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哦”了一聲,知道他剛才故意逗我,又鬧個麵紅耳赤。回到家若薰做飯,又是清淡的菜色,營養卻很全麵。他這個人口不重,不像我嗜辣如命。可是能跟若薰在一起吃糠我都能咽得下去,一點都不貪心。我唯一的貪心就是若薰隻看著我一個人,誰都不要企圖染指他,想都不要想。


    或許這種企圖本身就是一種奢望,我總是在幸福的時候很天才地胡思亂想。


    顧若薰說這叫杞人憂天,我覺得這是未雨綢繆。


    “你在想什麽?”


    “什麽都沒想。”我不敢提,隻好說,“想睡覺。”


    顧若薰剛洗完澡,全身帶著濕潤的香氣。深棕色的頭發柔順地垂在眼前,連眼睛都黑得像空氣一樣,不知怎的順著頭發流經鎖骨的水珠就有了點風情的味道。若薰微微一笑說:“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我心口一跳,若薰已經把我抱起來,我呼吸都困難了,隻能抱住他的脖子。


    雖然在一起住了個把月,但是我腿上有傷,吻到情濃處他就用力抱著我,使勁搓著我的背。我以前跟若薰也隻有接吻,雖然有過一次不清醒的性經驗,卻完全沒有這種身體都快燃燒起來的感覺。


    若薰一寸寸吻著我的身體,潔白的手指留戀在每個羞澀的角落裏,我閉上眼睛,他火熱的氣息吹拂在耳邊:“萱,別閉上眼睛,看著我好嗎?”我剛睜開眼身體就被他侵入,我覺得很疼,可是若薰的眼神太滿足,就像乞丐一邊哭著一邊吃著他最渴望的奶油蛋糕。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


    整個過程若薰一直看著我,溫柔而認真,讓我羞恥到連毛孔都要燃燒起來。他做了兩次才放過我,黑暗裏我筋疲力盡卻怎麽也沒有睡意。後來若薰抱著我哭了,他說:“萱,對不起,都怪我,都怪我。”我抱著他的頭,一遍一遍親吻他的頭發。


    我想,我這輩子心裏再也容不下別人了。


    第二天若薰帶著一副慘遭蹂躪的模樣去上班,我幸災樂禍地給他找高領的長袖衫。若薰咬牙切齒地把我拎過去教育:“笨蛋,你得意什麽,今天不是還要去應聘嗎?”


    我心裏慘叫一聲,完全忘記有這麽回事。最要命的是顧若薰露出潔白的小碎牙,幽幽望我一眼:“而且還一副縱欲過度的樣子。”


    ……顧若薰什麽時候變得這麽open了,我窘迫得滿屋子找地縫。


    在北京找個工作並不容易,尤其是我這種被退學連個證書都沒有的人。


    我繼續找了家道館做教練,工資不高,而且全部都是男教練,唯一的好處是離顧若薰的住處很近,隻有幾站的路程。


    我帶少年班,要上班到晚上九點。


    顧若薰下班就過來等我,不吵不嚷地坐在休息區用筆記本做事。道館樓上有個瑜伽館,經常有姐姐們無意中來轉轉,有大膽的索性坐在若薰旁邊。遠遠的看見若薰跟她們說話,帶著溫和耐心的笑容。不過,那姐姐離開時卻一臉的便秘模樣。


    我休息時悄悄問他:“你們聊什麽聊得這麽高興。”


    若薰逗小狗似的刮刮我的鼻子:“還能聊什麽,聊我家嬌妻啊。青春貌美武功蓋世,每個月工資還上交,這麽愛我的人去哪裏找啊!”


    “那確實,全天下的男人都快嫉妒死你了。”


    “是啊,我運氣就是好。”


    為了不負這個嬌妻的美名,月底發了工資,我就把錢取出來裝進信封交給若薰。他挺高興,抓過我親了好幾口,搞出一副牛郎在諂媚富婆的模樣。夜裏也反複滿足富婆,把富婆折騰得哀哀求饒:“若薰,我……明天……”


    若薰邊喘息邊笑得很可愛:“……你還有力氣想明天的事情啊。”


    很快若薰就用實際行動讓我沒力氣想明天的事。不過那些錢第二天都換成了新衣服和新筆記本電腦,若薰一下子就虧了好幾千。


    六月初我和藍冰去幫李默然搬家。她的東西還在宿舍裏,多得讓我跟藍冰都有點目瞪口呆。四個大箱子裏全都是衣服和小說,還有cd,還有她收集的海報和大量的動漫周邊物品。


    我跟藍冰跟她來了兩趟才把東西搬完,然後在大門擺攤賣舊書。我跟藍冰搬著東西經過學校超市門口,一抬頭就看見何落凡從裏麵走出來,手裏拎著灌裝的冰啤酒。


    “何老師!”藍冰跑過去,不客氣地撈了一罐啤酒,“你不是要去青島嗎?”


