“咱爸也是為你好。”


    周宴舟懶得再聽,直接定了中午的機票回西坪。


    江遲一臉過意不去,去機場的路上一個勁地保證等他忙完這邊的事兒,一定飛西坪陪周宴舟呆兩個月。


    在江遲那,周宴舟這次到西坪曆練就跟古時候皇帝流放犯罪的大臣似的,哪兒是曆練,就是遭罪的。


    周宴舟沒眼看江遲兩邊討好的行徑,眼神警告他適可而止。


    江遲敢怒不敢言,做了一個閉嘴的動作便沒再說話。


    周宴舟剛落地西坪,陳淮就報備了一堆他即將要做的工作和要應付的飯局,周宴舟聽得頭疼,臉色也不怎麽好。


    陳淮見周宴舟心情不佳,默默閉了嘴。


    車子開出機場往市裏趕的路上,陳淮想起什麽,欲言又止地開口:“徐總的外甥女說想請你吃個飯,感謝那天晚上您替她解圍。”


    周宴舟一臉懵,“哪個徐總?”


    陳淮見周宴舟不反感,小心提醒:“徐敬千徐總,他外甥女就是那天酒桌上的高中生。”


    周宴舟立馬想起陳西這號人。


    是有幾天沒見了。


    請他吃飯?吃什麽?路邊攤?


    周宴舟沒把陳西請他吃飯這事放心上,隻是周宴舟一回到這個多雨的地方就覺得胸悶。


    車子剛拐出高架橋,即將往酒店開,周宴舟看著前麵的分叉口,及時阻止:“去西坪一中。”


    司機愣了下,還是聽從周宴舟的話往另一條道走。


    剛開到學校路段,雨勢突然大起來,周宴舟暗自後悔,覺得這次來錯了。


    正當他生出回去的念頭時,車子已經開到學校門口。


    周宴舟坐在車裏,百無聊賴地盯著大門口的方向,誰知瞧見陳西跟一個男生共打一把傘的畫麵。


    他看著站在公交車站躲雨的兩人,漆黑、寡淡的眼眸裏生出一絲玩味。


    早戀?家裏人知道嗎?


    瞧著挺乖,私下膽子不小。


    公交車就坐了幾個人,司機還在等待,想看看還有沒有學生。


    陳西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下意識看向窗外。


    模糊的雨霧中,她好像瞧見不遠處停了一輛黑色車子,搭著雙閃、開著雨刷器,外形有點像周宴舟的車。


    陳西下意識看向車牌,可惜距離太遠,隻瞧見一抹藍色。


    正當陳西準備下車看個究竟時,公交車突然關上門,發動引擎,開出站台。


    陳西隻能失望地收回視線。


    下一秒她卻驚訝地瞪大眼,隻見剛還停靠路邊的車子加速超過公交車,揚長而去。


    擦肩而過時,陳西看清了車牌號---京a66666


    陳西滿臉驚訝,是周宴舟嗎?


    他是來找她的?


    第7章


    陳西忍著下車的衝動,一直看著那輛黑色奔馳消失在雨幕中。


    何煦察覺到陳西的情緒起伏,敏銳地問:“你怎麽了?”


    陳西回過神,巴掌大的小臉上還殘留著詫異、驚喜過後的失望,回頭對上何煦疑惑的目光,陳西後背仿佛被一盆冷水潑過,冷得她直打哆嗦。


    她臉色蒼白地搖搖頭,咬唇說沒事。


    何煦見狀也沒好再問。


    車廂很安靜,本來就沒幾個人,再加上雨聲嘩啦嘩啦響,徹底湮沒了兩人的動靜。


    後半段路陳西一直在琢磨那輛黑色奔馳裏坐的人到底是不是周宴舟。


    她像著了魔似的,在名為周宴舟的怪圈裏橫衝直撞。


    最後偃旗息鼓,認命地放棄胡思亂想。


    五路公交到達三元宮,陳西在這裏下車。


    何煦來還要過兩個站,卻麵不改色地舉著傘跟著陳西下車。


    過往行人很多,雨也有停息的跡象,陳西站在站台,低頭看著濕潤的地麵,跟何煦告別:“謝謝你今天的傘,我快到了,再見。”


    何煦看著綿綿細雨,不舍道:“雨還在下,我送你到家門口?”


    陳西在某些方麵挺遲鈍,又或者她不太敢深究某些細節,害怕自己會錯意。


    她眨眨眼,攤開掌心接了幾滴雨點,仰頭同一旁的大男孩說:“不用啦,這點雨淋不死人的。”


    何煦被拒絕,表情頓了一下,而後不由分說地將手裏的黑傘塞進陳西手裏,嘴上滿不在乎地說:“傘你拿著吧,我一個男生淋淋雨沒關係。”


