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村長走後,人們意猶未盡,仍嘰嘰喳喳地討論這個事情。


    天家離他們是如此之遠,而今能得知聖人的後院之事,雖說小民不應妄議朝事,可這裏真正是天高皇帝遠,因此大家還是興致盎然地議論不休。


    聖人啊,聽說可以有三千個女人的。


    這麽多女人換做是我有點吃不消哦。


    另個人反駁他,屁話,三千個女人,一夜一個,也不過十年,老子能搞三十年!


    切,潘老三你別吹了,這麽能你家裏三個丫頭沒有一個小子?


    你懂什麽?那是老子的婆娘這塊地太瘦!


    。。。。。。


    潘彩兒聽到這話題越來越歪,而且越說越下道,心裏翻了個白眼,索性躲到後廚去。


    小霞攏著袖子,饒有興致地聽著這些市井俚語,村俗小話。他從前跟著喬大夫後麵每日扮童子,月白風清的,雖有股子仙氣兒,可整日就和喬大夫作伴,後者還常常讀書、發呆,他頗覺寂寞。


    如今,他覺得他越來越喜這紅塵滋味了。


    有人見他聽得興致勃勃,便逗他,“小霞,你近日可愈發白胖了,這店裏夥食比你從前好吧。”


    小霞下意識摸摸臉,其實前一陣喬其善就嫌他,說他不再是“清秀”的藥童了,是個白胖小二。


    這真不怪他,店裏就是賣吃食的,這比從前跟著喬其善東吃一家,西吃一家,耽擱了就啃個冷饅頭的時候要好多了。


    他嘿嘿一笑,也不反駁。


    又有人問,“小霞,你跟著你家公子讀書不?知道這“九嬪”是啥意思不?”


    這可算問出了眾人的心聲。


    寧村長在時,大家問了什麽是昭容,就沒好意思繼續問什麽是九嬪。


    小霞眉飛色舞道,“九嬪,就是聖人後宮可以設置九個‘嬪’位。除了皇後,和三位貴妃娘娘,餘下的地位最尊崇的就是九個嬪妃娘娘了。”他跟著喬其善,無聊的時候也很讀了些閑書。


    “那昭容是第幾個?”


    “昭容位列九嬪之四。”


    “也就是說,這位修昭容,是聖人第八厲害的女人!”這位掰著手指頭,得出如上結論。


    “哇,那可真是了不得,這修昭容,在三千個女人裏名列第八呢。怪不得這麽多人給修老太爺賀壽!人家孫女是聖人的女人!”


    小霞也跟著直點頭。其實他和眾人一樣,根本不曉得,後宮是不是真有那麽些女人。


    不過,潘彩兒聽著前麵的議論,心想,這修昭容,還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從這一日起,附近的村民,路過的客人,無不在熱切地討論著這個話題。畢竟,這也算是山村裏飛出了金鳳凰?


    尤其是自那日寧村長的話語裏聽來,小橘村之所以能將貢品等次由三等一下越過二等半,直升二等,都是虧了這位“修昭容”的關係。想必是修女官封了昭容後,一堆奉承的主動給提的,聖人估計也想給她做臉,對於二位貴主來說,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可對於小橘村,那真是得了天大的益處。三等的貢品,宮中采買價是每斤二十文;二等采買價則是每斤四十文,一斤的價差就在二十文,小葉橘每年單是直供宮廷的,就在萬斤左右,算下來就是二百兩的增幅,再加上供給其他各地達官貴人的,這一年小葉橘因為升等,能多賺至少千餘兩白銀。寧村長能不樂得見牙不見眼麽。


    好些人得了這樣的消息,眼紅的同時,也在心裏嘀咕,自家能否憑著和修家同一個縣,也沾點兒光呢。


    於是,人們紛紛開始打聽起修老太爺的壽辰來。


    本月二十八,修家給修老太爺做六十大壽,縣城裏的豪富之家都接到請貼了,就連住在潘家村裏的**方大夫,竟然也接到了請帖。


    喬其善聽說這件事,一下子從椅子上竄起來。


    “就憑他?!修家為何給他下帖子!”


    潘彩兒無語,難不成他希望修家給他下帖?那到時候他是去還是不去?去了,估計按照他一聽說修家就很糾結的樣子,馬上就會暴露;不去,那豈不是不給修老太爺,那位新晉修昭容的祖父麵子麽?


    “我來找你,是和你商量個事兒。”潘彩兒略過喬其善的不滿情緒,直入主題。


    “何事?”喬其善站在地上,來回來去地走。


    “咱們其膳堂,也接到了修家的帖子。”


    “什麽?!”喬其善又是一蹦,臉上一片驚慌,“他們也給我下帖子了?!”


