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12日淩晨4點，出發前4小時30分。
我並沒有做什麽夢，可能是根本就沒睡實。
熬了一天的我，喝了啤酒之後，頭痛欲裂。我聽見周岩起身去了趟廁所，聽見他靜悄悄的關了燈，聽見他輕輕蜷縮在我旁邊的沙發上。
我還聽見廁所裏的水龍頭沒關嚴，水一滴一滴，獨自維持著一種緩慢的節奏往下掉。
當水聲變成催眠曲，讓我感到一陣臨睡前的失重感的時候，外麵刮起一陣猛烈的風，我家的窗戶砰砰作響。
黑暗裏房間裏，月光影影綽綽，我閉著眼，想象自己的臉上，是怎樣的光怪陸離。
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這個屋子變得很陌生。明明我操心費力的裝修了兩個月，事無巨細。可是，今天晚上，我突然就不認識它了，我覺得這裏的一切都不懷好意。
但我沒有勇氣睜開眼睛，我害怕黑暗中有一張蒼老的臉，正趴在我跟前，目不轉睛的盯著我。
可是我越來越慌，我害怕的東西好像變成了真的，我甚至覺得有一股強大的壓迫感朝我襲來，我的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
我終於忍不住，咬咬牙睜開眼。
沒有任何人或者東西在我麵前。臥室的門關的好好的，周岩正在打呼嚕，桌子上的啤酒罐東倒西歪。
我坐起來，窗戶又開始響，外頭的風傳來小時候看的鬼片那種聲音。
周岩的覺很輕，他醒了，沒有動，隻是迷迷糊糊的問我：“風哥？你醒了？”
我輕輕的說：“沒睡。”
周岩翻身坐起來，看看手機：“這都4點了啊，怎麽不睡？”
我說：“睡不著。”
周岩說：“有事兒？”
我說：“沒事兒，你快睡，明天一早就出發了，我也睡。”
說著，我躺下來，卻沒有閉眼。
周岩就不再說什麽，再度躺下，很快就睡著了。
我的眼珠四處亂轉，始終找不到一個可以落下的點，漸漸的，屋裏的東西都模糊起來。
突然，我好像暼到牆角站著一個人，正一下一下朝我眨眼睛！
我猛的扭過頭去，是那個老太太！她貼在我家的牆角，站的筆直，正衝我笑！
我輕呼一聲彈起來，渾身發冷，汗珠刷一下流進我嘴裏！
周岩也彈起來，驚恐的喊：“啊？怎麽了？怎麽了？”
我哆哆嗦嗦，舉起一隻胳膊，朝牆角指過去，可是一瞬間就後悔了，牆角根本就是我家的空調，立柱的，它正靜靜的站著，顯示著屋裏的溫度。
周岩順著我的胳膊看過去，他甚至站起來，走到牆角，在空調旁邊來回走了兩圈，還朝縫隙裏探了探腦袋。然後，他莫名其妙的扭頭看我：“哥？這怎麽了？”
我有點尷尬，我不可能告訴他，我把空調當成我夢裏那個神神叨叨的老太太了，那太丟人了。
所以，我隻好假裝得逞的笑了笑：“哈哈，傻嗶，哥逗你呢。”
周岩卻沒有笑，他走過來，坐在我旁邊：“你笑的比哭還難看。”
我打了他一拳：“一邊去，睡覺。”
周岩半天都沒躺下，還點了根煙。
我沒辦法，隻好開始假裝打呼嚕，這一點我比較自信，我裝的很像。
果然，他又躺下了。
剛6點半，兩個姑娘就起床了，唧唧喳喳的選出門的衣服。我一直都不明白，找一件衣服幹嘛要那麽久，還得一驚一乍的不時傳來尖叫和大笑的聲音。
我和周岩麵麵相覷，無奈的套上一件外衣，給這倆小姑奶奶買早點去了。
外麵雖然還沒亮，早點攤已經在冒熱氣了，還有兩三個學生正背著書包啃油條，現在的孩子實在有點辛苦。
我們打算吃完再給兩個姑娘帶上去，就坐下點了四根油條，兩碗豆漿，一碟鹹菜。
油條很香，我們倆呼嚕呼嚕的吃，別有一番風味。
這時候，早點攤的老板突然接起一個電話，沒說兩句，老板就高八度的喊起來：“不行！不能去！”