    說著,何煦不等陳西回應,直接走進雨裏。


    陳西舉著手裏多出來的傘,看著少年挺拔、幹淨的背影,心底微微鬆動。


    --


    剛到家門口陳西就在停車區域瞧見那輛黑色奔馳,陳西當即停住腳步,直勾勾地盯著車身。


    確認裏頭無人後,陳西試探性地走進大廳。


    往日這個點舅媽一定在麻將館搓麻將,今天卻罕見地在家。平時鬧騰的表弟也安靜地坐在椅子裏看漫畫書,廚房裏傳出飯菜香,陳西瞄了眼廚房,隻見吳媽拿著一隻龍蝦利落地處理。


    雨傘還在滴水,陳西怕打濕地毯被舅媽責罵,默默將傘擱在玄關。


    換下鞋,陳西背著書包走進去,準備回臥室換衣服。


    剛走到樓梯口就被舅媽叫住,“西西,你等等。”


    陳西聽話地停住腳步,轉過身一臉乖巧地望著舅媽,等待她的下一步指示。


    舅媽招了招手,壓低音量道:“家裏來了客人,現在在書房跟你小舅談事情,你上去小聲點,別打攪了客人。”


    陳西驚訝舅媽今日的態度一百八十度轉彎,好到她有點不習慣。


    安靜兩秒,陳西乖巧地點頭。


    上樓時陳西刻意放輕腳步,雙手握著肩帶,慢吞吞地走上二樓。


    書房和陳西臥室的方向相反,陳西走到二樓轉角,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徑自回臥室,而是躡手躡腳往書房的方向走了幾步。


    她不敢靠太近,怕被發現。


    書房門半開,光從門縫傾傾瀉出來,隱約傳出細微的聲響。


    陳西背著書包靜靜靠在牆麵,集中注意力聽著裏麵的動靜,大部分都是小舅在說話,聊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有些詞語、人名太過陌生,陳西並沒聽懂。


    不知道過了多久,裏頭傳出一道懶散、夾著倦意的嗓音:“就按你說的做。今兒就到這,下次再說。”


    陳西聽到這句,立馬挺直脊背,背著包轉身往臥室走。


    周宴舟從書房出來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麵--


    穿校服、背著粉色書包的小姑娘快步朝走廊盡頭的房間走,腳步淩亂慌張,好似做了什麽虧心事。


    周宴舟視線落在書包上掛著的小兔子掛件,再想到剛剛在校門口撞見的那幕,周宴舟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忍不住想:到底是個小孩。


    陳西聽見背後的腳步聲,默默加快步子,走到臥室門口,握著門把手逃似地溜進房間。


    嘭——


    陳西輕輕闔上門,虛脫地靠在門板。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西緩緩站起身,故作平靜地將書包放在床上,然後走到衣櫃麵前,在一排素淨、沒有亮點的衣服中挑選出那條她很少穿的粉色公主裙。


    這條裙子是去年舅媽國慶節買的,當時換季,各大服裝店都在打折,店裏有活動,湊兩萬送隻品牌豬仔。


    豬仔是表弟想要的,最後這條公主裙被舅媽一眼看中,當做陳西的生日禮物。


    陳西就在現場,舅媽指著那條裙子給她看時,陳西仰頭笑著說好看,可拿回家陳西一次也沒穿過。


    這是陳西第一次取出裙子,站在鏡子前細心比劃,想象中穿上後會不會好看。


    或許是太過緊張,陳西最後並沒有穿那條公主裙,而是重新掛回原處,選了平日穿的白t、牛仔褲。


    今天剛下過雨,有點冷,陳西又加了件灰色拉鏈款衛衣。


    小舅得知陳西放假歸來,特意上樓叫她下去吃飯。


    陳西站在落地鏡前打量片刻自己的打扮,滿意地答應小舅。


    等她收拾好下樓,吳媽已經將飯菜都盛到了餐桌上。


    或許是她太過磨蹭,舅媽看到她下樓,下意識地埋怨一句:“收拾這麽久,在房間躲懶嗎?”


    陳西腳步微滯,隻因她瞧見周宴舟坐在她常坐的位置,掀起眼皮,神色淡淡地看著她。


    被舅媽一頓埋怨,陳西小臉滾燙,埋低腦袋快步走到餐桌最末端坐下,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有那麽一瞬間,陳西慶幸的想,還好沒穿那件公主裙。


    舅媽看她唯唯諾諾的模樣,忍不住跟小舅嘀咕:“你這外甥女真是厲害,不知道的以為誰欺負了她,不就是說她幾句,又沒打她罵她。”


    “我平時照顧她一日三餐,結果到頭來還是個悶葫蘆,沒一句好聽的。t?我就是養條狗看見我也得汪兩聲——”


    陳西眼見舅媽仗著有外人在,絲毫沒有“家醜不可外揚”的想法,而是一個勁兒數落陳西。


    小舅是妻管嚴,平時舅媽說什麽是什麽,如今見舅媽當著周宴舟的麵還改不了她的習慣,忍不住阻止: “吃飯就吃飯,你說這些幹嘛。”


    舅媽第一次被小舅吼,怔愣了兩秒才發脾氣:“好好好,你這外甥女是我一個字都不能說了!”


    說著,舅媽不管不顧地丟下筷子,抱起坐在兒童椅裏的兒子氣衝衝地走出家門。


    小舅又氣又無奈,一時間左右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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