    他們什麽時候混這麽熟了。


    “你學校裏的事情還沒處理完嗎?”


    “我完了,來幫默然收拾東西呢。”藍冰旁邊不遠處我站著的地方,“對了,你家小萱寵物也來了。”


    我隻好走過來,想起他眉目凶狠地讓我滾,又有點怕他扭頭就走。


    那天鬧得太難看了,我對何落凡簡直有點遷怒的味道。說起來那時他生氣也是因為擔心我,如果我跟他好好說的話,他就不會傷心到見都不想見我。


    現在再叫他老師就有點難看了,我想了想喊:“落凡。”


    何落凡頓了頓,在陽光下眯著狹長的眼,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你的傷好了嗎?”


    “好了。”我挺直身板,像被審問的小學生,“你看,一點兒傷都沒有。”


    何落凡突然咬牙,聲音也拔高幾度:“幸月萱,你當我是笨蛋嗎?還是你現在想在我麵前脫裙子!你這個笨蛋做事能不能長點腦子!你不知道我都……”他用力掐住我的臉,“都想掐死你算了,省得費心!”


    他用力不輕,我疼得齜牙咧嘴。


    我沮喪地說:“你是不是遺憾你的花圈送不出去啊。”


    何落凡又被我起得半死,李默然請我們去學校外麵的小飯店吃飯,也邀請了何落凡。席間藍冰一口一個你家“小萱寵物”,完全就不承認若薰的存在。我也隻能不提,低頭扒飯,聽他們聊工作的事情。


    李默然準備考公務員,嫌她爸媽嘮叨,於是搬到藍冰哪裏蹭房住。藍冰找了一圈工作都不滿意,幹脆拉她老爹投資開創意餐廳。她老爹無條件支持,無限期貸款給她。過些日子藍冰的爹地和媽咪就要從國外回來給女兒做參謀。


    這麽大手筆,我羨慕得不行,拍胸脯說:“少爺,等你開了,我給你去做服務生。”


    藍冰口中的啤酒立刻噴出來,李默然拍著桌子大笑:“好主意呀,好主意,我好像看阿萱做服務生的樣子。”


    我黑線,頂多不就是穿個開到大腿根的旗袍?


    何落凡挑著眉,上下打量我一番,眼神很輕浮:“好啊,如果阿萱去做服務生,我一定去捧場。”


    後來我才知道藍冰要開那種女仆餐廳。服務員都要漂亮可愛,穿著日本動漫裏的女仆裝,還要對來的客人九十度鞠躬說,歡迎回家,我的主人。我突然想起李默然曾經穿著她在淘寶上買的女仆裝在宿舍裏嬌滴滴地喊,“藍冰sama,亞美蝶亞美蝶”(日語:藍冰大人,不要這樣!)


    ……


    果真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吃完飯何落凡開車先將藍冰和李默然送回家,然後又送我。


    如果沒有音樂的聲音,車內疚太沉默了。那天我們把臉皮撕破得太厲害,縫合起來有點難度。而且他說,他愛我。我想著,他或許隻是剛剛愛上我,並沒有很愛我。所以放棄也很容易。


    “顧若薰對你很好吧?”


    “啊?”我有點驚訝他會這麽問,連忙回答,“嗯,他對我真的很好。”


    “你看起來比以前……可愛了。是他讓你變得這麽愛笑,這麽生動的嗎?”


    “我不知道,大概現在覺得幸福了吧。”


    何落凡不小心闖了一個紅燈,平靜地問:“以前的時候你都不幸福嗎?”


    這世界上如果還有我不忍心刺傷的人,那麽其中一個就有何落凡。他對我的好,並不是大雨傾盆,就像紅墨水散在清水中,一點點地侵染,等我發覺,他已經是我忍不住要重視的朋友。


    “……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很快樂,因為,我想要的溫柔,你已經給了我了。”


    何落凡沒有說話,像在沉思什麽。


    下車時,我突然問他:“落凡,你還願意跟我做朋友吧?”


    他立即凶巴巴地罵人:“那還用說,我白養你那麽久啊!你還沒孝敬我呢!”