似乎有什麽人正在電話裏和他爭吵，老板越來越生氣：“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要是敢去，就再也不能回來了！”
我很奇怪，按理說，他應該說的是“你就再也別回來了。”，或者“你就不要回來了。”可是，他偏偏說的是“再也不能回來了。”這句話聽起來怪怪的。
周岩抬頭看我：“怎麽不吃了？涼了。”
我沒說什麽，低下頭接著吃，可能連著兩天都沒好好睡，我有點神經衰弱了。
我們吃完飯，又點了四根油條，兩碗豆腐腦拎著往回走。這時候街上人多了點，很多大人拉著自己的孩子，步履匆匆的過馬路。我們穿的有點少，縮著脖子加快了腳步。
一個路過的女人正跟孩子說著什麽，他們聲音不大，但跟我擦肩而過的時候，我聽見女人說：“不許去那個地方，知道嗎？”
她的孩子就抬頭問她：“為什麽呀？”
女人用一種很神秘的口吻說：“那裏太危險了，去了就回不來了！”
最後幾個字聲音變得很小，他們已經走的遠了。
可是，我卻聽的很清楚。
我心裏不舒服了。
怎麽會這麽巧合，我遇見的人都在和別人談論去和不去的問題，他們都說不能去，都說，去了就回不來。
我覺得冥冥之中有某種力量不讓我出發，它正借著路人的嘴巴，借著我的眼睛，鼻子，耳朵，借著所有的一切來阻止我。
可是根本不可能了。
別說樓上的兩個祖宗，就是我，也不會改變主意了。
我偏要去。
房間裏很暖和，林曉和迪迪已經打扮的差不多，特意不塗口紅等著我們的早點。
她倆一邊大呼小叫的埋怨我們太磨蹭，一邊吧唧吧唧吃起來。
周岩點頭哈腰的伺候著迪迪喝豆腐腦，我走進廁所，胡亂的洗了把臉，開始刷牙。
我雖然抽煙，可是並沒有咽炎，可是這次我卻明顯的感到惡心，忍不住趴在洗手台上幹嘔。林曉聽見，風風火火的跑過來，嘴裏還叼著半根油條：“老公？怎麽啦！”
我回過頭，她嚇了一跳，尖叫一聲：“啊！老公你臉色怎麽那麽難看！”
我看看鏡子，鏡子裏的我，臉色慘白，木木的眨著眼睛。
林曉走進來，用她油乎乎的手在我臉上搓：“怎麽這麽白！”
我一把打掉她的手：“哎呀，外麵太冷了，凍得。你快去吃飯！手髒死了，別摸我！”
她就轉身出去，氣哼哼的說：“哼！狗咬呂洞賓！”
我沒理會她，再一次打開水龍頭，不斷的拿水在臉上揉搓，總算搓出一點血色。我拿毛巾擦了臉出去，她們已經吃完，剩了不少。迪迪正把剩下的塞進塑料袋裏：“隻能扔掉啦，不然等回來就臭死了。”
林曉則坐在一邊，見我出來，把頭偏過去，嘟起嘴。
我學周岩的樣子，點頭哈腰，湊過去，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她推開我，大聲喊：“哎呀哎呀！髒死了！”
我知道這就是哄好了，於是放心的走開，從衣櫃裏找出一件很厚的羽絨服。
8點半，我們下樓了。
林曉站在車門旁邊，意氣風發：“美麗的西藏！神秘的西藏！我們來啦！”
迪迪也跟著呼應：“啊！我們來啦！”
我跟周岩又互相翻個白眼，跳上車。
我們的計劃是，今天開300公裏，到相鄰的銅市，銅市有很多小吃，林曉要在那玩上半天。
早高峰，路上很熱鬧，車走的很慢，不時要停下來，等個三五分鍾才能前進。直到臨近高速口，才通暢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就有一種想法：我們正在遠離熟悉的地方，不是暫別，而是……永訣。我的腦海裏甚至出現了這樣一幅畫麵：我回到這個高速口，已經是垂暮之年。我的臉上溝壑縱橫，木木的看著眼前的車水馬龍，而這個城市，我早就認不清了。
芸芸眾生，似乎正在做出一個決定：忘記我們，拋棄我們。
