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想到此處,斟酌道,“稟大人,草民因懷有微薄醫術,曾數次受邀去刁府上給各位夫人奶奶診治。今年四月初,草民曾由刁府小廝來請,去給身體有恙的刁二奶奶診治。當時診出刁二奶奶有喜,但月份尚淺,便開了一劑藥方:菟絲子、川貝母、厚樸各一錢五分,織殼一錢兩分,薑活一錢,荊芥、醋炒艾葉各一錢五分。“


    “後刁二奶奶月份漸足,草民又在此一藥方上,略作變動,乃加入當歸身、酒炒白芍各三錢,川芎一錢五分、黃兩錢,灸甘草一錢,生薑三片,煎服,以為安體固胎之效。”


    汪令仁聽了一大段藥方,不耐打斷道,“你便說一句,這藥方是否穩妥,可有其他大夫亦作此用?“


    **方道,“大人,此二方皆我朝婦科典方,其所用藥材與分量與太醫院‘典方匯編’裏亦有收錄。”


    喬其善在旁邊聽了**方的敘述,不禁叫道,“大人,他在說謊!”,又轉向**方道,“分明是你診出刁二奶奶胎兒不穩,開出猛方與他家;他家老太太不放心,這才叫人來請我複診。你所說之藥方,正是當日我親自開給刁二奶奶安胎所用!”


    嘩-----人們又紛紛議論開。誰也未曾料到,這證人一出場,便就和被告所供述的完全相反,他們二人中必有一個在撒謊,到底是誰?


    眾人左瞧右看,**方臉上一片愕然,仿佛喬其善的話多麽令人難以置信。


    喬其善則怒目以對,他雙拳攥緊,好似要忍不住衝過去給對方一拳。


    兩人看起來都甚是無辜。


    刁之闌喊道,“喬其善,你休要胡言!哪個曾和你說過我夫人胎兒不穩,分明是你非說她氣血兩虛,必得服些補血藥材,這才開出那例猛方;哪料到我夫人才吃了一副便血流不止,可憐我那已成型的男娃,就這般生生被你的藥打掉了!“


    喬其善轉頭道,“我早便與你說過,是你家來請我去診病的管家,這般說與我聽的,你且叫他上來與我對質!”


    刁之闌憤道,“胡說胡說!我家管家那日根本未曾出門,何來親自去請你過府診治一說?!”


    喬其善不理他,朝汪令仁拜道,“懇請父母大人傳令刁府管家與我對質,我那日親耳聽他說‘請了那張大夫,說我家二奶奶氣血兩虛,到時生產恐有艱難,老太太便叫請個更高明的來’,如有一字虛言,便叫我天打五雷轟!“


    汪令仁便令左右衙役,“去將刁府管家帶到堂前!”


    衙役得令,出得堂前,命守著的兩名皂隸去刁府帶人。


    等人的功夫,圍觀眾人便更加耐不住議論起來。


    潘彩兒幾人亦道,“怎麽這刁之闌信誓旦旦地說他家管家不曾去請人?”


    楚未今道,“總是有人去找了喬其善,難不成他還會不請自去?”


    胖修兒道,“那便定有個刁府之人去請了喬大夫,且領到了刁府之內。不是那管家還會是誰?”


    正琢磨不明,皂隸度也快,便將那管家帶到大堂之上。


    眾人便見一個老者,著玄色長褂,個頭不高,兩鬢斑白,鼓著雙水泡眼。然最令人矚目的乃是他微駝的後背。


    “堂下何人?”


    “小人刁厚明,乃刁府大管家。”


    “本縣問你,本月二十三日,你是否曾親去清沛縣治下潘家村,尋喬其善喬大夫去你家診治你家二少奶奶?”


    刁厚明低頭稟道,“回大人,離那日已過多日,小人不記得當天曾做過甚麽。但絕對未曾去過甚喬大夫家請人來我家瞧病。”


    喬其善猛地站起身,“你撒謊!”他衝到這老者麵前作勢要揪住他的衣襟理論,卻被兩旁衙役攔住,又用棍擊打他雙膝,喬其善複不甘下跪,卻拿一雙厲眼狠瞪刁厚明。


    “喬其善,你說當日有刁府管家親自上門相請,如今你可看清,確是此人?”


    “大人,就是此人!”


    若不是他以刁府大管家身份誠懇相請,又說不放心**方的藥方,他才不會答應去刁府。那時天都快黑了,照他往日作息,便是去其膳堂裏吃上一頓,和潘彩兒他們拉拉呱,餘下時間,烹一壺好茶,看幾頁閑書便舒服地歇覺了。


    汪令仁一拍驚堂木,“刁厚明,你說你當日未曾去過喬家請大夫,你那時又在何處,做些甚麽,可有人證?”


    刁厚明一愣,忍不住抬頭,“大人,小人方才說過,時日有些久遠,小人年歲大了記不得那喬大夫所說的那個時辰,自己在作甚。


    又低頭思索片刻,道,“倘若是戊時,小人通常在自己屋子裏算賬。“


    “可有人證?”


    “有,小人之堂侄,魏大貴,跟著我在刁府打雜,我每常算賬之時,他皆在屋子外守著,等我燈息後方自去休息。”


    “傳魏大貴!”