    “這可如何是好,我是去還是不去?”他滿地團團轉。


    “不是給您下的帖子,”潘彩兒糾正,“是給其膳堂下的帖子。”


    喬其善一愣,“有何區別?”


    “修家讓咱們其膳堂,給做幾道菜,供應本月二十八修老太爺的壽辰。”


    “他修家遠在二十裏外的縣城,卻跑到咱這裏來叫菜?”


    潘彩兒也覺得納悶,“要不你看看這帖子,說到時候拿這個去送菜,還說到時候有人專門來跟著一起進城。”


    喬其善拿起那帖子,卻是一個普通的大紅兩開合請帖,語言簡練得體,不顯特別鄭重,言語卻也恰到好處。憑著這請帖,不僅能進修家送菜,也能參加當場的壽宴,品嚐美味,享受期間的絲竹戲曲了。


    更重要的,對於潘彩兒來說,這就是一個“商業晚宴”,能在那期間認識當地有名鄉紳、商界精英,對於其膳堂來說實在是好處多多。她甚至想好要印製一些“宣傳冊”來,到現場去發發。


    喬其善也看不出所以然,他還在糾結自己作為老板,要不要現身。


    “來送帖子的那個修家仆從說,希望我們給準備六道菜二道甜品,讓我們商量好,提前報給他們,他們會挑選其中一半,作為壽宴菜品,我來就是要和你商量,要準備哪些菜,還有怎麽打出我們‘其膳堂’的招牌來!”


    喬其善充耳不聞,隻焦躁地抓耳撓腮,又時不時發呆,流露出憂鬱神情。


    潘彩兒一番話白說,氣上心頭,揪住喬其善的衣襟,“喂!你差不多就得了!”


    她怒視呆住的喬大夫,“我雖然不知道你到底家世怎樣,到底因何流落在此,到底作甚一聽說修家就焦躁不安,可是無論如何,你必須朝前看!”


    “朝前看你懂麽?就是你得振作起來,你每日從床上爬起來,都是新的一天,新的朝陽!”


    “有什麽難事,你都得麵對,不能逃避!你這樣一天天逃避,日子就一天天死去!”


    “咱們決定開其膳堂的時候,你不是想的很好麽,你要靠著其膳堂走出自己的路來,讓世人看看你喬其善能做到什麽!你不要看不起其膳堂,我告訴你,終有一日,你會靠著其膳堂,讓人們知道,你喬其善是誰!”


    喬其善呆呆地望著眼前憤怒而生動的潘彩兒,聽著那振聾發聵的一番話,那些往日的難堪,那些驚險的逃命經曆,那些蠅營狗苟的日子,都被這仿佛帶著釘子般的銳利話語,一件件地敲擊出來,一件件地,浮現心頭。


    往日夢回裏,讓他徹夜難寐的痛苦,那啃噬心靈的屈辱,無一日可或忘的仇恨,在十歲的女孩麵前,無所遁形。


    他雙眼通紅,強忍著淚水不流下來。


    他終於承認,自己是懦弱的。他堂堂平家正房嫡子,竟然眼看著母親被人活活氣死也無能為力,更看著那賤妾在家裏頤指氣使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甚至被對方逼到了生死逃亡的地步!


    而如今,他空懷了滿腔恨意和抱負,卻隻知道躲在荒僻之地自生自滅,苟延殘喘。每日渾噩度日,不知今夕何夕。


    每每恨到深處,也曾發奮要掙出一番前程來揚眉吐氣,衣錦故裏,把那些賤人統統從平家趕出去,清理門戶,重振喬家往日之勢!


    可總是不過一時半刻,就意興闌珊,繼續消沉了。


    而今他居然連個十歲小女娃也尚且不如,前麵這眼神明亮,目光堅毅的女孩,比自己堅強多了!


    死裏逃生,艱難地生活在冷漠又不懷好意地家人裏,殫精竭慮地為個飯館奔波忙碌,他怎能還不如眼前這小小女娃?!


    潘彩兒見他這樣,又有些替他難過,後悔自己的話語過重,在她看來,其實喬其善別看已經二十出頭了,其實在她從前的時代,也隻是個剛進入社會的青澀男孩。


    “我-------”“我決定了!”


    潘彩兒一愣,卻見麵前的喬其善,雖仍紅著眼睛,麵上卻笑了起來。


    “就像你說的,我要振作起來!”“這次是真的!”他緊握了雙拳。


    “我剛才的話有些個難聽------”潘彩兒吞吞吐吐地說。


    “沒什麽,你就是我的‘諍友’!”


    “不是說要討論送去修家的菜品麽?”


    潘彩兒趕忙拿出菜單,給喬其善過目。她從旁側偷偷地打量他,這是一個,去除掉往日陰霾後其實分外俊朗的大男孩,無論今天這番振作,是否也是一時熱血,她仍然希望,能盡可能多地,看到他真正疏朗、神采飛揚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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