我並沒有做什麽夢，可能是根本就沒睡實。
熬了一天的我，喝了啤酒之後，頭痛欲裂。我聽見周岩起身去了趟廁所，聽見他靜悄悄的關了燈，聽見他輕輕蜷縮在我旁邊的沙發上。
我還聽見廁所裏的水龍頭沒關嚴，水一滴一滴，獨自維持著一種緩慢的節奏往下掉。
當水聲變成催眠曲，讓我感到一陣臨睡前的失重感的時候，外麵刮起一陣猛烈的風，我家的窗戶砰砰作響。
黑暗裏房間裏，月光影影綽綽，我閉著眼，想象自己的臉上，是怎樣的光怪陸離。
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這個屋子變得很陌生。明明我操心費力的裝修了兩個月，事無巨細。可是，今天晚上，我突然就不認識它了，我覺得這裏的一切都不懷好意。
但我沒有勇氣睜開眼睛，我害怕黑暗中有一張蒼老的臉，正趴在我跟前，目不轉睛的盯著我。
可是我越來越慌，我害怕的東西好像變成了真的，我甚至覺得有一股強大的壓迫感朝我襲來，我的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
我終於忍不住，咬咬牙睜開眼。
沒有任何人或者東西在我麵前。臥室的門關的好好的，周岩正在打呼嚕，桌子上的啤酒罐東倒西歪。
我坐起來，窗戶又開始響，外頭的風傳來小時候看的鬼片那種聲音。
周岩的覺很輕，他醒了，沒有動，隻是迷迷糊糊的問我：“風哥？你醒了？”
我輕輕的說：“沒睡。”
周岩翻身坐起來，看看手機：“這都4點了啊，怎麽不睡？”
我說：“睡不著。”
周岩說：“有事兒？”
我說：“沒事兒，你快睡，明天一早就出發了，我也睡。”
說著，我躺下來，卻沒有閉眼。
周岩就不再說什麽，再度躺下，很快就睡著了。
我的眼珠四處亂轉，始終找不到一個可以落下的點，漸漸的，屋裏的東西都模糊起來。
突然，我好像暼到牆角站著一個人，正一下一下朝我眨眼睛！
我猛的扭過頭去，是那個老太太！她貼在我家的牆角，站的筆直，正衝我笑！
我輕呼一聲彈起來，渾身發冷，汗珠刷一下流進我嘴裏！
周岩也彈起來，驚恐的喊：“啊？怎麽了？怎麽了？”
我哆哆嗦嗦，舉起一隻胳膊，朝牆角指過去，可是一瞬間就後悔了，牆角根本就是我家的空調，立柱的，它正靜靜的站著，顯示著屋裏的溫度。
周岩順著我的胳膊看過去，他甚至站起來，走到牆角，在空調旁邊來回走了兩圈，還朝縫隙裏探了探腦袋。然後，他莫名其妙的扭頭看我：“哥？這怎麽了？”
我有點尷尬，我不可能告訴他，我把空調當成我夢裏那個神神叨叨的老太太了，那太丟人了。
所以，我隻好假裝得逞的笑了笑：“哈哈，傻嗶，哥逗你呢。”
周岩卻沒有笑，他走過來，坐在我旁邊：“你笑的比哭還難看。”
我打了他一拳：“一邊去，睡覺。”
周岩半天都沒躺下，還點了根煙。
我沒辦法，隻好開始假裝打呼嚕，這一點我比較自信，我裝的很像。
果然，他又躺下了。
剛6點半，兩個姑娘就起床了，唧唧喳喳的選出門的衣服。我一直都不明白，找一件衣服幹嘛要那麽久，還得一驚一乍的不時傳來尖叫和大笑的聲音。
我和周岩麵麵相覷，無奈的套上一件外衣，給這倆小姑奶奶買早點去了。
外麵雖然還沒亮，早點攤已經在冒熱氣了，還有兩三個學生正背著書包啃油條，現在的孩子實在有點辛苦。
我們打算吃完再給兩個姑娘帶上去，就坐下點了四根油條，兩碗豆漿，一碟鹹菜。
油條很香，我們倆呼嚕呼嚕的吃，別有一番風味。
這時候，早點攤的老板突然接起一個電話，沒說兩句，老板就高八度的喊起來：“不行！不能去！”
似乎有什麽人正在電話裏和他爭吵，老板越來越生氣：“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要是敢去，就再也不能回來了！”
