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完了正月十五,到了鄉裏真正開始忙碌的時候,我----馬生卻整日無所事事的在廠裏頭瞎轉悠。


    說我無所事事,那可全因為自己做的那份保安工作。初中剛畢業的我,本打算到縣裏去闖一闖,見見世麵,卻不料父母硬是反對,執意不讓我去,最後,自己沒轍,就被安排在了村裏的紮紙廠裏幹起了保安。


    這一幹,就是三年時間。


    這三年裏,我幾乎每天都是大清早來到廠區門口的值班室,往那一坐,二郎腿一抬,有時候發發牢騷在廠裏轉悠轉悠,有時候幹脆買包煙蹲在大門口吐著無趣,總之每天都是簡單而又機械的重複。


    這家紮紙廠是秋水鄉唯一的一家廠子,廠子不大,也就十來個人,而且多數還是心明手細能幹得了細活的婦女,所以在廠裏加上我和專門開車送貨的虎子、廠長在內,也就是三個大男人。三個大男人各忙各的,這讓我找個能瞎聊的伴都找不著,因此也隻有這麽瞎混了。


    天氣有些冷,陰沉沉的雲遮住了大半個天,風刀刺骨,凜冽之中帶著哭聲,感覺要下雪的樣子。


    “這什麽鬼天氣...”


    我蹲在大門值班室前,吐出了最後一口煙氣後,便有些鬱悶的渾身打了個哆嗦溜進了值班室。


    紮紙廠就在秋水鄉西麵的秋水村裏,廠前是條不算寬闊石子路,因為有幾家雜貨鋪,所以平常來來往往的人也就多。不過今天算得上是例外了,也不知為什麽,今兒個從早上來到值班室我就沒見到幾個大活人。或許是天冷的緣故,都貓在了家裏,。


    不過我還是感覺空氣中似乎凝注著一股沉重的氣息。


    雖說是上午,但天被壓得感覺到了日暮,陰沉沉的在垂死掙紮。透過窗戶,我無聊的填寫日常巡檢記錄。等記錄寫好後,本來想打算趁著沒人的功夫想偷個懶兒,補個囫圇覺,卻不料這個時候外麵傳來了一陣叮當當的清脆響聲。


    乍一聽這響聲,我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可等自己回頭伸出脖子向外麵探去的時候,我差點沒嚇出魂來。隻見一個蓬頭散發,穿著一件黑布棉襖的老人家正趴在窗戶前向裏麵望著。雖然隔著窗戶看不大清老者的具體樣子,但就老者這一夠驚魂的造型來看,可真是給一向冷清的值班室帶來了不少恐懼。尤其是我,就在自己剛要鬆散的拿起椅子上的軍大衣披上準備偷個懶兒的時候,卻不知從哪冒出了個人影,愣是讓我的心一緊繃,“哇!”的一聲叫了出來,隨後急急忙忙的趕緊推開門走了出去。


    “你是誰?找人?”出去一看,我發現是個流浪老漢,盡管自己憋了一肚子鬧心,還是很隨和的問了下老人家。


    那老人家褶皺的臉上掛滿了滄桑,深鋒鏤刻著他所經曆的一次次風霜。黑布棉襖上打滿了補丁,與那頭黑白鑲嵌的亂發正好相襯。老人家身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木雕小玩意,看上去他應該是個能工巧匠,專門刻一些木陀螺、木偶等玩意兒。


    老人家很謙和的朝著我笑了笑,用寒風中維係著的那僅存的一絲溫暖對我說:“小夥子,能借碗水喝不?”