    人群交頭接耳,“怎的這老兒姓刁,他堂侄卻姓魏”


    “敢是刁姓是主人家賜姓罷,這老兒原本該是姓魏。”


    “未曾想審著那大夫的案子,又引出這許多不相幹之人來。”


    “咳,怎的是不相幹?假若大人確證是這老兒撒謊,那便說明喬大夫所言不虛;設若這老兒不曾到過喬家,那就是喬大夫說謊了。”


    “我看那喬大夫不像是在說謊啊。”


    “嗬,你看誰都像是無辜之人。”


    潘彩兒聽了這些人的對話,心中亦有疑義,“為何那老頭一口咬定自己從來沒去過喬家?總是有人去請了喬大夫罷?”


    楚未今道,“這事透著古怪。假使刁之闌想陷害喬其善,任誰去請他都可,關鍵之處並不在此,怎的現在反爭論起這一處來?”


    正說話間,又一名證人給帶到。群眾早已熟練,自給讓出一條道路來。


    來者是名青年,瞧眉眼與那老者有七八分相似,別說是堂侄,便說是那老者親子,亦有人信。


    汪令仁對著那規矩下跪的青年又問一遍堂下何人,本月二十三日身在何處等話。


    那青年聽了問話,不由轉頭偷眼去瞧旁側的刁厚明,似在猶豫是否該說。


    汪令仁在上方看得清楚,大聲複道,“魏大貴,你從實招來,莫要有所隱瞞,若有半句虛言,本縣定不饒你!”


    魏大貴一哆嗦,佝僂著身子低頭道,“大人有問,小的不敢不實話實說。本月二十三日傍晚,小的依常例守在大管家房屋門口,隻等他但有傳喚好為他跑個腿兒。可這一日,大管家卻說他那日且不算賬,有甚事要出門一趟,還叫小的莫要早睡。”


    “小的等了一個多時辰,便見大管家帶了個人回到府裏,說是請來給二奶奶瞧病的。小的還納悶,二奶奶雖懷著身子,可一向能吃能睡,並無不好,府裏慣常請的也不是這個麵生的大夫。隻小的是個打雜的,這些主子們的事情,也輪不到小的過問。”


    魏大貴說到這裏,旁邊的刁厚明一臉驚異,“你胡說甚麽!我從未去過甚喬家請大夫,你膽敢攀誣我?!”說著舉起手掌,啪地給了那魏大貴一巴掌。


    他這下打的捷迅,旁人都不及反應,便是汪令仁,也愣了一瞬,之後才令左右衙役拉開刁厚明,因瞧見這老頭似還要繼續教訓堂侄。


    “哇---這老兒的脾氣好是爆裂!”


    “想是那侄兒平常亦不少受他打罵。”


    “怪道那魏大貴說話之前還要瞧這老兒的臉色。”


    魏大貴捂著臉,委屈道,“二伯,你打我我也不敢當著縣老爺的麵兒扯謊。當日確是你出過門,還領著那喬其善進來給二奶奶看病的。“


    刁厚明氣得雙手抖,“你這畜生,簡直胡說!”


    刁之闌滿臉不敢相信的表情,“明伯,你、你怎做出這樣事情來?我刁家一向待你不薄,你怎能勾結庸醫害我妻兒性命?!那喬其善到底給了你多少錢,讓你竟致我家多年的恩情與不顧!”


    “二少爺,你不可信他,這小畜生滿嘴胡言,我從未找過甚喬大夫給二奶奶瞧病!”


    刁之闌隻是搖頭,一臉痛恨悲戚。


    圍觀群眾在那刁之闌言語引導下,對刁厚明指指點點。


    喬其善也有些蒙,當時確實是這老兒請自己前去的,可如今又是怎麽一說?一個拒不承認,一個說自己勾結他管家害人?


    “楚大哥,我有一事不明。”潘彩兒於眾人紛紛嚷嚷的議論聲裏,突然開口,聲音不大,但滿堂皆聽到她這把清脆的女


    聲。


    “彩兒有何事不明?”


    “那原告說被告和管家相勾結,害人性命。說管家是受了原告的錢財,將原告引進刁府,可原告為何要處心積慮地害一個孕婦?是往日有怨,還是近日結仇?”


    喬其善一聽,立刻朝汪令仁喊道,“大人明鑒,我於那刁府二少奶奶素不相識,與刁府亦是第一次去,從未有過任何來往。我因何要害一個身懷六甲之人?”


    汪令仁一愣,拿眼去瞧刁之闌。


    後者似早有準備,仿佛便等著喬其善有此一問,此時陰冷一笑,道,“若說那動機,當然便是你對**方大夫因嫉生恨,張大夫說我夫人身體無恙胎兒穩妥,你便不服,非要顯出自己比他略高一籌,這才不顧病人實情,定要說她氣血兩虛;張大夫說一副安胎藥方即可,你就非說要大補才行。“


    “大人,”刁之闌轉向汪令仁,“這喬其善和張大夫一向不和,他一直不服張大夫的醫術,前次曾有一名潘家村女娃,因意外喪生,張大夫親眼看到那女娃沒了氣息,脈搏全無,那女娃親者將其下葬。誰知後來又傳出這女娃竟然死而複生!”


    他不屑看著喬其善,“那傳聞之人還詆毀張大夫醫術平庸,誤斷生死----喬大夫,你敢說那背後議論張大夫之人,不是你?!”


    喬其善雖則落魄多年,可一向自傲,從不屑說謊,刁之闌如此一問,他竟無法否認。


    刁之闌愈得意,“大人,當時明明女娃已死,喬其善卻不知找了誰人竄通一氣,宣揚自己起死回生,並借機詆毀張大夫名聲;而今,喬其善又故技重施,夥同我刁府管家,草莽行事,罔顧醫德,草菅人命,隻為了與同行鬥氣,如此庸醫,大人不可輕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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