我很奇怪，按理說，他應該說的是“你就再也別回來了。”，或者“你就不要回來了。”可是，他偏偏說的是“再也不能回來了。”這句話聽起來怪怪的。
周岩抬頭看我：“怎麽不吃了？涼了。”
我沒說什麽，低下頭接著吃，可能連著兩天都沒好好睡，我有點神經衰弱了。
我們吃完飯，又點了四根油條，兩碗豆腐腦拎著往回走。這時候街上人多了點，很多大人拉著自己的孩子，步履匆匆的過馬路。我們穿的有點少，縮著脖子加快了腳步。
一個路過的女人正跟孩子說著什麽，他們聲音不大，但跟我擦肩而過的時候，我聽見女人說：“不許去那個地方，知道嗎？”
她的孩子就抬頭問她：“為什麽呀？”
女人用一種很神秘的口吻說：“那裏太危險了，去了就回不來了！”
最後幾個字聲音變得很小，他們已經走的遠了。
可是，我卻聽的很清楚。
我心裏不舒服了。
怎麽會這麽巧合，我遇見的人都在和別人談論去和不去的問題，他們都說不能去，都說，去了就回不來。
我覺得冥冥之中有某種力量不讓我出發，它正借著路人的嘴巴，借著我的眼睛，鼻子，耳朵，借著所有的一切來阻止我。
可是根本不可能了。
別說樓上的兩個祖宗，就是我，也不會改變主意了。
我偏要去。
房間裏很暖和，林曉和迪迪已經打扮的差不多，特意不塗口紅等著我們的早點。
她倆一邊大呼小叫的埋怨我們太磨蹭，一邊吧唧吧唧吃起來。
周岩點頭哈腰的伺候著迪迪喝豆腐腦，我走進廁所，胡亂的洗了把臉，開始刷牙。
我雖然抽煙，可是並沒有咽炎，可是這次我卻明顯的感到惡心，忍不住趴在洗手台上幹嘔。林曉聽見，風風火火的跑過來，嘴裏還叼著半根油條：“老公？怎麽啦！”
我回過頭，她嚇了一跳，尖叫一聲：“啊！老公你臉色怎麽那麽難看！”
我看看鏡子，鏡子裏的我，臉色慘白，木木的眨著眼睛。
林曉走進來，用她油乎乎的手在我臉上搓：“怎麽這麽白！”
我一把打掉她的手：“哎呀，外麵太冷了，凍得。你快去吃飯！手髒死了，別摸我！”
她就轉身出去，氣哼哼的說：“哼！狗咬呂洞賓！”
我沒理會她，再一次打開水龍頭，不斷的拿水在臉上揉搓，總算搓出一點血色。我拿毛巾擦了臉出去，她們已經吃完，剩了不少。迪迪正把剩下的塞進塑料袋裏：“隻能扔掉啦，不然等回來就臭死了。”
林曉則坐在一邊，見我出來，把頭偏過去，嘟起嘴。
我學周岩的樣子，點頭哈腰，湊過去，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她推開我，大聲喊：“哎呀哎呀！髒死了！”
我知道這就是哄好了，於是放心的走開，從衣櫃裏找出一件很厚的羽絨服。
8點半，我們下樓了。
林曉站在車門旁邊，意氣風發：“美麗的西藏！神秘的西藏！我們來啦！”
迪迪也跟著呼應：“啊！我們來啦！”
我跟周岩又互相翻個白眼，跳上車。
我們的計劃是，今天開300公裏，到相鄰的銅市，銅市有很多小吃，林曉要在那玩上半天。
早高峰，路上很熱鬧，車走的很慢，不時要停下來，等個三五分鍾才能前進。直到臨近高速口，才通暢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就有一種想法：我們正在遠離熟悉的地方，不是暫別，而是……永訣。我的腦海裏甚至出現了這樣一幅畫麵：我回到這個高速口，已經是垂暮之年。我的臉上溝壑縱橫，木木的看著眼前的車水馬龍，而這個城市，我早就認不清了。
芸芸眾生，似乎正在做出一個決定：忘記我們，拋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