    原來這老人家是要碗水喝,我也算得上為人積善,便招著手,做了個跟我來的手勢,回應那老人家:“行,這外麵冷,來到屋裏暖和暖和吧,值班室裏生著爐子。”


    老先生欣然同意,與我一道進了值班室。值班室不大,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屋裏此時顯得力不從心。我往爐子裏添了點煤,隨後倒上一缸子熱水端給了老先生。老先生將擔在身上的那些小玩意兒一串串取下,然後坐在爐子邊上噓噓的喝了幾口熱水後,就開始了不停地道謝。


    “小兄弟,謝謝你呀,你可真是個好人。”


    “老人家,聽你這說話的音調,好像不是本地人吧。”我反正也是閑著無聊,幹脆就與老人家閑聊起來。


    老人家用那雙生滿凍瘡的手不停的揉搓著盛著熱水的缸子,待聽完我的問題後,自己更似有說不出的苦衷,隻在一邊不停地歎氣。


    “哎,別提了,我是遼寧本溪人,因為前兩年我們那裏鬧饑荒,沒飯吃了,於是就出來謀點生路,沿途利用自己學的一點手藝做了些小玩意兒糊口飯吃。”


    老人家東北鄉音十足,話語中稍微的夾雜著微顫,可能是天冷的緣故。


    我打量著這位遭難的老人家,看他如此年紀還被迫出來謀生,不禁有了些許憐憫。


    “那你的家人呢?難不成都失散了?”


    “我就是一個人過...村兒裏有老婆孩子的也都因為那場饑荒去了鄰縣謀生去了。”


    攀談到這,我也懂得了老人家的處境。再想了想自己,與境遇坎坷的老人家相比那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老人家此時此刻隻顧低頭喝水取暖,顯得有些生疏,不過他還是趁著我不注意的時候朝著我瞅了兩眼,似乎看出了點什麽來,但也沒說。


    時間不知不覺的溜走,不知過了多久,那老人家似乎有些按捺不住,就開始收拾東西,站起身子準備離開這:“小兄弟呀,謝謝你的招待了。我一流浪漢,也沒什麽報酬送給你,正好我身上有樣東西或許能夠幫你一把。”


    我尋思了半天也不知道這老人家賣的什麽關子,但受人之禮,自己拿了也不會落下什麽閑話,就索性先客客氣氣的道了聲“謝謝”。


    老人家從手裏的棉布包裏取出了一個半個巴掌大的小木盒子,打開從裏麵取出了一個類似於玉墜一樣的東西交給了我,並說:“小夥子,這是替鬼符,你帶著它,這幾天可千萬別離開身子。”


    我接過來仔細瞧了瞧,就是一道畫著詭異圖案的符咒。自己雖說不信這玩意兒,但還是很好奇的問了下老先生:“老人家,你給我這玩意兒做什麽?我又沒災沒禍的...”


    老人家淡然的笑了笑,似乎對自己的預判很有信心。


    等我準備把符墜還給他的時候,老人家就推過去解釋道:“孩子,你拿著,我這是在幫你,即便這兩天你沒有發生意外,那就算我看的不準,但帶著它又不是什麽壞事,就當平安符吧。”


    “難道你會看相?”我猛然一怔,漸漸地有了點頭緒。


    此時,外麵的一陣勁風忽然“嘭”的一聲打在了破舊的木頭門上,夾著雪花闖進了陣陣冷颼。門吱呀吱呀的響個不停,對抵擋這種鬼天氣顯得有些力不從心。雪漸漸大,慢慢的壓住了不平靜的聒噪,將一切沉浮。


    “我年輕時就幹這個的,靠走陰陽賺點錢,後來國家開始了‘文化革命’,我們這些人也都被列為重點勞改對象,在勞動改造團呆了整整十年,後來事情結束了,我也就回到了家,從那以後我就再也不敢用這個維持生計了。”


    說著說著,兩人似乎又找到了點,就又開始了談聊。我現在對自己的境遇都充滿著無處宣泄的悲憤,更別說是這老頭的了,雖說老人家遭遇很值得同情,但想了想自己,我除了歎息以外壓根就沒打算聽到心裏去,倒是他對自己說的這幾天自己會出什麽危險這方麵挺關注的,畢竟這可是身關自己的性命之危,多多少少也得讓他說出點什麽來才行。


    兩人談了沒幾句後,我就忍不住的開始問起老人家說的關於自己生命危險的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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