    我誠惶誠恐,連忙點頭:“嗯,我孝敬你,我一定孝敬你。”


    等回到家看了半晌電視才回神過來,憑什麽孝敬他啊,他又不是我幹爹!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我跟若薰已經在一起三個月。這三個月裏麵我們無比甜蜜,似乎一下子就填補了過去四年的空缺。


    這絕對是個值得慶祝的好事,恰好藍冰的創意餐館也火速開張。開業那天據說班上還留在北京的同學全都去白吃白喝了。我和若薰第二天去,新店新氣象,生意也格外火爆。


    若薰走到門前突然拉住我說:“幫我看看頭發亂了沒有,對了,還有衣服哪裏皺了。”


    他穿著米色的棉t恤,淺藍色的牛仔褲,清俊素雅,那叫一個美貌動人。


    “你別緊張啊,我朋友都很和氣的。”應該……會很和氣。


    “畢竟是第一次見你朋友,我總要給人家留個好印象。”


    “你放心,你往那裏一站,什麽都不說,李默然就會對你千依百順了。”我解釋說,“她最迷動漫美青年。”


    若薰揉了揉我的頭發,這才略帶羞澀地笑了。


    我們尋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來。餐廳裏的氣氛很好,牆上都是貼的動漫的海報,牆邊的書架上擺著滿滿的漫畫人物和人物模型,大多都是李默然同學的私藏。雖然我喜歡動漫,但都是從電腦直接下載看免費,從不是個狂熱分子。


    有個帶著貓耳的清秀男服務生走過來點單,我看得眼都直了。


    “我們新店開張,酒水是半價……”


    “哦,帥哥你有什麽可以推薦的嗎?”


    “我們店的特色菜‘千鳥’和‘影分身’都很不錯。”


    “千鳥”和“影分身”都是動畫片《火影忍者》的忍術,我覺得新鮮:“好啊,就點你說的這個。”


    貓耳服務生甩著貓尾巴走了,顧若薰扳過我的臉,淡淡笑著:“很好看啊。”


    我繼續花癡:“好看好看。”


    他笑著慢悠悠地繼續問:“要不要我回去穿給你看?”


    這句話瞬間秒殺了我,想著若薰穿著貓男裝,在我麵前晃我就鼻子有點發熱。


    “要啊要啊!”


    “嗯,我盡量幫忙,盡量給個最低折扣。”若熏口氣很真誠,“阿萱她這些年麻煩你們了,能幫上忙的地方盡管找我。”


    若熏就是這樣,隨便說什麽話都會很認真。


    然而我喜歡的,也就是他這種近乎虔誠的認真。


    藍冰是笑著的,說出的話卻不太善良;“說這話就見外了,畢竟阿萱是我們的朋友,阿萱這個笨蛋別的毛病沒有,就是死心眼。你要是做事半途而廢的話就早點說一聲,別互相耽誤。”


    “藍冰!”我哀求地看著她,“別說這個了,我們說點其他的吧!”


    關於我跟若熏的過往也隻有藍冰知道而已,李默然隻當是藍冰純粹是對何落凡有個人崇拜,在桌子底下使勁踩她的腳,讓她少說兩句。


    藍冰微揚了下巴,若熏也挺直背,安撫似得把手按在我手背上。


    我不想聽任何人數落若熏,比起我受過的那些相思之苦,朋友對他的憤恨讓我更難過。我無可奈何,我挽住若熏的胳膊站起來:“我們今天就先告辭了,若熏約了朋友見麵。”


    可是若熏不走,他微微一用力就攬住我的肩,稍微調整了一下呼吸。


    “我不想為以前離開阿萱的事情辯解,但是以後我絕對不會再離開她半步。隻要我活著一天,我就會愛她一天,也希望你們能祝福我們。”


    藍冰接著問:“如果阿萱愛上別人呢?”


    我連忙接口說:“我不會”


    藍冰狠狠瞪我一眼,叫我不要插嘴。


    若熏斂下眼,淡淡笑了:“我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如果真有這麽一天,我不會纏著她。感謝今天的款待,先失陪了。”


    回去的路上我們都沒說話。


    我不敢抬頭,怕看見他的臉就哭出來。


    回到家關上門,若熏捧起我的臉,耐心又溫柔地問:“你累了嗎?怎麽不說話?”


    我搖搖頭,把臉埋在他懷裏。


    “你覺得我受委屈了嗎?”


    “”


    “我害你那麽難過,她們討厭我也是應該的。不過,以後我會讓她們慢慢接受我的。我會讓你身邊的人都慢慢接受我的。”


    我又將他抱緊了一些。


    “其實這哪能算得上委屈,比起以前這算什麽呢。”


    若熏軟軟的頭發蹭著我的臉,那一瞬間,我覺得連心髒某個角落軟得拿不起來。


    這並不是動物世界,我可以用拳頭抵擋一切來傷害他的獸類,隻要我夠強壯。可是這畢竟是人類的世界,暴力隻能增添痛苦,而不能改變任何東西。


    這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的軟弱無力。


    要怎樣才能保護我麵前這個人,讓我徹夜難眠。


    那天之後藍冰打電話來跟我道歉,其實內容也沒有多真誠,隻是說,大不了下次我對他客氣點。其實藍冰做得一點錯也沒有錯,她對我好,在她眼裏顧若熏是對我始亂終棄的大壞蛋,我無法責備她什麽。


    隻是我不再去頻繁地找她,朋友間的聚會我也盡量推托。我想多抽點時間陪若熏,而且我也多接了個班,根本沒那麽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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